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招娣（1）
王如春进不知小道的时候，李清歌正在等晏小河回来，他准备了不少晏小河爱吃的东西，把每一颗小番茄都卖力地洗好了，装在雪白的瓷盘里放在桌上，一颗颗颇为圆润可爱。
老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叶一凝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门响的时候，两个人都激动地看过去。
进来的却不是晏小河，而是一个工人打扮的男人，他看上去身高近175，皮肤晒的黝黑，双眼有些慌乱又有些恐惧的打量着店里的一切。
这家店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什么“不知小道”，开的地方也较为隐秘，如果不是有人指点，王荣春压根也到不了这里。
“大叔，你有什么事？”叶一凝先出声，她的感觉相当敏锐，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会先用感觉查探一番，和上次的胡兰一样，这个男人一进来就让她有些不舒服。
王荣春被叶一凝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他扭头看到叶一凝俏丽的脸时，眼中掠过一丝贪婪地惊艳，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了恐慌不安。
“大师，您是大师吧？”王荣春跌跌撞撞地扑到柜台前:“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媳妇，我媳妇不太对劲……”
一旁，李清歌咳了一声。
我这么大一个大师坐在这里这位都没看到？我看起来很没有存在感吗？怎么看我都比叶一凝要可靠吧！李清歌颇有几分寂寥地想。
其实他和叶一凝看上去都不太可靠，他们太年轻了，连病急乱投医的人心里都很有几分不信任，只是他们真没办法了。
“别急，慢慢说。”叶一凝刚赢了一把游戏，现在心情颇好，难得耐心的说。
“就是……”对于告诉他不知小道这个地方的人，王荣春还是很信任的，某些方面来看他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老实人，也想不到太多，他顿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把家里发生的怪事说了出来。
“我媳妇儿……就是我老婆。”王荣春竭力让自己用的词听上去文雅一点，“她怀孕了，但是她有些奇怪……她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
起初，王荣春和他妈还挺高兴的，吃的多肚子里的娃娃营养好，可不就长得更好？为了肚子里的大孙子，王荣春他妈情愿一天好几顿给儿媳妇弄吃的。
可是吃着吃着，王家儿媳妇不但没有长胖，反而越来越瘦，脸都成了青灰色，而且食量越来越大，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看着家里的鸡啊、猪啊流口水。
王荣春觉得不太对劲了，但是王荣春她妈不以为然，觉得女人怀孕了可不就容易饿？瘦是好事！说明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娃吸收了！王荣春听他妈的，硬是把心里那一丝不安按了下去。
直到——
“我半夜起来尿尿，看到我媳妇不睡觉，坐在床边，眼睛盯着我……”王荣春站在想到那一幕都不寒而栗，粗大的双手都颤抖起来:“我媳妇眼珠子都发红，那样子就跟我村里的大狗看到肉骨头一样，真是太吓人了，我媳妇感觉饿得就要来吃人了！”
王荣春当时就吓得跳了起来，由于受到了惊吓，习惯性的一巴掌把媳妇扇了出去，女人跌跪到地上，一双眼睛里却没有平日里逆来顺受和对男人巴掌的恐惧，她直直的瞪着王荣春，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下不管他妈怎么说，王荣春都怕了，王荣春他妈嘴上说不要紧，心里也慌了起来，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不得不请了村里最厉害的“老神仙”来看，老神仙处理了一辈子这样的事，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极为拿手，一看王荣春的衣服就说她是被饿鬼上身了，给媳妇灌了几次符水，无奈毫无作用不说，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了。
“你媳妇怀孕了，你还打她？”听完王荣春的诉说后，叶一凝皱起了眉头。
对于王荣春看来很恐惧的事情，叶一凝并没放在心上，这些事情自有李清歌去出面，但是打怀孕的媳妇？叶一凝对王荣春的印象立刻很差很差。
王荣春愣了一下，他觉得打自己家媳妇不是什么好大问题，半夜起来吓唬自己男人，换谁不得打！但是看着叶一凝白皙漂亮的脸，脑子控制不住舌头，嘴里吐出来一句:“我媳妇若是和你一样好看，我绝不会打她！”
