第6章 Chapter6
回到深渊以后，艾琳娜换上了漂亮裙子，顿觉心情不错，连带着看魔神都顺眼了不少。
被柔和暮色笼罩的庄园里，少女轻扯了一下银发恶魔的衣角。
“晚上吃什么？”
“饿了？”阿撒兹勒抬起手轻抚她的头顶。
艾琳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微卷的浅金色发梢在身侧微微颤动。
“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魔神心情不错地问。
艾琳娜：等等……这个老夫老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瞥了阿撒兹勒一眼，“别以为你今天给我拎包，我们的关系就很亲近了。”
魔神薄唇微勾，“所以是打算出去吃？”
艾琳娜盯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吃……”
“因为你换上了新裙子，还涂了新买的口红。”魔神对答如流。
艾琳娜：“你连我涂了口红都能发现吗？”
这个口红色号接近她原本的唇色，是浅淡的粉红，涂上只是显得更水润了一些。她相信绝大多数男性生物都辨别不出来。
魔神点了点头。
因为他在时刻关注着她。
艾琳娜只当他眼神好，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晚餐上：“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去吃吧。”
看到魔神还站在原地，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朝庄园外跑去。
……她的指尖好软。
阿撒兹勒驱散思绪，却又隐约闻见了淡淡的鸢尾花香。城堡门口没有种鸢尾，他意识到，是她发丝间的味道。
阳光洒在恶魔冷淡的长睫上，他抬起眼，看到少女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提着裙摆，在薄暮的余光中奔跑。她根根分明的金发被夕阳照亮，随着轻快的步伐，不时扬起又落下。
魔神薄唇微勾，暗红色的眼瞳里浮现一抹笑意。
一直跑到庄园的尽头，艾琳娜才发现，庄园被一座结界笼罩在内。她抬起手触摸虚空，指尖绽出透明波纹，却没办法穿过去。
她回过头，不悦地望着阿撒兹勒，仿佛在控诉他把她关在这里。
“外面的世界和庄园里不一样。”魔神轻声。
最多环境阴间了点，艾琳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了干饭这都不是问题。
她朝魔神点了点头。
阿撒兹勒牵起她的手。
艾琳娜悄悄瞄了他一眼，想要把手挣脱。
银发恶魔却将修长手指探入她的指缝之中，将她紧紧桎梏。他的手指节分明，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艾琳娜指尖微微泛红。
“你刚才也牵了我的手。”他说。
“这、这不一样……”艾琳娜反驳，刚才她明明是着急干饭，看他太慢，只是想拉他一把罢了。
“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牵手。”阿撒兹勒重复她说过的话，“是你之前说的。”
艾琳娜：qaq
“这是不是意味着，”魔神好整以暇地轻笑，“你认可我成为……”
“别说了别说了——”艾琳娜听不下去，生怕他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匆忙抬起手按住了他的唇。
可阿撒兹勒的话音虽然止住，却没有闭上嘴唇。艾琳娜只觉得掌心一烫，炙热的吻落在那里，让她浑身战栗。真是奇怪，这个恶魔嘴唇是冷的，吻却那么滚烫。
她像是被火灼伤般匆忙收回手。
阿撒兹勒非常自然地挽起她的手，拉着她穿过了结界。
艾琳娜还没来得及谴责他，便被结界外的场景吓了一条。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处悬崖的边缘！
脚下是黑雾翻涌的无尽深渊，只差一步，就会掉下去。
本想从魔神手中挣脱的艾琳娜，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魔神绯红的眼底掠过一抹愉悦。他张开漆黑羽翼，单手将她抱进怀里，懒洋洋地后退一步，坠下悬崖。
艾琳娜瞳孔骤缩，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了阿撒兹勒的身上，比他抱得还紧。这样看上去，两人简直像是一对相拥着坠崖的恋人，即便是沉入深渊，也不愿意放开彼此。
下坠的气流凛冽，艾琳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宛若擂鼓，生怕一不小心就从阿撒兹勒的怀里掉出去，双腿不仅紧紧缠着他的腰身，双手也紧抱住他的翅膀根，脸颊更是埋进了他的胸口。
