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揪住他的衣摆
时近傍晚,我们找了个平坦宽阔的地面生火烤饼吃。万里找柴火,我用匹夫剑刨篝火坑。剑鞘做的异常漂亮,用来刨坑也很顺手。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答应你了去贼匪窝,自然要先了却你一桩心愿。”
我手下一软,不觉磕巴起来,“现现在去呀?”摸黑去死人窝里,会不会有点太唯物主义了。
“怕了?”二一轻蔑地瞥了我一眼。
嘴立马就硬起来,“谁怕谁?”
他嗤笑一声,生起火来,用柴火棍指了指我背后的山头,“就是那,你差点死在这里。”
我扭头一看,密密的树冠上托着青幽的山尖,映着落日余晖宛如一颗带血的死人头。
我这一夜十分难挨,明明倍受虐待的人不是我。可是日里梦里,那座山头都向我散发着摄人的寒意。仿佛那一帮无恶不作的匪徒,死了也能化成恶鬼继续向我施暴。
我们三人夜里就宿在山脚下,预备第二日阳气最盛的时候再去山上。
“以免那群gui魂趁阴盛阳衰出来作恶。”二一一番话丝毫没有慰藉到我。反而叫我连睡在他身边都感觉如芒在背。
“再挪就把你扔出去。”二一闭着眼威胁我不许再靠近他。
我绕着篝火识相地朝万里蹭,蹭了两步就被钩住腰带。走狗刀迎头落下来,牢牢插在我面前土地上。
“睡吧,这群杂碎死了也没这个胆量”
我越睡越生气,凭什么这群狗杂碎生前伤害我,死了也要化成阴霾笼罩我。
第二天我早早爬起来,把行李收拾扔上马,催促他们赶紧起来上山。
二一问道:“不怕了?”
我咬牙,“烧死他们爷爷个腿!”
越近,臭味越浓郁。我想起去医馆那条路上几具还没开始腐烂的尸体。
万里脸色青白,驾着马车艰难前进,一个跃进低头吐出来。
“味道已经漫过墙头溢出来了。”二一脸色也不好看,近在咫尺,现在退缩说不过去。
“万里你留下看着车马,我和二一进去。”万里感激不尽,甚至驾着马车往后退。
我抽出两块包布,用来包口鼻。青布包着口鼻,只露出他一双陌生的眼。
我才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一样。刚要推门,二一拉住了我。“你可做好准备了?”我看着他,头也不转,手先把门推开。我听见一院的乌鸦鸟雀惊声拍打翅膀,扑腾腾飞起来,掀起一股刺鼻腥臭的灼浪。
鼻前的布块霎时间像被穿透了似的。我还盯着二一的眼睛,和他对视再三才慢慢地向前扭动脖子。
“唔——”胃剧烈痉挛,向上挤压。一股污秽向上喷射而出,我来不及解下布巾,全沾脏了扔在脚下。
二一就静静地站在我身侧,比这几天以来的神情都要冷漠。我知道,他也在一刹那间回到了大开杀戒那一天。
我一手扶着门,背对他呕吐。一手背着揪他的衣摆,就像他曾经从死人堆里揪着我。
我的眼珠子呕地发疼,眼泪擦不及往下掉。好在,闻久了,看多了,我开始迎来了短暂的麻木。
背后的人缓缓动作,有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一块洁净的布料在我眼前。
“吐完了,带上吧。”
他紧紧抿着唇,看起来薄而苍白。那块布料转移到我的脸上。
“进去吧。”
院里罗列几张酒桌,爬满了苍蝇。其上一层血迹,一层灰尘,一层鸟雀的粪便羽毛。还有尸体被分食之后零落的碎块真真是一场盛宴。
我此时握紧拳头,小心地迈过已经见骨的尸体。呕吐的冲动被深埋于安全感的需求之下,并开始不住地摩挲手指,想要一柄剑,一把刀。可惜匹夫剑没带着,有武器伴着淌过这片血海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二一冷不丁出声,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寒津津都是冷汗。
“那儿?”
二一点头。是囚禁我的房间。
人们说,罪犯往往会返回犯罪现场。而对受害人而言,那是剥离灵魂的另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