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翌日。
阴沉的天灰蒙蒙的,些许的凄凉,一阵寒风略过窗外,发出阵阵的响动,似乎被这响动给惊醒了。玉娘早些时间便命人将四周的窗户关闭,此刻屋内很是安静,屋内的丫鬟都被遣在屋外,恐扰了清净。
依稀的朦胧,不知道过了许久,从床卧上醒来,屋内燃起了灯蜡,一阵一阵,但还是很亮。晃的我眼睛生疼,只觉得有些抗拒的去看那烛火。
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笨,提不起劲,头部而来的微弱刺痛麻木隐约可以受住。许是嗓子有些干涩,想要说话时,却引来一阵的咳嗽。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白乎乎的,许是衣着吧,我也未仔细观察。独独是这身形,很是熟悉的背影。貌似是在我的梦中出现过的男子,此刻我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亦是现实。
直到那人影转过身子,说了一句话,夹杂一丝的幸意:“你醒了。”这时我才有些怔怔地反应过来,原来是长宇昭的声音。
只见他面上抑制不住的喜意,连忙上前而来,似乎有些克制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随即端过来了一杯水,那茶的热气腾腾而上,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极为明显,许是他察觉到了手中那杯盏的烫意。有些耐心的呼着,动作温和。
我坐卧在床榻的一边,看着他递过来的茶杯,许是见他适才的动作有些发愣,这才回神过来。接过茶杯,倒是如干涸许久的小鱼儿一般,不一会儿便觉得心中舒畅了很多。
心中甚有疑问,我怎会莫名的躺在床卧上,还觉得明显虚弱了不少。我有些急迫的开口道:“我这是怎么了?”一开口说话,便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奇怪,可以说是自己都听不出的陌生的声音,若不是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在此话语,还险些以为这儿还有旁人。话一出长宇昭明显的的朝我看来,眉头之上的紧意,尤为清晰可现。
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顿时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奇怪与慌张。“我,我说话的声音怎么也变了!”声音有些暗哑,与平日里的爽朗大气差异甚多,不论怎么听起来都不太舒服。
长宇昭正把脸凑过来,让我着实吓了一跳,毕竟如此静距离的观摩,也是有些怔住的。
随后长宇昭将手放置在我的双肩上,一脸的好似安抚的神态瞧着我。他的嗓音也有些暗沉,还夹杂些许的累意。慢慢道:“莫要慌,一切都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说的话语,莫名的安抚了正在慌乱的人。随即他慢慢的端坐在一旁。
他朝着四周瞥了一眼,随后眼神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喉咙微咽许是有些犹豫。眼底泛起一抹深意。“你今日中了毒,所以才会毒发致晕。”一丝的幸意接着道:“所幸,发现的及时,从皇宫内召来御医已经压制了此毒。你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怪异,许是由于那毒药的缘故。陈太医说了,毒药未入骨髓,但也是差点伤及心脉,修些时日便会恢复如初。”听长宇昭说此话,不禁觉得有些悚然,是谁要毒杀自己,顿时汗毛直立。面上浮着惧意,脑中在不停的思索是谁会将心思动到自己的身上。说不惧自然是不可能,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到底是谁会有动作。
眼神之中微微回神,眼底携着一丝的亮:“我今日,是喝了丫头小香熬制的药膳后,才出的事。”
长宇昭微微抬起眸子,丝毫的不意外。“嗯,确实是她。人已经抓住了,现正在宁王府的私狱里。就算是再嘴硬的探子,到了私狱就是死人都会叫她开口的。”
