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舞台
谢远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就站着看着林芝芝，目光干净而清澈。
林芝芝恍惚能在他的眼瞳中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这段静默让林芝芝瞬间明白了谢远的意思。
你何止只欠我一顿饭？
……似乎确实不止一顿了。
“那，你不吃了？”林芝芝不怕死地加上了一句。
谢远挑了挑眉，眼里面的威胁意味非常明显。
她迅速地怂了。
手里提着的大袋子很沉，勒得手血管不畅，林芝芝便换了一只手。
谢远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一些小零食。”林芝芝解释道，“给韩生拿的。”
这话说完，周身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这么看来，她这件事岂不是做的十分不厚道。
放了谢远的鸽子，却给韩生带小零食。
“……”
“……”
“想吃什么”林芝芝弯着眼睛，僵硬地转移话题，“我零花钱多。”
谢远：“呵呵。“
林芝芝今天格外迁就谢远。
谁会跟一个病号计较呢？她这么大方，肯定不会。
话是这么说，但谢远的肠胃并不太适合在外面吃饭。
如果他再进医院，还得自己去送。
不过这么一来一往的闹腾，看起来谢远昨晚的气已经消了。
他的面容清俊而干净，就缓慢地跟在林芝芝的身侧，适时地迁就她的速度。
他们之间，还难得有如此安宁的氛围，就连彼此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那么一点点。
身旁小红旗飘扬，到处是欢声笑语。
林芝芝也被这欢快的气氛同化，弯了弯唇角。
-
国庆过完，□□会如约而至。
尽管节日都过完了，学校才开始庆祝。
但是丝毫不影响学生之间欢乐如同过年的气氛。
这一天都是空闲，根本不用上课。
早上刚到教室，到了的同学正在进行上台前的准备。
大部分同学都换好了衣服，王筱霜挨个给女生化妆。
林芝芝提着衣服到卫生间。
合唱选的礼服是白色的小短裙，这两天气温骤降，冷得不像话。
林芝芝换好衣服，刚一打开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还好她早有准备—
林芝芝裹上羽绒服。
“你怎么穿得跟个小企鹅一样。”同桌捂着嘴打趣她，“这么好看的腿，为什么不露出来？”
“美女是不怕冷的，你看看班长。”
同桌扬扬下巴。
王筱霜要站在最前面拉伴奏，身上的裙子和她们穿的并不一样，是一件枣红色的连衣短裙。在妆容的加持下衬得她皮肤通透，一双腿又长又直。
林芝芝咂舌，“太冷了，我不可以。”
“哇----”
此起彼伏的惊叹在班里响起。
骨节分明的手放在门上，轻轻推开，就像是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在眼前。
谢远穿着黑色西装，额前的碎发梳成适合表演的模样，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平时虽然谢远的气质也冷，但终究带着几分少年气。
此刻他刘海梳了上去，又是西装革履，让他的气质沉淀了许多，遮盖住了青涩，竟然冷意逼人难以直视。
林芝芝走神了一刹那，脑海中忍不住勾勒谢远以后的模样。
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林芝芝不谋而合，纷纷赞叹，“卧槽，这也太帅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谢远身上，此刻他是人群的重心。
谁都看着他，谁却都不敢接近他。
也就是这一刻，就像是瞬间约定好了的寂静。
他收获了所有目光。
但只有林芝芝明白，这一刻谢远的目光给予了她。
他好像还从没有过一次，如同此刻一般，静默却又认真的看向她。
他们在这偌大的教室，眼神相接。
林芝芝胸膛中似乎有什么要跳出来。
她指尖一疼，低头看去。
她刚刚无意识揪着裙子边上起毛的细线。
现在，它断了。
“你们怎么光看谢远，就不看看我。”韩生不满意地嚷嚷，“我就不好看吗？”
过了会他终于接受了自己被谢远“艳压”了地事实。
黑色西装布料外层有一层细绒，这种材质在舞台灯光的映衬下会显得格外好看。
也只有谢远能撑得起这样的打扮了。
浑身清冷丝毫不减，反倒更添魅力。
韩生：“上帝不公。”
谢远瞥了他一眼，“嗯。“
心情很好的样子。
韩生双手捏住自己的领口耍帅，却只收获了无数白眼。
“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遗落的。”谢远淡淡地提醒道，他正在最后确认小提琴的音准。
这种演出，底下的观众最多能辨认出不同乐器的区别，只要不走调到离谱，他们往往不会感觉到。
谢远的要求甚至有几分吹毛求疵，但这也是只属于他的认真和一丝不苟。
韩生早都习惯了，任劳任怨地查看。
一侧站着的王筱霜脸色血色很淡，在红裙的衬托下整体气色更差了几分，宛若一个游移的幽灵。
韩生用胳膊肘戳了戳她，“你怎么回事？”
王筱霜这才像忽然被提醒，笑容有一丝的勉强，“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
林芝芝不是很喜欢化妆，一层层的化妆品糊到脸上，黏腻的十分不舒服。
好在她底子不错，稍微描眉涂个口红，看着就挺好看了。
化妆的同学也就好心的放过她，末了嘴里泛酸，“你真是···随便一弄就好看。”
“十月份，就已经这么冷了吗·····”林芝芝拽住羽绒服的领口，身体朝里面又缩了缩。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走廊里，消磨□□会开始前的小段时光。
“芝芝，是你？”纪风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看到她时双眼宛若饿狼放光，“快来。”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林芝芝就被纪风拉进了另外一间教室。
