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心里住着一个坚韧的灵魂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画。
十八岁的少女站在松树的影子里，敞开的校服衣领在微风中随着针叶轻轻摇曳，黑色t恤在暗处看不太清楚，大了一码的裤腿在她脚窝堆叠出一层层褶皱。她将褐色的发丝别在耳后，好让傅羽看清她最为灿烂的笑容。
“我很开心……”她说，“小羽，忘了我吧。”
她像一只幼小的老虎崽，圆溜溜的眼中盛满释然 。
“咔嚓！”
透明的玻璃随着她话语落下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眼前的场景飞快褪色，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化作泡影。
她手上的手机也已经消失不见。
付雪静静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残留的几块玻璃碎片。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这场试炼是“九死一生”了。
是随她而去，还是独留在这人间。
死生不可逆转，情谊并非枉然。
修道者，先有情，然后无情。
修魔者，先无情，然后纵情。
只是她后知后觉……
系统系统系统系统！
我这些记忆，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那要是被人看去，羞不羞先不说，她会不会被当成魔教妖女什么的直接被乱棍打死啊！
＃请宿主放心，为了保障宿主的隐私权，系统已自动篡改了诸位考官眼中的记忆场景。
听到它这么说，付雪就放心了。
而且，系统这也是变相承认了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明珏的试炼。
哼，辣鸡系统，之前还吓唬她来着。
不过现在她已经通过了试炼，应该能出去了吧？
她左右看了看，也不见周围有什么变化。
系统，怎么回事？难道还没完吗？
＃……
又来？
行吧，系统装死也不是一天两天，她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宿主，知道如何自力更生了。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当然要多探索探索。
她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往黑暗深处走去。
别说，在这里头待着还挺能让人集中注意力的。
她这会都能背到圆周率后37位了！
π=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
呃……什么来着？
“啪……”
过于集中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脚下的不对劲。
只见她脚下的那片黑暗忽然翻涌起来，“啪”得一下裂开了一条缝。
一只乌青的手在缝隙里扭动着，骨头摩擦地“咔咔”作响，试图把缝隙撑得更大。
付雪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腿上的阻力有点大。
她一低头，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嗖”一下从地面跃起，停在距离她一厘米的位置。
我草！！！！！
付雪立刻下出一身冷汗，不敢轻举妄动。
这头与自己距离太近，付雪都能看见对方脸上黑色的线像一条条长虫扭曲缠绕在一起，可偏偏它们闻起来好像又很好吃，是烧烤的味道。
她没忍住吧砸吧砸嘴，只见那张脸上的黑线有一瞬间的停滞。似乎这颗头自己都没想到，有人见了它之后竟然会露出一副想吃了它的表情。
不过付雪很快就自己反应过来了。
倒不是因为那颗头，而是裙子低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自己的小腿往上爬！
那阴冷的感觉直冲天灵盖，比这颗头还让她三观碎裂。
她一把掀开长裙，在自己膝盖边上发现了那个罪魁祸“手”！
它真的是个手！
全手色泽乌青，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但皮肤下的青筋却仍在鼓动。它应该是个女人的手，指甲不仅细长还涂着黑色指甲油！
见自己被发现，那只手只装死了一个呼吸，就忽然加快速度从她膝盖一跃而起然后……跳到了脸上。
这是在自相残杀？
付雪愣了愣，正要开溜，却见那只手不做任何犹豫，把那张脸当做跳板，直接扑向她脖颈，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咳！”
付家脸上充血，从最开始的鲜红变成了酱紫色。
她双手无力地抓着那只断手，指甲在它表皮抠挖，却一点皮屑没能撕扯下来。
脖子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系、系统……
道具……我要……
