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故人辞
应舟不管她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她跟着自己悄悄把灵核塞进袋子里的行为。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越走越深，已到深夜。
越靠近核心区域植被越多，夜晚里的可见度也在逐渐降低。虽然这对应舟没什么影响，但他身后那个什么都不太行的人族就不一样了。
付雪对这一片森林没什么概念，所以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超越大圆满境界的区域，她只隐约感觉能猎到的灵核变少了。
作为一个连小境界都没达到，还停留在最基础的气门阶的小废物，她在一群妖兽眼里连苍蝇都不如。
好在付锦零给她的金吞能隔绝内外两个空间，否则一路上捡来的灵核的气息足以让所有妖兽追着付雪遍地跑了。
即便是应舟，在这片区域也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消失了。”应舟语气有些沉重。
付雪下意识接话道：“什……”
＃一、它就在这里。
＃二、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
来不及思考第一个选项是什么意思，只一眼，她就选择了第二项内容。
系统，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为了防止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太过生硬，她又颇为急切地补充：“这里好像很危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应舟也明白他们已经深入太多，再逗留下去恐怕会有危险。即便是他，也无法在高阶妖兽的巢穴里护住一个脆弱的人族，再怎么说也是一起求学的人，他还没有冷血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当然，如果她没有弄丢徽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走这边。”他没有原路返回，并且尽量选择了月光更加明亮的地方。
于是付雪发现回去的路好走多了。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10）
付雪一大步跨出去没能及时收回来。
这种时候，这个地点，停在原地坚持十秒，不！她不干！
＃请宿主停在原地坚持十秒。
＃任务失败惩罚：雷霆一击。
付雪瞬间停住了。
上次被它暗算，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给它劈死自己的机会。
付雪一停，在前面开路的应舟也停下来回头看她。
“怎么了？”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7）
“嗯……你不觉得月亮很好看吗？”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6）
应舟抬头一看，附和着点头，又微微侧开身子：所以走吗？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5）
“要、要不我们休息一会？”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4）
“你走累了？”应舟问道。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3）
付雪尽量把语速放慢：“都走了小半天了，确实挺累的。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2）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1）
“我这有……”
＃主线任务：在原地坚持十秒（00:00:00）
＃趴下！！！
阴冷之气来得毫无预兆，系统最后一刻尽力提醒，却已经晚了。
应舟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拽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后拉。
“嗡——”
一个彩色的珠子从她腰带里飞出，强烈的光让应舟都无法及时适应。
珠子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
他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咔嚓！”
只见那团彩光从付雪眉心吸出了一根黑色的短针。
黑针拔出来的一瞬间，被毒气侵蚀的痛感才被她感知到。
就像蜘蛛网的碎片难以被察觉，只有当看见蜘蛛的时候，才能分辨出它行走的轨迹。
脑子里像有一根钢针在搅拌，牵扯到神经传向四肢百骸，全身都有了持续不断的针刺感。她的五感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虫子微弱呼吸，陨石穿过大气，鲜血混着尸臭，舌头在不断打结发出不明的呓语。
她双目上翻露出大片眼白，没有一点血丝。双手死死拽着一头秀发，指尖已经扣进皮肉。她倒在地上，脊柱向后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两只脚的脚尖朝向不同的位置，像离水的鱼儿时不时蹬着地面的碎石。
嘴中不断呢喃，被嚼烂的舌头又顺着脖子仰起的弧度被吞进肚子里。血沫呛入气管，眼鼻口，都很快染上了猩红。
她无法呼吸，一只手攥着大把黑发，好像要将头皮都连根拔起，另一只手抠挖着脆弱的脖颈，在雪白的天鹅颈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应舟看向发出那枚黑针的地方，那里好像有一个人，他能闻见对方的气息。
但那气息只一瞬间就消失了，让人以为自己是不是有了错觉。
