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为她在这里
御羯，封北，摩藏是星之大陆的三大古国。其中御羯历史最为悠久，比其他二者要早了近五百年。其余小国以这三国为中心，辐射分布，无形间，也划分出了三方势力。
但封北和摩藏不知为何自古就相对两厌，即便隔着个苍江谁也看不见谁，也要想方设法给对方找不痛快。不过碍于还有个御羯在，两者之间的摩擦大多与苍江河运的生意有关，几百年来也没起过什么大风浪。
御羯三面环山，北境与封北相邻，以枯死森为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它境边有一小城，名为兰城。这座城十几年前还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直到有矿工在靠近森林的地下发现了一种神奇的矿物，一切才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矿物名为“冰晶兰”，长得与兰花十分相似。它有着莹润的光泽，颜色会随着水温不同而发生变化。把它泡在冷水里的时候，它是冰蓝色的，而放在煮开的沸水里，它就会变成无色透明的模样。这种奇怪的特性让它成为了十分受大家贵族公子小姐喜爱的观赏品。
又由于它硬度很低一碰就碎，加工成饰品的难度比其他宝石大了很多，所以尽管冰晶兰储量丰富，但以其为原料的饰物却十分罕见，能拥有的，那都是大富大贵的世家子弟。宫里的几位对此也十分喜爱，于是爱屋及乌，就这么慢慢帮助这小镇子发展了起来，成为了如今的“兰城”。
城里有家垄断了冰晶兰开采的富豪，那家人姓孙，掌家人叫孙厉，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孙牧性子温和，如今二十又五，早已娶妻。二儿子孙平是个浪荡子，经常挨揍。三儿子孙崇自小就被宠得没有边际，也跟着他二哥胡闹，不过人倒是长得比他二哥要斯文一点，还是个人尽皆知的大情种。
啧啧，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城西那赵家人了。那赵家娘子是个寡妇，年纪轻轻相公病死，还要养着一个不满六岁的女儿。不过那母女俩都是命好，长得也好看，人孙家主只一眼就瞧上她那个寡妇了。他的小儿子，也是自小就喜欢上了赵家女，追在人屁股后面跑了十年，如今，孙崇已有十九，赵家女赵荷荷芳龄十六。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惹人注目的是赵家的小女儿赵雪，一个傻子！
这小女儿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若不是城里的王二狗走夜路时无意间撞见个小孩钻墙角的狗洞，都不知道赵家里头竟还有第三个人呢！
不过也是，家里有个傻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藏着掖着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赵雪如今十四岁，再过一年便可出嫁，想娶她的人竟也不在少数。毕竟她虽然身材平平，脸却也继承了赵家的优良传统，长得和她姐姐不相上下。
有人试着去赵家提亲，被赵娘子二话不说赶出来了。哎，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掉下来的，也不好就这么轻易嫁了。
到这，你要是想问那赵荷荷都十六了，怎地还没嫁入孙家，那就是他们两家人的事了，人孙家都还没说什么，你急个屁的。
［赵家］
一小丫头压低了声音，神色焦虑地跟在一粉衣少女身后：“小、小姐，您快回来，别再乱跑了。”
这粉衣少女便是赵家小女赵雪，她整个人只有身后小丫头一半的高度，看来她不仅智商缩水，身高也不怎么样。
赵雪此刻捧着一手土，开开心心地往前冲。
她不怕，她身后的小丫头可是怕得不行。赵夫人有午睡的习惯，现在正是时候，二小姐又没有分寸，万一吵醒了夫人，她岂不是要把一月的工钱交代在这。
这样想着，二小姐忽然大叫了一声，啪叽一下坐倒在地。她一看，乐了，赶快抓着人起来就要跑。
可赵雪先是一愣，硬生生定住了，怎么拽都拽不动，她乐呵呵地把洒了的土拢起来给人看：“娘亲，你看芽芽。”
小丫头一听，当即就给跪了。
来人脸色未变，反倒是她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恶狠狠地打在她手背上：“二小姐，午时禁止喧哗打闹，你记不住不说，还要把这等污秽之物洒在夫人身上，这安的是什么心！”