——退下。
一记清冷的嗓音似有万钧之重，这声音不是从她口中发出的，而更像是直接从脑子里传出。
她都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方才还十分嚣张的脑袋和手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了地上。
那张脸明明没有嘴，此刻却不停地发出哀嚎。
那只手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形状瞬间壮大了一倍，指尖不断尝试撑起整个手掌。
“咔！”
付雪听见了令人牙酸的断骨声。
她坐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尽管脖子还十分难受，但她仍不忘分出一点注意去查看袭击了自己的东西的状况。
那颗脑袋的黑线被从脸上剥离，就好像有一只手不断撕扯抓挠着它。
而那只断手，它的五个指头奇异地向相反的方向扭曲着，引以为傲的指甲悉数断裂，流出殷红的鲜血。原本十分富有光泽的皮肤此刻也变得晦暗枯槁。它皱巴巴的，附着在骨肉上的血管已经微不可见。
只是一个声音，都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
她表面平静心里却对系统进行了轮番轰炸。
系统系统，刚才那个声音是谁的？它好像是从我脑子里发出来的？到底什么情况？是那些考官吗？还是说我脑子里住了个人？像小花说的那些武侠小说，有一个前辈住在我脑子里！
她最后一句话已经变成肯定句了。
＃……
系统不想回答，但看她着越来越离谱的发展，它不得不出口打断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宿主，请不要白日做梦。
付雪还想再问，但付子乐给她的牌子却在微微发热。
她将牌子拿出来，手指刚试着摸了一把，整个人就突然变得浑浑噩噩，身体像没了骨头，被人揉碎了塞进一个方方正正的容器里。
付雪表示：想吐。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当确定了自己已经踩在正常的地面上后，付雪恍然间好像看见了自己三哥？还是四哥？的身影。
于是她两眼一闭，放心地向两人倒过去。
在她倒在地上之前，她果然被人接住了。
有一个人稳住了她，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再压不下去了。
她甚至头都没来得及换个方向，张开嘴巴就是一顿狂吐。
“……”
付雪吐出来之后，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没有了，终于让人觉得舒服了一点。
可还不等她撑起身体，一个更强的力道就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出了自家哥哥的怀抱。
付雪艰难地睁开眼睛，重新适应了一下外界强烈的光线。
等看清楚拽着自己的人的时候，她在心里“哦”了一声。
是四哥，那没事了。
他这个反应，也很正常，看来接住她的人是三哥。
那不就是说……她吐了三哥一身？？？
迟来的罪恶感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瞪大了双眼在周围寻找着付子辛的身影。
可自习一看才发现，付子辛正好好的站在她身边。
那她究竟吐给谁了？
……
杜云华才刚靠岸，就见甲字班那对有名的双胞胎一左一右站在一边，像是在等人。
二人之中比较文雅的那位最先看见他，点头示意。
杜云衣那个小丫头跟在他身后，人家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都能把她吓得瑟瑟发抖，冲上前去就是一个深鞠躬。
好在那人打过招呼后就没在看这边。
杜云华一把捉住她耷拉在两侧的耳朵，轻轻一拽就把人带来了跟前：“你这丫头，你哥哥在这呢还怕什么，丢脸。”
他拽着杜云衣的耳朵往传送阵走去，刚经过两人，就听那个一直在来回踱步的吵闹的家伙惊呼一声：“通过了！”
通过……什么？
“嗡——”
学院在岸边刻下了两个传送阵，一个是供学子们跃过兽林直达学院内部的，另外一个是为参加试炼的新入学的学子们准备的。
此刻，这个沉寂了许久的阵法在这一刻忽然亮了起来。
这意味着有人通过了试炼。
杜云华这会不急着离开了，他放开自家小妹凑近了些，也想看一看能被双胞胎等着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柔和的白光中，一个人影逐渐出现。
她落地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可脚下步伐凌乱，东倒西歪的，完全分不出方向。
就这？
他心中笑了一声，正要移开视线。
此时，光影落下，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
这眉眼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眼见她就要倒在地上，杜云华比身后两人跑得还快，一把拦住她的腰，将人带近怀里。
