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是学长啊
傅南禹担心林绪看到这些不好的新闻后心情低落,可是当他赶到病房的时候,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坐在窗边,跟幅画似的,窗帘轻轻浮动着,少年脸朝向窗外,那里郁郁葱葱的枝桠疯长着,像是和谁争着灼人的日光,绿油油的一片,倒有些凉爽的感觉。
傅南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放慢了不少,怕打扰到安静的少年。
林绪听到动静就转过头来,光线打在青涩的脸庞上,在挺翘的山根处留了一团阴影。
“……饭我吃完了。”
说完这句话林绪垂下了眼,他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以前他还会喊南哥,会说,粥太淡了,我喝不下,会说,我想吃烤肉,想吃这个想吃那个,可现在,他骗了他,一声南哥就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傅南禹没注意到林绪的神色,他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碗,又转过头来看着林绪,说“小乖真棒,吃饱了吗?”
林绪点了点头。
傅南禹蹲下了身,抬头仰视着少年,雪白的大褂子还没脱,就直接垂到地面上,林绪瞧见了,想要阻止一下,就听见男人说“小乖想不想出院啊,我才来这里,你能带着我转一转吗?”
出院?
林绪听到这两个字有点想了,在医院待着真的无聊透了,他也想去看看q市除了那地狱般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是人能看的风景了。
他点了点头,垂眼看着傅南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出院,我也想陪你去转转。”
傅南禹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林绪的脑袋。
林绪现在已经习惯了傅南禹时不时的摸他的头,甚至习惯了那一声声的小乖,也不知道是不是喊得多了,他都有点变傻了,脑袋迟钝了很多。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傅南禹都在陪着林绪,就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说起以前的事情,林绪记性不太好,初中的时候对傅南禹的印象只是一个大哥哥,他要跑到大学校园里才能见到的人,但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初中是寄宿式的,林绪只能每周回家的时候去见傅南禹,那段时间他走了好久的路,s市医科大离初中学校很远的,可林绪不在乎,他偷偷拿着家里小卖部最贵的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见一个温柔的人。
“小乖,小卖部还在吗?”
林绪回过神,看着傅南禹浓密的睫毛想要抬手去摸一摸的时候,猛然想起那带着伤的手,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他太烂了,不能拿着丑陋的手去碰他。
傅南禹察觉到了他这一动作,伸手握住了那只往后缩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了少年秀气的手。
“小乖,”
“小卖部让林志国给卖了。”
林志国是林绪的父亲。
傅南禹摩擦着林绪的骨节,低头看到他拳头紧握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也像是极力地掩藏着什么。
“后来呢?”傅南禹试图让林绪转移注意力,指尖轻轻的点在他的骨节上。
“林志国他……,在我高一的那年秋天,小卖部让他给买了。”
傅南禹记得,那一年林绪来找他的时候糖果好像变少了,那时候他忙着毕业忙着整理论文,对林绪也没有太多的关注,而且自从林绪上了高中之后,两人见面从一周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了。
对于林绪的家庭情况傅南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林绪小的时候妈妈不要他了,父亲又是一个无所事事只会酗酒的,家里唯一能照顾林绪的只有那位老人,林绪的奶奶。
“奶奶死了,喃喃丢了,小卖部被卖了。”我也是。
林绪低声说道,他的右手依旧是紧握着,指甲都要陷入皮肉中了。傅南禹握住了他的手腕,脸色说不上很好,林绪看的不太清楚,他从来没见过傅南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时之间有些慌乱,傅南禹沉声说“手伸开。”
林绪当然是不想的,他的手太丑了,会把傅南禹吓跑的,可是他又怕因为不听话会让傅南禹失望。
在林绪纠结的过程中,傅南禹直接掰开了他的手,手心唯一一处完好的地方也让指甲印给弄红了,手心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疤痕,有粉色的新疤,也有暗色的旧伤。
“林绪,你不知道疼吗?”