叶一凝脸色一沉，王荣春还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觉得自己是赞美叶一凝长得好看，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位大哥。”李清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觉得王荣春再说下去，叶一凝说不定会忍不住动手，在店里殴打客人总之不太合适。
王荣春进店后，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叶一凝身上，李清歌突然说话，他还被吓了一跳，惶然抬头看去，神色如同惊弓之鸟。
“这位大哥。”李清歌温和地问:“你媳妇身上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王荣春茫然地看着他，一脸迷茫:“没有啊……”
“她突然就成这个样子了？”李清歌耐心引导:“她有这种症状之前，有过什么刺激她的事情吗？”
“我不太在家里。”王荣春迷茫地想了半天，“我每天要出去做工，我媳妇……每天在家里呆着，风吹不到日晒不到的，能有啥刺激她的事啊？”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李清歌心里叹了口气，只有去看看了。
说实话不太想去啊！晏小河要回来了！
就在这时，李清歌手机屏幕突然一亮，跳出来一条微信:“清歌，突然遇到状况，可能今天回不去了。”
李清歌一看这条微信，登时就快要哭了，他搜了一堆“陌上花开”的表情包，不要钱似的往晏小河微信里发。
“老板？”叶一凝不知什么时候从柜台后面出来了，伸个脑袋过去看李清歌的手机:“小晏姐今天不回来啊？”
李清歌极为忧伤，一笑跟哭似的:“嗯。”
“小晏姐就是很敬业。”叶一凝感叹道，随手拿起一颗小番茄丢嘴巴里，刚洗好的时候还不让她吃，活该他做望妻石。
“行了，走吧。”李清歌垂头丧气地说。
“去哪？”叶一凝差点被小番茄汁呛着。
“去大哥家里看看。”李清歌道:“小河这样努力，我们也不能落后啊！”
叶一凝鼓起脸颊，看上去很可爱就像一只小仓鼠，王荣春怔怔看着她，他很少能接触到这么美的女孩子，很想和她多搭两句话。
“大哥，我们出发吧。”
“去……去哪？”
“去你家看看情况。”怎么一个两个全都不在线的？李清歌心里吐槽，表面温和地又重复一遍。
三个人出了门，叶一凝拿出手机叫网约车，不一会儿车就到了，叶一凝怕晒，抢先钻进了后排。
李清歌还没动作，王荣春一溜烟跟进去坐在了她边上，叶一凝眉头一皱，王荣春看着她，露出憨厚的笑容。
叶一凝直接打开自己那侧的车门，甩门下了车，绕过来坐到了副驾，探手拉过安全带扣上，脸色十分难看。
她不是嫌弃王荣春样子不太体面，而是觉得这个男人自己老婆听上去都那么不对劲了，还是怀着孕的，但是看起来王荣春并不是特别担心她，他更多担心的还是他自己。
甚至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对别的女人感兴趣？
同为女人，叶一凝在这一刻与王荣春的妻子共情了，如果她有这样的老公，说不定也想咬死他。
李清歌笑了笑，他坐到叶一凝腾出来的位置，司机见三个人都上车了，只当没看到叶一凝换位置这个事，径直一脚油门出发而去。
叶一凝冷着脸换到前排后，王荣春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他双眼直直盯着前面叶一凝的后脑，李清歌觉得，王荣春自己眼珠子才发红，看上去比他形容的妻子更像饿鬼。
他半生沉浮在人类恶念之中，对王荣春这个样子一时倒也能忍的住，反正天道审判是不会错的，犯了罪的人自然会受罚，他看了太多罪孽，成了这样一副冷静的性子，不过。好像当年他也曾热血沸腾嫉恶如仇过？
记不得了。李清歌想。
他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情，仿佛他一生出来就这么大了，只知道在不知小道处理事务，有一个交好的同学叫林程，身边跟着咋咋呼呼的大美女叶一凝，还喜欢一个叫晏小河的女人。
李清歌对这一切接受的很好，他觉得这就是他的生活，虽然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觉得如果细挖，他的生活会被颠覆。
不行。他想。就这样挺好的，隔三差五带着叶一凝去收煞，帮着叶一凝慢慢成长起来，虽然她性格脾气很差，但是毕竟是个美女，带着也还是挺舒服的。
林程也挺好的，铁哥们儿，打打球喝喝酒，十分快乐。就是有次差点问起之前的事情，还好收住了。
还有……还有喜欢晏小河。
李清歌看看握在手里的手机，晏小河对他一直淡淡的，但是叶一凝说，这种“淡淡”在她小晏姐那里，已经是顶级待遇了。
“前面那一个她搭理都不搭理！”叶一凝这样脱口而出，才说完立刻捂住了嘴，偷偷去看李清歌的表情，他只是笑着。
李清歌不记得自己和晏小河是怎么相遇的了，也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只是觉得自己要去爱晏小河，而他就这样做了。
他打开手机，微信置顶就是晏小河，他发了一堆表情包给她，她一直没有回复。
可能她在忙。李清歌想，晏小河对事务的认真程度比他高太多了，他想发些什么给晏小河，最后却只是按灭了手机，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面前，脸上依然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