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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神影纤尘(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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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说起这些事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难堪,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朱弦看桑桑神色倦倦,连忙道:“小姐支应了一上午,也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桑桑的眼前已然是起了雾,刚才还不觉得,这一挨上靠枕就昏昏沉沉的,是以点头道:“我歇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于是众人作鸟兽散。

    司炎在泰安宫中待了许久,待到傍晚却又来了长宁宫。

    虽然金乌西斜,但天光未暗。走进室内,最先映入人眼的是如锦缎如流水一般的长发,它们舒展着、四散着,柔软的质地让人忍不住上手触摸。随着目光的移动,一张酣睡地粉面如春花绽放一般出现在眼前,它静静地沉在华贵的锦缎之中,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甜美的气息,美好地让人又不忍心触碰。

    男子看了许久才为自己的手指找到了一个着落点,轻触一下,果然是如想象一般柔嫩。

    桑桑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纵然是觉察到了身边有人,却也不舍得立时睁开眼,反而整个人往被子的更深处埋。见状,司炎忍不住脱了外袍也跟她一同钻进了被子,用手臂环着对方,如同环着一个婴儿、一件珍宝。

    这样过了两刻钟,桑桑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

    身边的人不用分辨就知道是王君,是以她迷迷糊糊地对枕边人绽出一个笑容。

    软榻侧面是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个镜子,司炎无意之中瞥到镜子中含笑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

    原来自己看向她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

    这一刻,他只觉得难以言喻——如果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能称之为幸福,那恐怕他此生从未拥有过幸福。

    飧食二人照例是在长宁宫中用,四菜一汤是宫中膳房所做,另有两道菜是云香在长宁宫的小厨房做的。

    桑桑自小便被教导细嚼慢咽,一顿饭按半个时辰来用。司炎原本用饭很快,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但跟桑桑一起吃的时候,一边看人一边咀嚼,速度自然也就慢下来了。宫中的太医又说是细嚼慢咽对身体好,是以他有空的时候都会来这边用。

    然而今日桑桑却用的有些急,连司炎都看出来了,于是他道:“怎么今天吃得这么快?慢些吃,对身体好!”

    桑桑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听了这话不由抬眼,似是十分诧异的模样。

    等把饭咽下去,她就开口道:“王君不急吗?刚才不是说国师大人求见?”

    司炎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今日不见了,明日再说。”

    “真的没事么?奴看似乎是有些急的。”

    做王君是不能那样任性的,这道理她自己都懂,但司炎依旧是摇头。

    他不见人,桑桑反倒是心里装了事儿,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司炎见她如此,便反问道:”你可知国师是何人?”

    桑桑每年都会参加悦神节,对国师也不是一无所知,是以她道:“奴听说国师姓风,国师为风家世代相传之职,负责主持各种悦神仪式,安排对神的祭礼,请神赐福于宁国百姓。可对?”

    “对,也不对。”司炎放下筷子,“你每年都见灵光殿的神骸,可知神骸和国师的关系?”

    桑桑摇头,这些虚无缥缈之事她倒是从未关注过。

    司炎道:“国师就是为一国的国君寻找神骸的人。”

    桑桑不免奇怪道:“奴听说古人寻找神骸都要上山下海,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找,可奴见国师终日呆在王宫之内,并未出去寻找啊。”

    司炎和桑桑一同吃饭,向来不让人在旁边伺候,是以这室内并无他人,说话也不需要太避讳。于是他直接为桑桑解惑道:“去荒野中漫山遍海地找是古人的老法子,太过耗费人力,如今已鲜有人那么做了。而国师和星官掌握了各种推演之术,可计算神骸所在的位置与时间,所以他们每日只需在宫中推演即可。”

    听到这儿,桑桑便觉得更奇怪了:“可奴还听说这世上几乎已经不存在新的神骸了,因此即便国师和星官们能够推演,又真的会有结果吗?”

    司炎听罢不经意地笑笑。

    那是一种上位者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轻蔑,好在桑桑从没真觉得自己和王君是平等的,故而看见也只觉“果然自己出身便是白丁”。

    “旧的神骸确是所剩无几,此间之人恐怕穷尽一生也是难寻,但新的神骸却是凡人可期,现在国师和星官们每日算的便是新神骸所在的位置和时间。”

    因有了灵泽丹这桩前事,司炎觉得她多知道一些也是无碍。

    桑桑眼睛微微睁大:“新神骸?神骸还分新旧?”

    司炎重新执起筷子,“你可听说过‘王四斤’?”

    桑桑摇头。

    她并不热衷于这类故事,是以也并不晓得这么一个人。

    司炎道:“王四斤是云洲一个不世出的推演天才,相传是他第一个推演出将来会有新的神骸流落此间,只是时人不识此人神通,致使百年后此结论才得以印证。而新神骸诞生一事,世人称之为‘神落’。”

    桑桑夹菜的手顿住,依旧是半信半疑地道,“那现在新神骸是出现了吗?如果没有出现,那是如何验证一定会发生此事的呢?”