他抬起对方的下巴想看个仔细，但那人朦朦胧胧间，莫名捂住了嘴，干呕几声后……吐了。
杜云华：“……”
杜云衣站在一旁已经吓傻了。
这这这！竟然有人敢吐在她兄长身上！
气势汹汹要将人抢走的双胞胎面上也有了一丝尬尴。
付子乐怎么也没想到，付雪一出来冲着陌生人倒下不说，竟然还吐了人家满怀。
他将付雪从这个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兽的家伙手里夺回来，付子辛配合着递上手帕。
杜云华指尖颤抖，飞快将长袍脱下，施了一遍又一遍除尘诀，却还是觉着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残留。
他一双灰眸霎那间染上水气，银光四射，眼尾暗纹流转。尖利的指甲抓破了胸腹的衣裳，已经陷进了肉里，鲜红的血珠顺着紧致的腹肌没入暗紫色的腰带，带着一丝甜蜜的芳香。
付子辛本要道歉的话语又收了回去，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明显感觉到他周身肌肉的紧绷。
付子乐也将付雪向后藏了一下。
“兄长！”杜云衣从他身后窜出来，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袍罩在他身上，一双耳朵竖起，努力想要隔绝他的视线。
付雪却在这时出了神。
她望着杜云华隐隐约约露出的耳朵和尾巴，失了血色的唇蠕动半响，道出一声：“狐狸……”
两兄妹的耳朵同步抖动了一下，杜云衣本能地将双耳垂下，紧贴着脑袋。
而杜云华怔愣片刻后，用尚干净的一只手抓紧了外袍的领口，匆匆离去。
杜云衣回过身，对着三人又鞠一躬，小跑着追了上去。
……
“哥……”付子乐轻唤一声。
“我知道。”付子辛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缓缓开口：“他的气息不对。”
……
“这是发生什么了？”
阵法刚关闭，就又被从反方向启动了。
白光之中，渐渐勾勒出两个身影。
付子乐一眼就认出了带头说话的人是他的老师：“沈导师！”
沈导师单手成掌立在身侧，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着，他将身后的人带了出来：“这是药院的老师，姓白。”
“啊，几位好啊。”白导师发丝凌乱，一身道袍东倒西歪，脚下的鞋子还没穿好，一边脚露出大半踩着鞋跟。
不过，他的脸看起来白白净净，是有好好收拾过的。
“见过两位老师。”付子辛上身微倾，对两人行了一礼。
付雪这时候也稍微缓过来了，听见是学院的老师来了，立刻就从付子乐身上弹起站得笔直：“老师好。”
沈导师没有回话，上下打量她一眼，明目张胆地叹了口气。
啊？什么意思？
付雪有点懵了。
只听他说：“我听说你是一位水系术修？你虽然精神力极强，可灵力太弱，不适合走术修的路子。”
“但你也确实通过了这次试炼。目前学院之中，只有两个分院可以收下你。”
“一是药院，二是器院。这二者对精神力的要求都比较高，你正合适。”
付雪听着，这结果比她想得要好一点，最起码还有两个能主动愿意接纳她一个废物的分院。
系统，我该选哪个？
＃丹修与器师都对精神力有着极高的要求。同时，丹修最理想的状态是火木双修，木灵可助丹修感应灵草，火灵可助丹修炼化丹药。
＃而器修只需要有火系资质。
所以我去器院会更好？
＃药院内除过境界较高的丹修，还有境界稍低的药师，低境界者对灵力要求不高，即便是像宿主这样的废柴，也可以驾驭。只不过现在外界已经很少有人会专门区分这二者了。
……你是不是在骂我？
＃宿主您想多了。
“不知道你想入哪个分院？”沈导师问道。
付子乐站在他面前，还不停地给付雪使眼色。
付雪觉得，像她四哥这么博学的人，肯定也是在提示自己选药院吧！
于是她坚定地道：“我想去药院！”
她做出决定的一瞬间，付子乐面如死灰。
“那就这么定了，白老师，她就交给你了。”
被点到的白导师仿佛才从梦中惊醒，嘴角小哈喇子还没来得及吸回去：“啊？啊！哦……随我来吧。”
付雪看他这么不靠谱，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毕竟在小说里，越是不拘小节的人就越厉害嘛。
走近传送阵的时候，她回过头悄悄对双胞胎眨了下眼，嘴上做出简单的口型：“等我去找你们。”
她开心地挥了挥手，走得轻松。
付子乐被留在原地，心情沉重。
沈导师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也快进去吧。”
……
［明珏学院内部］
“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小妹药院是唯一一个有封锁令的分院啊！”
付子辛瞥他一眼：“你不也没说吗。”
“我那是因为沈导师在啊！”
“我也怕他。”付子辛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付子乐暴跳如雷：“你怕什么！又不是你的导师！绝交！绝交！”
好气哦，他以后都见不到小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