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被知晓的人生
赵氏今日的午觉睡得极不安稳，她应该是做了噩梦，可醒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今天宅子里也格外安静，平常这个时候，那小孩早该来闹了，就像是和自己作对一样。
“荷荷呢？”她起身问道。
之前替她打骂了赵雪的侍女将她从床上扶起：“今早大小姐带着二小姐一同出门去了。”
她揉了揉眉心：“出门去了？还带着谁？”
“回夫人，只有两位小姐，没别人了。”
赵家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家族，能得来这个宅子也是幸运，出门就没多少讲究。
赵氏也能理解有的孩子大了不喜有人跟着，可这一次，她却心里发闷。
“你让人去找找，尽早回来罢。”
［布庄］
这边，赵荷荷也拿到了新的衣裳，她叫了赵雪几声，这孩子在水里玩嗨了，怎么叫都听不见。
好在这温泉是修在了房间里头的，否则在露天的情况下，她还真不敢让赵雪下水。
门口都是店里雇来的侍女，有她们在，赵荷荷也能放心些：“阿雪，姐姐在隔壁换个衣裳，等你玩够了，就把这身穿好来找姐姐，知道吗？”
用来泡温泉的房间挺大，不过摆设不多，空荡荡冒着热气，让她想看书都没法儿。
知道隔壁的房间也能用后，她便打算在隔壁待着了。这里这两间房中间是打通的，她也不担心看不到赵雪的情况。
想到之前那个伙计说的，再往里走还修了个露天温泉，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会享受。
说不定和这家店的掌柜相比，孙家的财力也要往后推推。
[顶楼]
“这小地方当真是卧虎藏龙。”
阴影中，两人落子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虎不知道，龙倒是不假。”
手执白子的一方声音微顿：“哦？你发现什么了？”
岂料对方挑起眉端，嗤笑一声：“想套话？”
这边人失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懂那人是什么意思。便干脆地从怀里丢出一个钱袋子去：”你还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家伙眼睛一亮，急忙伸手接过，掂量了一下。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多了分狡诈：”大方，虽说不太够，但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就卖你一个面子。”
他故意清了清嗓音，手势示意对方耳朵靠过来：“西边的东西，可不简单。”
说完，见人半天没动，他又是一个挑眉，在对方耳边吹了口气：“愣着干嘛？下棋。”
那人一个哆嗦，被他那口气吓得不轻，正过身子后十分怪异地瞅着他：“就这？”
黑子落盘，眼看就要赢了：“友情价，绝对值。”
“啪嗒！”白子从天而降断了他的后路。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他把子一丢，气跑了。
可那不要脸的竟然还在他身后喊着：“欢迎下次再来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人，而是行走的钱袋子。
目送对方离开，他一个人无趣的翻转着手中的黑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嬉皮笑脸，透进房间的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下巴：“等着吧，该变天了。”
黑子被像抛硬币那样飞向空中，又垂直落下，与棋盘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再没有多余的旋转。
这一落子，方才还不相上下的棋子瞬间变成一盘死局。
［赵家］
成功挑选好布料并喜提一件新衣，还吃了好吃的糕点知道了温泉有多舒服的小孩心满意足，一回房间，就抱着枕头睡着了。
黄昏已至，夜晚将临。
出去溜了一圈又只吃了一块糕点的小家伙肚子空空，硬是被饿醒了。
她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刚翻了个身，就听见房门被谁给推开了。
艰难的抬头去望，人还没见着，那香甜的气息已经涌进来了。
赵雪瞬间便来了精神。
“春草姐姐！”
春草笑着把吃食放下，将赵雪从床上抱下来安置在凳子上。
“小姐醒了，睡了那么久，定是饿了。这可是新鲜出炉的糕点，我特意拿来给小姐尝尝。”
本以为她会催着自己投喂，事实上小孩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她咬着自己的指尖，眉头都蹙在一起了：“可是、可是阿姐不让阿雪多吃。”
春草奇怪得看她一眼：“小姐，您误会啦，大小姐当时不让您吃，是因为您牙齿里有虫，可现在，您已经好了呀。健健康康的，怎么就不能吃了呢？”
“啊？真的吗？”赵雪仰着头看她。
直到她再此肯定：“当然！只是不能吃太多，我拿来的就刚刚好~”
她把碗筷摆好，觉得是时候教会二小姐自己用膳了。
“你看二小姐，这就是大家常用的筷子，像这样，用右手的……”