看到她吓成这副模样，阿撒兹勒恶作剧的心思也收敛了不少，抱着她落在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处岩石上。“别怕，”察觉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的声音有点哑，“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艾琳娜惊魂未定地瞪他：“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都怪你！”
谴责完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是有点……
艾琳娜匆忙放开抓着阿撒兹勒翅根的手，从他身上下来。瞥见他耳尖有淡淡的红晕，她才意识到这里是恶魔翅膀上较为敏/感的部位。
她有些尴尬地别过脸，“都是你，忽然就跳下去，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阿撒兹勒凝望着她，眸色沉沉，像深渊的暗涌，又像黑暗的潮汐。
他抬起手，轻柔地为她将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艾琳娜又抱怨了几句，阿撒兹勒安静地听着。
这时，艾琳娜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
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看了阿撒兹勒一眼，张开手臂：“饿。”
阿撒兹勒领会了她这个动作的意思，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修长有力的双手掐住她纤柔的腰肢，把她抱进了怀里。这样，艾琳娜的双臂正好可以环在他的脖颈上。
银发恶魔张开双翼，怀抱着少女再度起飞。
这次他飞得平稳，艾琳娜终于可以打量周围的风景。
恶魔们都会飞，因此深渊里的大多数建筑都是浮空的，整个深渊的地图极为立体。在血月的幽芒下，一座座漆黑的建筑耸立在浮空的岩石上。岩石和建筑较为密集的地方，也就是恶魔的城市。
魔神抱着艾琳娜落在了一座较大的城市里，黑曜石街道上随处可见交易、逛街、打架的恶魔。
其中长着盘角和山羊蹄的普通恶魔最多，还有妖冶的魅魔，暴躁的炎魔，狠戾的血魔，阴郁的骨魔，怪异的眼魔，甚至还有堕天使、黑暗精灵、幽魂女妖……魔来魔往，好不热闹，如果忽略他们的外表，简直和人类的闹市别无二致。
二人才刚刚落地——
那群外表凶残无比的恶魔，如同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眼神闪躲，纷纷避退，就连店铺也关门了。
艾琳娜：？？？
她尽量委婉地问：“魔神大人，您在深渊就这么恶名昭著？”
阿撒兹勒沉默：“我去勒令他们开店。”
看到这群恶魔这么害怕，艾琳娜本来还有点于心不忍，但干饭的愿望胜过了一切。
“好呀。”她牵起了魔神的手。
躲在门缝、窗户缝、屋顶上、围墙后面偷偷打量这里的恶魔们，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居然敢主动牵魔神大人的手，等着被做成食物吧！
想到魔神一年前强势“降临”，以狠厉的手段横扫深渊，恶魔们不由瑟瑟发抖，生怕引起祂的注意，被抓去深渊边缘服苦役。
要他们工作，比死还要痛苦！
然而，恶魔们想象的“人类祭品被做成食物”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魔神耐心地跟着艾琳娜“逛街”，挑选合适的餐厅。
每一位餐厅老板都躲在门后偷偷地想：“千万别选到我！千万别选到我！”
深渊里的食物极为奇特，看到“油炸尸虫”、“灵魂碎块”之类的东西，艾琳娜就一阵恶寒，都快没有食欲了。
“这个是什么？”艾琳娜指了指一家店的招牌，这个看上去没有那么阴间。
魔神为她翻译了上面的深渊语：“今日新品：罪魂之泪蔬菜沙拉。”
艾琳娜：“……还是换一家吧。”
不过好在，恶魔们的食物虽然奇奇怪怪，但堕天使们生前是讲究人，黑化以后虽然被迫与恶魔为伍，却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风俗，食物也更接近人类。
艾琳娜和魔神走进一家装潢优雅的餐厅，要了一个包间。这里的堕天使似乎没那么害怕魔神，虽然对祂十分恭敬，但也不像恶魔们那样畏避而逃。
只是他们看艾琳娜的眼神，却充满了慈祥，还带着奇特的姨母笑，好像认识她似的……
艾琳娜起初有些不解，用餐的时候却忽然灵光乍现。
难道这些天使才堕落没多久，所以见过她这位光明圣女？
虽然在当圣女的时候，她没有见过天使。但天使们追随在光明神左右，协助祂的工作，很可能对她有印象。
或许……可以找他们打听一下光明神的消息？