他本就是因为察觉到不同的“味道”才一路走来查看，寻到山洞时意外发现付雪。
但付雪的气息和他要找的腐败的味道明显对不上。
应舟看向地上这个痛苦不堪的陌生人。
鳞片旋转着在他手中组装成形，锋利的尖刃对准了她露出的侧颈，冷漠的视线只一眼就放弃了拯救她的想法。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果然不该任由她跟来吗……
他最后举起鳞片组成的长剑，道了一句：“安息。”
利刃滑落。
火焰无风自起。
不似陆臻的冰蓝，也不比应舟的苍白，那是他只一眼就记住的颜色，是如她发尾那般绚烂的金红。
是他们族群中盛开的最美艳的花。
矮小瘦弱的身躯在一瞬间成长，火焰如怒放的莲花层层叠叠，点缀着青碧的长袍披在她身上，恍惚间仿佛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模样。
同他一般无二的眸子在火焰中睁开，璀璨的金光如同从天边坠落的流火。
“所以说……总是要付出点代价啊。”
她闷笑一声，前所未有的愉悦。
一抬眼，又与这个熟悉的人对上了视线。
比他高出两寸的人轻轻扭捏着他的脸颊，仔细查看着他似曾相识的五官：“你……是应龙？”
她心情不错，语气也和缓许多。
应舟直勾勾盯着她的眉眼，确定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抬起手来反握住她的指尖道：“……是，据说人族的皇喜欢以龙为象征，而他们的皇后，都是以凤凰为象征的。”
这般露骨，就是再不懂情趣的家伙也该听懂了吧。
君邪抽出手指，指尖无意识的拨弄着应舟的发丝，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应：“那你今年多大？”
“三百二十六岁。”
“ 成年了？我差点就要把你抓回去了。”
龙族三百岁成年，未成年的小龙是不允许离开族群领地的。
本以为是龙族出了什么变故，才致使幼龙流落在外，果然是她想多了。
应舟看她这反应，只当她对自己也有意。
“我愿意和你回去。”
“……？”她愣了愣，指尖的力道不经意收紧，将应舟的脑袋拽偏了一些，“哈哈，只是可惜，你虽有那个意愿，我如今的年龄却是不够的。”
她像逗小猫似地挠着他的下巴，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那双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如此深情，让人忍不住迷失在她潋滟的眸光中：“你愿意等我吗？”
应舟蓦然红了耳尖，他低下头，仔细回想着凤凰成年的标准，由于凤凰火的特殊，只有当幼崽能完全压制住火种后，才会被视为成年体。
而具体的时间，因人而异。
但是……她不是已经压制住火种了吗？
月光被飘来的云层遮掩，君邪正好笑地等着他的回答，脑海之中却好像捕捉到什么，仿佛一条小鱼在水中跳了一下。
“我……”
他抬起头想要问出自己的疑惑，却见眼前寒风瑟瑟，早已空无一人。
在秘境的核心区域，顺着空间波动找来的君邪直接抬手将一个黑衣人按到了树上。
黄纸从身前落到泥里，被她一脚踩碎。
奇怪的烟雾从黄纸上浮出，趁她不注意撕开了一条空间裂缝，钻了进去。
月光下，她淡漠的微笑像从淤地里爬出的怪物一样瘆人。
“找到你了。”
……
［明珏学院］
星光黯淡，隐去了最角落的影子。
“人到了吗？”黑袍人站在阴影处，手中赫然是一张通行黄纸。
他身后还站着一人，闻声却是怕了，声音都止不住颤抖：“回大人，就在刚才，我们忽然失去了联络。”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他手中的通行证突然自燃起来，没有温度的黑火在他指尖闪动，余灰在他手心抹开，印着不明的讯息。
那是一个漆黑的王冠，它一半用荆棘构成，另一半则像是某种动物的羽毛，在底部填满了污秽的淤泥。
看见这个标志，他却忽然像着了魔一样兴奋起来。
“没错！没错！！！果然是她！她回来了！”
他张开双手，脖颈高昂，拥抱着那不可知不可见的未来，癫狂的笑从黑白交织的面具后溢出，正如其面庞上同墨汁般勾勒出的诡异混沌的花纹。
“终于……我们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凤凰一族到死也不愿透露她的行踪，害得他们上上下下找了数千年之久，没想到，她竟是在这种贫瘠偏僻的乡野之地重生了。
“即刻上报她的行踪，向总部寻求支援，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她逃脱！”
他的手下应了一声，就要离开，背后却突然又传来他的声音。
“等等！不能说、不能说……”他双手抱头，语气听起来有些疯癫，若不是脸上带着面具，恐怕他就会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尝了吧。
深知他秉性之人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经意间发出的声音会刺激到对方。
可他还是看了过来，面具后一双眼睛分明隐藏夜中，对视间却好像散发出了冰冷幽光，如黑色漩涡一般要将人吞入腹中。
片刻后，他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对吧？”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低沉地像森林中正暗自窥视的野兽。
手下的呼吸骤停，他刚要后退，隔空却感觉有什么从地下爬出，缠上了他的身体。
他的视野渐渐消失，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脑袋。
那东西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用手指一根根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在视野完全消失的同时，尖利的爪牙瞬间刺破了他的血管！
鲜血喷涌而出，没有任何阻碍得洒向天空，但仔细听，就会在搏动的心跳中分辨出吞咽液体的声音。
黑袍人冷眼看着这一切，他面具上的花纹越发红艳，闪烁着血色红光。
一个“诡”字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