赵雪手背噌一下红了，黄土又洒了一地，好在那长出来的一点小绿苗还在她手里。
她低头看了看赵氏的裙摆，是有一片污渍。那是她刚不小心撞上的——她后知后觉。
那侍女本是想让她知道错误自己领罚，却不想赵雪呆了几秒，空出一只手来伸向夫人的裙摆。
“你干什么！”她心里一急，下意识伸手一推。
赵雪被她推倒，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又看看娘亲的裙子，再看看生气的侍女姐姐，恍然大悟。
她将脏手在自己身上先抹了个干净，然后开开心心展示给侍女姐姐看：“不气，阿雪，很干净。”
那小孩一笑，若三月的春风，柔柔的，又像五月的太阳，暖乎乎的。
赵氏抬手制止侍女，将目光落在跪着的小丫头身上：“你是？”
那个打人的侍女机灵，立刻回道：“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春草，今年已有二十。”
“这小丫鬟不会照顾主子，你可要多教一教。”
侍女没有丝毫迟疑：“奴记下了。”
话落，赵氏再未多说什么，绕过那小孩离开了。
春草暗自呼出口气，还好，没扣工钱。
“哦，对了。”赵氏忽的停下，回头蔑了一眼，“就罚你一月的工钱罢。”
春草：“……”放心的太早了呢。
她一抬头，见赵雪捡干净土，起身想要追过去。她一个激灵，一把抱住小孩的腿：“小姐！我的小姐，我、我的腿好像麻了，好痛，走不动了，小姐您送我回去可好？”
赵雪一听，回头来看她，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看着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将手里的土塞进随身的小布包里，顺便在身上抹了几把，这才伸手搀住春草：“春草姐姐你起来吧，阿雪带你回去。”
春草装得倒是像模像样，路上一瘸一拐的，像从楼梯上摔下来似的。她虽让赵雪扶着，却没敢把重量压过去，只是不紧不慢跟着走。
小孩比起刚才，情绪低落了不少，一句话都不说。
春草思绪飘飞，想着要怎么转移一下小孩的注意力，刚想说话，就听一个糯叽叽的声音说：“春草姐姐，娘亲不喜欢阿雪的芽芽。”
春草默了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它说的芽芽是个怎么回事。
再过几天就是夫人的生辰，这小孩兴奋得想把自己捉来的蜈蚣送给夫人作礼物。当时她亲眼看着二小姐给蜈蚣绑了个蝴蝶结，塞进罐子里，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得知是要送人，她吓得魂都要飞了。
正巧她当时从灶房抓了把豆子吃，就顺便给了二小姐几颗，告诉她自己动手种出来的礼物更有意义。
其实她也不指望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能把黄豆种出来的，何况夫人从来都不稀罕这个小傻子送的礼。
可没想到，她还就真种出来了！
春草脑子一转，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她给的黄豆都是煮熟了的，究竟怎么长的芽？
眼见这小孩越来越委屈，春草连忙说道：“那小姐您不如去问问大小姐，她和夫人关系近，肯定能给您出个好主意。”
没想到小孩又是撇撇嘴：“不去，阿姐坏，不给阿雪糖吃。”
春草一听，脑子清明了许多。怪不得她见前几天两人吵了一架，是因为这个啊。
“小姐您是不是又长了虫牙？我不是跟您说过，这牙齿里长虫子是很可怕的！您吃糖，虫就吃您，等虫子把您吃完了，您就再也见不到夫人和大小姐了。”
她以前就是这么吓唬小孩的，十分管用，不过这次好像不太行。
“你骗人，阿姐说虫子不会吃了我，只会吃我的牙齿。”
春草反问：“您想让虫子把您牙齿吃完吗？可没了牙齿，您就再也不能吃糕点了。”
“……”赵雪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
春草趁机添油加醋：“而且没了牙齿，嘴巴就会陷进口里，到时候就不好看啦。您想啊，大小姐那么美一个人，又喜欢美的东西。您没了牙齿，不好看了，大小姐不就不喜欢您了？”
话落，春草感觉到扶着自己的那双手狠劲给抖了一下。
“那、那阿雪听话，不吃了，不吃了。”
娘亲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阿姐也不喜欢她了，她会被赶出去的。
她是个傻子，大家都不喜欢她，只有阿姐，阿姐喜欢她，阿姐对她好。
因为阿姐在这里，她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