眼眸提上来,许是觉得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自己还有些错愕一般。但是想来既然是被派来宁王府的暗探,自然是掌握的一清二楚,又怎会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小人物进了宁王府搅和的不安宁。
那一刻,忽的,我想起了在梦中看见的那个男子,再移开眼睛去瞧眼前深思的长宇昭,同样是一身白色长衣,勾勒的长身玉立。与我梦中的男子别无二致。同样的语气声调,同样的举止言谈,亦有同样的面貌。似乎一切都证明,我与他是否是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然他又怎会对自己如此的保护,就连自己的身份都未探究明白清楚,就与我联手。若不是认识我,又怎会对我“百般容忍”,细心呵护。向他这样警惕,善于观察的人,不应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吗…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那他又为何会如此行径,难不成是想借着我的身份,探究我身后之事。此刻我觉得脑子有些烦闷,乱糟。
翌日。
长宇昭自从那一日后,便不常来静阁院了,但我也没多想。
我让玉娘给我讲了我出事之后的事,玉娘说,小香被宁王府的侍卫给抓了起来,当时小香见计谋已经得逞,便准备收拾包裹伺机潜逃,未成想她买通了平日里送菜进来的菜农,一番银两收买,就准备躲在茶农的坛子中出逃。那时一个下人见王妃倒地,鲜血溅在四周,顿时慌了神连忙尖叫着,不一会在长廊里与赵侍卫吩咐做事的玉娘听此便立刻赶来。但是王妃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赵侍卫立刻吩咐四下的护卫家丁,看护着静阁院的一切,立刻遣人去送了消息。…
而后,我便一直呆在静阁院,过了许久,长宇昭命家中的官家,派人来与我商议。将我的住所移去了长宇昭的住所得旁边。许是住的近,他才会安心。若是遇了险,他能第一时间的赶来。这是管家带来的话,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不过就算是住哪儿,我都能看顾住自己,这一次的中毒时间,是自己的疏忽。身边之人不可全信,自己的身份多有疑点。我得更加的小心谨慎一些。可别还未找寻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此刻,跟着搬物件的家丁来到了一旁的小居。看着好似跟一旁的安阁有些相似,就连两个屋舍的名字听起来也是相似,静阁。这合着,到还真是像极了长宇昭的性子,安静。
这一日,有人留了一封莫名的字条,在静阁里的茶案上,我问了玉娘,她也说未曾注意有人来此,这些时日玉娘在静阁内的贴身护卫也多了许多,多为宫中多年的亲近护卫,身家清白,也未有什么可怀疑之处。再加之长宇昭自从那事之后,也派遣了不少的人手终日守在静阁四周。若是能在重重看守的屋子,到底是何手段的人才能来此静阁,还送了一封信。信纸之上,寥寥数字。:西城浣纺,却上小院儿。
我召了赵侍卫前来,只见他慢慢行礼。随后一把不离手的长刀始终都在腰间别着。他说了话:“王妃,找属下有何事要吩咐?”
我瞧了一眼身旁的玉娘,我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她好似都瞧在眼中,不禁有些忧意。
修养了多日,嗓子虽是好了,但是忧心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赵护卫可知道宁王府的私狱,是在何处?”
赵慢有些意外的瞧了一眼,随后移到玉娘,在后来便将眼眸低了下去。有些踌躇,这事情如此严密,断不能随意告知。赵慢想来,私狱一事,说不定,是宁王说与王妃的不然又怎会知晓。
“这…”
“你只需告诉我,那私狱的地点便可。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做。”
赵慢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将脑袋埋的更低了,与平日一样板正的话语:“王妃恕罪,赵慢不能告知,此事还待我禀告宁王殿下后…”
许是没了耐心,携着一丝的商量:“你就不怕,我私自出去。到时候宁王再责怪于你。赵护卫我也不想连累你,只是我是真有急事需要处理。你若是好好的带我去一趟,再派几十个心腹手下暗中保护着就好。我去那私狱也只是为了问清楚关于我中毒的案件。我有许多事需要问一问那案犯。”