    司炎见她有兴趣,也没有藏着掖着,他简单道:“后来人也有不少推演出了此事,基本能够印证这王四斤的话了。不过新神骸还并未出现。”

    桑桑一边思索着这些话里的深意,一边慢慢点头。

    她是知道神骸对人类的作用的,如果有新的神骸出现,难免不会天下大乱,也难怪要找国师和星官不断推演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一时,故而又问道:“臣妾吃的那个什么药可与这事有关系?”

    司炎见她确实是一无所知,忍不住道:“难道你连瀚海神宫也没有听说过?”

    桑桑想了想道:“神宫是听说过的,可臣妾从前以为那只是个传说,纵然是有,普通人也根本到不了。”

    司炎给她盛了一勺汤,“神宫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远,过了离国再翻几座山就能到了。”

    桑桑知道宁国的西边就是离国,这样看来确实不远。

    司炎接着道:“当初你吃的灵药唤作‘灵泽丹’,正是加入瀚海神宫的神水才得以制成。”

    说到这儿,他不免吸了口气,“当初是萧翼在北地得到了此物,他进献于孤,孤便让人将其制成了两粒丸药,正是灵泽丹。” 他这么一说,桑桑就把那件事情的始末对上了,她接着他的话道:“这两颗药,君上一颗给了我,一颗给了萧郡王,所以才有了郡王世子死而复生之事?”

    “想来是这样。”萧翼儿子死而复生这事儿,虽然暗卫们早就报给了他,但他并没有亲自问过萧翼此事。

    桑桑不禁问道:“君上为什么不自己留一颗呢?”

    一颗给她,一颗给萧郡王,那王君岂不是一颗都没有了?

    司炎一脸好笑地看向她道:“是啊,孤是留了一颗。”

    桑桑见他如此表情,立马反应过来她吃的那颗就是留下的,不由抿抿嘴。

    司炎同她道:“当初灵泽丹制好不久,孤就赐予了萧翼一丸,宫中便仅剩一丸了。”

    “其实君上可以不给郡王爷那一丸的吧?”桑桑的确没想到他和萧郡王竟是如此的“兄弟情深”,连太后王后等其他人都能够排在后面。

    司炎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一盘菜凝神半晌后方道:“此事,孤不想骗你……当年之所以要把你赐予萧翼,实是因为他以神水作为砝码让孤应下此事。孤还没同你说过吧,你长得很像他的一位表妹。”

    事隔多年,桑桑已经不会因为此事而生气了,只是乍然听到事情始末,既觉得陌生,又感到好奇。

    司炎还在说:“……萧翼年少时与一位表妹互有情谊,后因战事吃紧,他便错过了此人,却没想到多年后在悦神节上看到了同表妹相似的你。”

    桑桑从前以为萧郡王就是个色令智昏的人,未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故事,不由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如此执着。

    “初时,他并未想要孤帮忙,可你和你家人皆十分不愿,于是他就找了孤。可你既聪慧又倔强,怪招也是一个接一个,何况孤那时已有私心,是不可能再把你给他了,所以便以赠药之名还了他这个人情,暗示从此以后你和他便是两不相干。”

    说到此处,司炎轻抚上她的手:“事情的原委就是如此,孤……孤并不想说什么辩解的话,只能让你在这宫里尽量自在些,尽量……”

    他迟疑着不知再说些什么,却听对方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虽然臣妾不想大方的说原谅,可现在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了。

    说罢,她向司炎绽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桑桑的长相,说是宜喜宜嗔完全不过分,加之她目光中有着理解与善良,让人看了后心也就定了。

    “孤会对你好的。”他忍不住说出了这个誓言。

    桑桑笑意更深:“臣妾信的。”

    “你不信,你都没说‘我’。”

    桑桑激动起来就会“你”呀“我”的不分尊卑,这么多年他都未曾给她纠正过,现在这声“臣妾”对他来说可谓刺耳。

    桑桑眼睛都弯了起来:“君上刚才还说会对我好的。”

    这次司炎也笑了,“孤会对你好的。”

    第二日就是大朝会,前朝有文武百官唇枪舌剑,后宫也有妃嫔美人口蜜腹剑。

    虽说这么多年下来,众嫔妃早就对锦妃嫉妒不动了,但对于她霸占了王君整整一个休沐日还是颇有微词,免不了暗地里用眼刀剐她几下。不过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待葛太后落座,几人又提起了宫务。

    明妃生的是女儿,只要没有新后,在宫权这块儿也没人想要难为她,是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淑妃身上。

    天气暖和的太快,炭火是不必俭省了,宸夫人她们的诟病之语是不管用了,但淑妃不是好惹的,她一张口就道因为王后丧事宫中银钱吃紧,今年除了灵光殿、梧桐楼和走云塔等几处与祭神有关的建筑,剩下的宫殿都不必重新翻修了,顶多补一补屋顶的瓦片。