傅南禹的声音带着些怒意,林绪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指尖,但被傅南禹一把抓住了,林绪只好咬了咬舌尖,轻轻地说“不疼的,南哥。”
这是重逢后林绪第一次喊他南哥,傅南禹心口有些堵,说不上来的感觉萦绕在心里头,这一声南哥也让他气不起来,小孩儿过的太苦了,他不应该对着他生气的。
还没等傅南禹开口,门被敲响了,两人扭头看过去,进来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傅南禹认出了他,拍了拍林绪的肩膀说了句“我先出去一下。”
关上门后,傅南禹说道“前辈能多关注他几天吗?”
那位医生点了点头,胸前的牌子晃了一下,上面写着精神科医生。名字被衣领挡住了,没能看清。
傅南禹礼貌地笑了笑,说道,“需要怎么配合?”
医生看了眼病房门,“他最近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出现极端的情况或者是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三餐进食怎么样,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
“他状态看着还不错,很安静,吃饭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傅南禹回想了一下,确实没发现什么,除了今天的事情,“对了,他有自伤行为。”
医生点了点头,说“还是得做一做检查,这几天抽空带他来我那边吧,系统的检查检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傅南禹笑道,“我是他学长,和他一个高中的。”
“他看起来挺小的,最好还是联系一下他的家人。”
医生要了联系方式就要离开了,傅南禹往前走了几步送他,这位精神科的医生是他拜托高佳恒找来的,但是傅南禹没人家联系方式,这不一有空老医生就过来了,给傅南禹谈了一会儿。
病房内,林绪捻着指尖,轻轻地说“只是学长啊……”
又想流泪了,这是傅南禹不知道的,他不敢说,也从不敢表现出来,本来他想试着去做傅南禹的小乖,可是刚才傅南禹喊了他名字,林绪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真的让他有种回不去的感觉,他做不了那个小乖了。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林绪完美的将泪水给藏了起来,嘴角想翘却有些僵硬,傅南禹摸了摸他的头,说“刚才是我不好 ,小乖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绪愣了一下,嘴角又弯了下来,声音闷闷的,“没有生气。”
“没生气啊,真的吗?”傅南禹刮了一下林绪的鼻尖,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笑了笑,“怎么这么呆啊。”
傅南禹又陪了林绪一会儿,他没有再问小卖部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事情很不简单,傅南禹虽有疑惑还是压了下来,等以后再解开谜团。
十一点的时候,傅南禹接到了沈君亭的电话,他起身靠在窗户边接通了。
“南禹网上的事儿ok了,062这个案子还是有很多疑点的,一会儿要去医院让你的小孩儿做个笔录,你做好准备啊。”
“今天就来吗?”傅南禹皱了皱眉,看了眼窗外的层层叠叠的绿叶,视线又转回林绪那边,林绪很安静的在手机上比划着,那是他怕林绪无聊,给他下载的保卫萝卜游戏。
“对,放心吧,我全程跟着。”
“行,房间是307。”
挂断电话后,傅南禹揉了揉眉心,走到床边,“小乖,一会儿会有警察来问你一些事情,你想见吗?”
林绪顿了一下,萝卜被啃了一个边,他没有在意,抬头认真的看着傅南禹的眼睛,说“没关系的,我会好好 配合的。”
傅南禹失笑,小乖怎么这么可爱。
沈君亭说的一会儿还真是一会儿,十几分钟后病房门被敲开了,走进来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沈君亭也在其中,他对着傅南禹点了点头,其中一名女警察面向林绪开始询问了。
“你所知道的犯罪人就有谁?”
“孙鹏,还有那个姓杨的。”
林绪只能说出这两个人,其他的他一概没有什么印象,另一名警察见状拿出了几张照片,一张张地翻给林绪看。
照片上的人都是青创营里面的,他们自称教官,却拿着鞭子不停的抽打他们,拿着电击棒狠狠地对待他们。
林绪手悄悄地背在身后,他掐着手心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对警察说“这些人都是的,一共十三个人。”
“有没有遗漏的?”
林绪摇了摇头,十三个人全部都在的。
“还有一件事,当初你都逃出来了,为什么不报警?”
林绪缓缓地低下了头,火苗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啊晃,秦亚雪那一抹天真的笑永远的停留在了三月,报警要是有用的话,秦亚雪就不会死了,王音就不会跳楼自杀了,其实062应该改名字的,应该是063。
女警察看了眼林绪,轻轻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警察来的快走的也快,匆匆忙忙的,像是活在剧场中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