赵慢面上明显的的动容,听此倒也未有不妥当,随后禀告退出了静阁。
西城浣纺,却上小院。
如此一个诗情画意的宅院,恐怕都不会有人想到。这儿竟会是一个地下牢狱—私狱。宁王府私下的刑房,残酷程度堪比刑阁的手段。
赵慢派遣而来的暗卫分布在却上小院的四周,这儿的地段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奢华,与平常百姓的屋子没什么差别,可能是便于隐藏吧。却上小院的格局倒是很大,开了大门,里面都是正在染布的工人,一个个顶大的染缸陈列在整个院内。到有点像开了布染的原料铺,专门放置原料染料的仓库。
在赵慢的带路一路到了地下的暗夹,一阵石柱转动,眼前便是一个黑乎乎的暗道。我未让玉娘跟来,一是怕麻烦,二是,长宇昭只让赵慢陪同我一同前去。许是这儿有些隐秘,越少人知晓,也就不会迎来不必要的麻烦。
暗道中,连人都瞧不见。赵慢自然是将四周的灯案尽数点燃。索性还是能照亮许多,赵慢也给我找了一把防身的利剑,我嫌那长剑过于繁琐,索性将那长剑折断一半,这样拾起还有些轻便。
赵慢在前面带着路,我谨慎小心的跟在身后。咚咚咚,这洞也是出奇的安静怪异。只听得到人走路的声音,不过貌似还多了许多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叫的让人心中发怵,很是烦闷。随后立刻提快了步子,越是步伐快速,那声音越发的接近。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前进。脚步像是被灌了生铁一般的沉重,无论怎么都移不开步伐。我便叫了一声在前面带路的赵慢,赵慢听此连忙停下脚步,拐了回去。他在看清楚面前人的时,才察觉了一丝的不对劲,问道:“王妃,怎么了?”手中紧握的长剑,也好似随时准备用上。
脑海之中不知道在快速的思考些什么,只觉得有些慌乱,随即定下心,漫不经心一句:“这儿的活物,一向这么多吗?”眼神向四下一瞥,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着。
赵慢这时好似已经注意到了我身后的东西,随即抽出长剑,一顿的收拾,不一会儿地上清晰可见的血迹,还有那微微喘息的活物,正是那黑色的异鼠,身形极长,常年生活在地下的暗鼠,不可能生长如此之快,已经如正常的黑猫一般大小。除非是吃了什么,这儿是私狱,想来也没什么可疑虑的。
随后,赵慢将那东西稍作处理,便继续带路。
很明显经过那间屋子时,一股如生锈般的气味儿冲袭而来,我连忙用着手上的丝帕掩住鼻,随后继续向那屋子走去,越接近越觉得那慎人的味道越发的浓烈。好似自己也不那么抗拒这气味儿,随后索性将那丝帕收回。这儿很是安静,除了这间牢房。传来了人的尖锐的痛苦声音。我听出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可能是小香吧。
随即,在前面带路的赵慢与那私狱的护卫打了招呼,我便跟着步子,进了那牢房之中。
一别几日,小香已经沦落到了这儿,听赵慢将严刑拷打了几日,均为开口。看来多为被有心之人秘密培养过,才会这般的口硬。这么些时日在私狱的刑法之下还能苟延残喘着,也是有几分的耐力。
新鲜的血珠顺着凌乱的发丝而下,面上早已经破损不堪,身上的衣着还是那日的翠绿,一如我第一次见着她时便是如此,但是此刻上面血迹斑斑,新伤连着旧伤。她往日最爱开些玩笑,来逗我开心,可见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得以潜伏在宁王府,并伺机而动。娇小的身躯上布满了沟壑纵横,我有些怔住的看着,她也好似瞧见了对面多了一些人,还以为又是宁王派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来拷打自己。面上早已经裂痕累累,她微微张开眼睛,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檀香,有那么的一刻恍惚,琥珀的眼眸微微发了亮光。在看了一眼对面人的装扮,还有她旁侧的人,正是宁王府的侍卫。她才慢慢的回到了现实,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可不知怎的,她此刻眼中透着一股子的深意。而后,在我的问话下,事实如此,她也主动承认了自己对我下了毒。