教室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应当是社团练习的场所。
一台古筝前面站着个又瘦又高的小姐姐，看样子忙的焦头烂额。
“帮忙给古筝调个音。”纪风难得认真地恳求她，“刚刚移动时不小心把琴弦的音调碰乱了，等会我们需要上台表演。”
“我们社团会古筝的本就不多，唯一一个今天去竞赛请假了。她是新手，刚学没多久，还不会调音。”
小姐姐长相很帅气，但却像大金毛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求求你了。”
林芝芝向来吃软不吃硬，遇到硬茬她的腰会更硬，直到怼死对方。
但对于这种软绵绵的撒娇，毫无抵抗力。
拒绝在她口中打了个转，闪成了，“那我试试吧。”
有些事情，即使暂时忘却，它也不会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就像古筝。
尽管这么久以来，她都在刻意地回避一切和古筝相关的事物。
但曾经无数次的练习，一遍一遍机械的训练，或是用心的感知，让肌肉形成了记忆。
或许脑海中的反应有所迟疑，但手上却快了许多步。
甚至不用调音器，她都能准确听出每个琴弦的音调是高了，还是低了。
就像每次她上台比赛前那样。
“哇。”小姐姐开心地抱住林芝芝，头埋在她的肩上蹭了蹭，“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要是没有你，今天我们的节目就只能被迫更改了，效果大打折扣，我岂不是成为了全社团的罪人。”
林芝芝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手心隐隐约约的颤抖。
就算否认，就算忽视。
就是，她完全不想承认。
她也骗不了自己，她非常喜欢古筝。
喜欢琴弦流淌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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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班在礼堂分到的座位十分靠近音响，每逢节目开始，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欢乐，对于他们简直是凌迟般的痛苦。
林芝芝捂着耳朵，恨不得现在立马就逃课。
班主任还会来回巡视，看看谁坐姿不端正，谁偷偷玩手机。
谢远他们在节目开始前，还集体出去合练一次。
他们进来时，只剩下林芝芝着一排有位置了。
人高腿长的谢远走进来，挨着林芝芝坐下。
“相比较下，你这里离音响最远。”
晚一点进来的韩生，当然听到了谢远这句话：“草。”
林芝芝正痛苦不堪。
这是开学到现在，他们第一次需要在礼堂里进行的大型活动。
也是第一次知道，竟然会这么痛苦。
她的速度慢了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第一排离音响最近的位置。
“凑合凑合吧。”林芝芝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很快就可以上台了。”
后边座位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用卫生纸制作成简易耳塞，来阻挡这魔音贯耳了。
“拿着。”谢远面不改色地递给她一对耳机，“用吧。”
他今天的衣服兜里，是不适合塞进去任何东西的，不然都会影响平整度。
他是怎么带过来的？
林芝芝张了张嘴，没问。
耳机是入耳式，不放歌曲时放在耳朵里的作用，耳塞差别不大。
但······
“你就不怕被老师收走吗？！”林芝芝说到。
他们学校对于手机的管控还是较为严格的，见到耳机这样的相关产品，也是毫无商量地没收。
不知道谢远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没有要收回来的打算。
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显出几分矜持。
林芝芝的听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这样的音量对她的伤害不亚于魔法攻击，威力当然是巨大的。
她也懒得想那么多了，一边塞了一个。
外界的声音是被阻隔了，可自己一举一动，只要触碰到耳机线，耳机里便会随之传来沙沙的声响。
属于自己本身的音量被无限放大。
林芝芝忽然怔住。
谢远这个洁癖，也会给人主动借耳机吗？
她还记得之前韩生问他要时，谢远嫌弃地吐出一个字：“脏。”
她握着那截雪白的耳机线，就好像抓住了平日丝毫不能窥见的一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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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是，高一（三）班带来的---”
“《我和我的祖国》。”
随着他们走上舞台，雪亮的灯光砸下来，一下让人晕头转向。
底下观众的距离也忽然变得遥远起来，缩成一团一团的小小黑影。
舞台上是会无限放大出任何一个缺点。
林芝芝很明白这种感觉，她也曾经一度很享受这种感觉。
心慌中带有的一丝安定。
现在，只有舞台上的他们是一体的。
可是这一体，也不尽相同。
最前面拉着小提琴的谢远，被更多的灯光所笼罩，被更多的灯光所偏爱。
他身上的黑色西装的布料，适时显现了其中的优点。
迎着舞台白炽的灯，上面闪烁了细碎的光点。
就像是夜空降落，无限的星星伴随他左右。
谢远也确实收到着偏爱。
他朝过来的侧脸，线条优越，抬起的下颚更是完美无缺。
悠扬的琴声构成了伴奏，也像是他为自己绘制成的底调。
这一刻，林芝芝在大气磅礴的音乐中，睁大了双眼。
她和谢远的距离，好像特别近，又好像。
特别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