等讲解完，春草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懂了吗？”
赵雪一脸委屈着摇摇头：“春草姐姐为什么不给阿雪吃？”
这一问直接让春草哽住了。
所以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是吗？
看来教育孩子真的要从小抓起。
“这样吧小姐，您自己用筷子夹一个菜，成功了，我就给您吃一口。”
不过话说回来，对着一个饥肠辘辘的小孩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果不其然，赵雪在愣了一会后，果断的——哭了。她的哭声清澈响亮，震穿了春草的耳膜，传遍了半个院子。
许久没听二小姐这样哭过，外面侍奉的人不约而同堵住了双耳。
春草，加油！
本着怎么谁出事谁负责的态度，春草这时候也顾不上教育了，她已经越界。
慌乱中，她拿起最大最好看的粉嫩嫩的桃花莲蓉糕放在赵雪面前哄着：“小姐，二小姐您看，是桃花糕，您最爱吃了，求您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别再哭了。”
可小孩子嘛，别人越这么说，她越停不下来。
赵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如果放在平常，她见到眼前的食物，肯定早就把眼泪憋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就是觉得难受，越哭越难受，春草越哄着她就越难受。
为什么呢？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
“咳！咳咳咳咳！”
嘹亮的哭声瞬间被断断续续的咳嗽代替。
春草见了，当她是被自己口水噎着了，赶忙用另一只手去顺她后背。
赵雪咳得泪眼朦胧，虚弱地看着春草手足无措的样子，被双手紧紧捂着的嘴角微微勾起。
“咳！”
伴随着最后一声咳嗽，红色的液体从她指缝滑落，春草整个人都傻了。
两人离得近，即便是甜腻的糕点香气也盖不住铁锈般的味道。
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那小孩茫然的松开双手，看着自己满手的猩红。
赵雪气息极弱，像一根绷直断掉的琴弦：“春草姐姐，我怎么了？”
下一刻，天旋地转，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噗一声从凳子上摔下来，撞在春草手臂，滚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见哭声停了，也没在意。
今天宅子里真的格外安静。
……
“啊！！！！！！”
春草大叫着从床上坐起，鼻尖的血腥气还未散去，眼前的鲜红那般真实。
是梦吗？
“醒了。”
“啊！”她猛地抓过身上的衣被，向声源的另一边躲去。
黑暗中，有人低沉笑出了声：“胆子真小。”
听这声音，是个女人……是大小姐？可这感觉不像。
那人也没给她多少缓冲时间，直接丢给她一件黑斗篷：“穿上吧。”
春草没敢伸手去接，她抓紧了被子，警惕地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她声音微微颤抖，但令人意外的是，声音倒是越来越响亮，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忽然，女人又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你这是在给自己壮胆吗。放心，我不害你，倒不如说，是我救了你。”
“胡说八道！”春草下意识反驳，却忽然没了声。
女人挑了挑眉毛：“看来你想到了。赵家二小姐就死在你眼前，而整个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人。一个小小的丫鬟，因为嫉妒连自己都不如的傻子小姐受尽宠爱，一时冲动……啊不，或许应该说蓄谋已久，毒杀了赵二小姐。这个故事，很完美吧？”她自问自答，“嗯，大家肯定都喜欢。”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春草脚边。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
忽然，角落里的人蠕动唇瓣，嗓音莫名沙哑：“……不可能、不可能！她没死，她肯定没死！”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在夜里一片漆黑。赵雪压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仿佛还未退去。尚温热的躯体是软的，倒在地上一点也没有声响。
比起她的激动，女人要平静得多：“倒是个真心的……不过，就算那时还没断气又如何？等你叫来医师，她的尸体也早凉透了。”
这“医师”二字像是突然点醒了春草：“二小姐身体健康，不曾有疾，怎么可能会突然吐血！”
身旁，那女人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笑道：“风朗月清，是个好天气。不如，我们去验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