一抹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对上了了我:“王妃,从我这儿可是什么都套不出的,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何,一系列与她的交谈。我深知她的身后之人定是不简单,眼眸从她的身上移在四周的恐怖刑具之上,随后,倒是想到了什么。我从帕子里拾起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拾起半块石榴,还带着花瓣,露出的半块石榴,鲜红剔透,色泽极好,犹如血色一般,定是十分香甜。
“人之将死,路上就由这个石榴伴着你吧。”
我将那石榴递在了她旁侧的刑桌上,一脸端详的瞧着她。
听此,果然她的眼神都未离开那半块石榴,倒是有些怔住一般,眼神一刻也未离开,那眼神犹如一心求死之人,忽然再次见到了人世间唯一的牵绊,一滩幽深的潭水,再一次的恢复到了往日的明亮。很显然,这个石榴对于她很是重要。
随后,她有些错愕的将深意的眼神别开,他有些畏惧这让她再一次有所渴望的东西。嘴角已经是止不住的抿着,牙齿也咯咯的发响,貌似在隐忍些什么事情。
一声的叹气,瞧着眼前的人,有些漫不经心道:
“怎么?你不喜欢,唉!我还以为你平日里时常都挂在口中的最喜欢的吃食是又大又红的石榴,没想到这种东西都能是说出来糊弄人的。”一如我往常与她说话的语调。索性装作一副冷意的表情,准备将那石榴丢弃掉。
此刻的小香被锁制在刑椅上不得动弹,由于手臂上有些抖动的厉害,那鲜活的血渍再一次的迸溅,将劣迹斑斑的生铁再一次的浸润一番。许是进行了许久的心理争斗,貌似有些动容,随后一抹深意的眼神瞧着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的打量,嘴角微微勾起。讥讽道:
“宁王妃好手段,我差点就被你的话给糊过去,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石榴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稀里糊涂的交代一切!”
随后,一旁离得不是很远的赵慢准备上前一步,这探子虽已经控制住,但一切未知数都要避免。赵慢警惕的握住腰间的长剑,得了宁王的命令,自然是要时时刻刻的注意这人的言语与举止。
小香愤愤的眼神撇了一眼已经在面前的赵慢,随后又将眼神别过。
我将赵慢交过了一旁,呓语几句,随后便立刻回到了原地。
我继续将那封迷信交了出来,打开正直直的放置在她的眼前,那字迹不会是小香所写,被捕入狱又有何时间叫人递送那封信,又怎会知道有却上小院内的玄机。不然就是有人做了局,故意引我前去,似乎我好像在那帮人的眼中有着某种利益价值。或许能够套出一点关于那帮人的一点消息。
我一本正经的对着眼前的人,一言一语对于她适才的讥讽丝毫不为所动。言语之间还多了些许的同情与凄凉之意。
“这字,你可认识,自从你被捕入狱之后,便有人偷偷送来此信。这人既能躲过宁王府的重重护卫,想来跟你也是一路人。既然能冒着此种风险以身犯险,不顾危险想要引我入局,看来是想要知道却上小院宁王府私狱的确切位置。应该是你给我讲过的那个为你摘石榴的男子吧?如此看来他对你也可谓是真情实意…”我欲言又止,话到一半,便开始偷偷的观察小香的神色,在看到这封密信之时,眉头之上从怀疑之色开始慢慢的变化,在眼神强装不在意之时,她还是经守不住诓骗开始慢慢的仔细观摩那信纸之上的话语。
如此便又乘胜追击,慢慢道:“你们可谓是苦命鸳鸯啊,哪里像我现在还得了失忆症,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真是好生羡慕你们能够认清楚彼此,并互生羡慕。”
小香不语,只是将视线从那信上移到了另一边,是那半个红的剔透的石榴。
而后,我便从私狱中离开了,依旧是将此行之前所走的黑路再走了一遍,初始觉得好暗好暗。虽是有些惧意夹杂着些许腐臭之味,但好似比起那些让人惧意万分的人和事。这些东西貌似还只是个小喽啰一般,不足为惧。
而后,长宇昭名人查清楚了此事,宁王府内丫鬟毒害主人一案算是告一段落。随后我未能再听及关于私狱里关于小香的后事,听长宇昭说,她死之前交代的事多为模糊不清,到死都是在维护些什么。最后那半个石榴大概是陪她一起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