    这是明晃晃的“以牙还牙”,宸夫人一派的几个人不禁在心中暗骂。

    华妃这次是藏不住了,虽然她的和安宫现在是看着没什么问题,可进入夏日,风大雨急的,难免哪里会走风漏气。别人虽见不到君上,但还有个孩子能代为传传话,她这光杆司令,只怕就要被坑。是以她道:“淑妃娘娘那里屋子多,纵是窗户虫蛀了、门板鼠咬了,换一间住便是了,可也不是每个宫里都那么多好屋子。”

    淑妃道:“华妃,你呀,就是太放纵你宫中的下人了。这里里外外没人看顾着就是容易被虫蛀鼠咬,你让他们平时里多打扫打扫屋子、捉捉老鼠,也就没那么多事情了,也给宫中省一笔银子。我可听说王君在前朝,一分一厘都精打细算着花呢,我这之前也是大手大脚了,上次你们说了我就记住了,万不敢再那样了。”

    华妃听了说不出话来,宜妃兰贵嫔则是都暗暗看向宸夫人。

    其实宸夫人也怕自己打头阵,故而有了华妃出头,接下来这话也就好接多了。她笑着朝葛太后道:“太后娘娘,虽说后宫减省开支是为君上分忧,可也不能君上到哪一宫还跟着受苦的。就像华妃妹妹说的,窗户让虫蛀了,门板让老鼠啃了,都是寻常的事,怎么能够就一直放着不管呢?是以臣妾提议今年奴们就少用些冰,像什么冰果子、冰饮、冰酪的就不用了,冰山弄小一点、摆近些,这一夏天也就过去了。而且奴们也都上了岁数,这弄得太凉了也对身体不大好。”

    这些人里面,除了桑桑,就数淑妃年纪小,爱捯饬的漂亮鲜妍,无一丝错漏。可这夏天缺冰,难免身上脸上汗津津的,对于淑妃来说绝对是个大挑战了。

    葛太后这年纪一大,便是夏天也得穿两层厚缎裙子,是以听了宸夫人这话便点头道:“也是,你们也都不小了,须得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便是炎儿,也不该随心所欲得用那么多冰。”

    淑妃抿嘴称是。

    一上午,两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就连桑桑这个锦妃都被人拿出来做了两回筏子,不过她向来不在这个时候做口舌之争——反正不管她应什么,只要到时候王君说不用,那就是不用,没有人敢真来挑她的刺。

    不过桑桑这回是真想的少了。

    淑妃对做后宫里的老大有十足的兴趣,而宸夫人婉夫人等人不管对那个位置怎么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淑妃搞下去,怎么就不会来把大的呢?

    此事还得从六公主说起——

    自从桑桑回了娘家之后,就一直想跟六公主聊一聊。

    毕竟她们之间无真的仇怨,只是阴差阳错间她走了另一条路。而她娘家更是跟六公主无甚干系,倘若时间倒流,所有的所有都重来一次,她哥哥桑程也没有任何资格娶公主为妻。

    六公主很少入宫,桑桑原想让司炎把她这个女儿召进宫内,可又怕六公主认为她以势压人,于是只能等待机会。

    不过这机会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入夏不久,葛太后就得了风热症。老太后这症状不算严重,就是每日得在恒温的屋里歇着,她一闷就想身边有人,可不愿意妃嫔们在她跟前,想了想就把孙女都召进宫轮流陪她了。

    司炎只有五个女儿,其中二公主和五公主都怀着身子,不方便进宫,所以陪老太后的主力军就只有大公主、六公主和七公主。

    桑桑一听说六公主进宫来了,立刻让朱弦去福庆宫外守着,并吩咐她等六公主出来就将人请到她们长宁宫来,顺带还让云香做了好几样点心。

    六公主一次都没有来过她这长宁宫,因此她就想着用点心拉回她们年少时的记忆。

    其实桑桑是很怕六公主不肯来的,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朱弦并没有怎么费劲就说动了六公主来见她。

    二人多年后再次面对面坐着,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六公主的心里虽然有憎恶,但看到周围的摆设,她心里却涌起了一阵可悲之感。

    就这样么?

    这就是你桑承雅要的?

    妃位的名头,深宫内院中满头珠翠,可整日里只有伺候自己的宫人欣赏的最多。

    相顾半晌,六公主幼嘉不禁开口道:“不是找我过来么,怎么不说话?”

    桑桑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她那边推了推道:“累了吧?吃些点心喝点水吧。”

    六公主扫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轻蔑道:“就这?”

    “时间果然太久,公主原来都不喜欢这些了,这两样是新制的口味,公主应是没吃过,尝尝吧。”

    桑桑早知会受她奚落,是以没有半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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