正在走神的时候，一块切好的烤肉被放到了她的唇边。艾琳娜下意识地咬下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连吃了好几块了。
抬眸正好对上阿撒兹勒含笑的眼神。
艾琳娜慌忙找杯子，想挡住脸，掩饰这份尴尬。
这时，一杯果汁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魔神懒洋洋地说道。
艾琳娜拒不承认：“去给我切牛排。”
阿撒兹勒居然照做了。
“你…真的不吃点吗？”吃饱喝足，看着桌上还有一大半的食物没动，艾琳娜觉得浪费是不好的行为，便试图蛊惑阿撒兹勒。
银发恶魔低低地笑，“倒也不是不可以。”
艾琳娜昧着良心夸他：“嗯嗯，你最棒了！”
魔神薄唇微张，眼含笑意，仿佛在等待着她投喂。
艾琳娜本想拒绝，却忽然想到，等他吃上了，她可以找借口出去，找那些堕天使问问有关光明神的事情。
于是她叉了一颗草莓，递到了魔神削薄漂亮的唇边。
他准确地咬住，喉结微动，很快便咽了下去，狭长美丽的双眸却只注视着她。
艾琳娜荤素搭配，又叉了一块洋葱熏肉给他。
“我不喜欢吃这个。”魔神委屈地说。不过，他还是乖乖咽了下去。
艾琳娜又给他换了几个口味，精准投食，还给他喝了杯酒，魔神看她的眼神越发潋滟，如血一般神秘瑰丽，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
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艾琳娜轻扯了下阿撒兹勒的衣角。
“……我想去趟盥洗室，你自己吃一会儿好不好？”
魔神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了房间。
艾琳娜沿着螺旋楼梯下楼，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懒洋洋地查账的餐厅老板。堕天使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美貌，简直是深渊中的颜值担当，比起魅魔来也毫不逊色，这个餐厅老板也不例外。
俊美的堕天使合上账本，随意地理了理一头及腰的红发，抬眼看向艾琳娜：“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艾琳娜说。
堕天使做了一个摸手指的动作。
艾琳娜顿时就理解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只是没想到，堕天使也如此接地气呢！
好在她身上有钱——从前在教廷的时候，艾琳娜也是有些积蓄的，此刻直接摸了几枚金币塞给堕天使。
堕天使快速把金币收起，回眸一笑，走到吧台边朝她招了招手。
艾琳娜迅速凑过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你想打听什么？”堕天使问。
“你们…认识我？”艾琳娜没有第一时间问出光明神的事情，打算迂回一下。
“没错，自从你被选上成为光明圣女，天使们就注意到你了。”堕天使答道，“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堕落。”
“你们是一年前堕落的？”一年前正是光明神“陨落”的时间点。
堕天使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么光明神冕下祂……”艾琳娜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声音微颤，竟然有点不敢听到真实的答案，“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堕天使左右看了一眼，招了招手，示意艾琳娜凑近。
艾琳娜把耳朵凑到堕天使的唇边。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堕天使灼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际，红发拂过她的肩头，让她有点不适应，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她听到的却不是答案，而是遥遥传来的低沉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堕天使的呼吸都停滞了。
“艾琳娜。”
艾琳娜回眸看去。
魔神站在旋转楼梯的边缘，上身只穿着衬衫马甲，深黑外套搭在手肘，看上去是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银发低垂，红眸又暗又沉。
“你找借口从我身边离开，就是为了……”魔神嗓音低哑，语调和缓平静，“和他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