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华妃
听得院中有喧闹声,不一会又安静了下来,我心中疑惑,唤了沉香进来。
“外头发生了何事?”
“小主,”沉香上前为我掖好被角,“是莞贵人宫里的佩儿,说是贵人今儿早起身子不爽,派人去太医院寻温太医,方才知道温太医被小主唤了来,这才命佩儿来请。”
“原是如此,那你便速去小库房,将皇上上次赏的那支长白山老参找出来,连带着昨日我命小厨房做下的桃花糕,一并给姐姐送去,就说等我身子好些便去看她。”
“是,小主。”
沉香笑着应下,便下去了。
我只觉得胃中空空的难受,想到如今我一人吃两人补,当下便命白蔻让小厨房备下膳食,而我懒懒的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睡,我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梦中烟雾缭绕,我行至一宫宇处,正欲看清楼宇,却忽然被魇住,连呼吸也是不能。
恍惚间只听得一个急切的声音:“小主,小主!”
“呼”一下子起身来,我身上已被汗水浸透,四月的天,后背汗毛紧立,竟有丝丝凉意。
“小主可是梦魇了?”
睁眼触及眼帘的,是白蔻急切的神情。
“无碍。”
也不知怎么了,近日竟是多番梦魇。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口气,抬头看向白蔻,见她面上有忧虑之色。
“可是发生什么了?”
“小主,皇上晓喻六宫,富察贵人于后嗣有望,着晋位为嫔,产下皇子后于皇子满月之日同行册封礼。”
“果真?”
“是。”白蔻一边打起纱帘,一边揭开软被扶我起身。
前世富察氏张狂,连带着受了我与皇后的迫害,孩子也未保住,自然也是没挣到为嫔为妃的风光。
今生我不害她,不知又当如何。
将将坐下,又听得白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主,还有一事”
“莞贵人已有身孕月余了。”
身子顿住,前世甄嬛也是这般时候有身孕,对此我倒也不十分意外。只是消息突然,我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白蔻见我神情微妙,缓了缓片刻才说道:
“这是好事呢。早前莞贵人身子不爽,请了温大人去碎玉轩诊平安脉,谁想竟是这添福的好事。”
“莞贵人不许声张,也只告诉了惠嫔娘娘处和我们处,莞贵人这是顾念与小主的姐妹情分呢。”
见我微微点头,白蔻才又开口道:
“沉香听了小主的吩咐送去了人参和桃花糕,回来时莞贵人嘱咐了,说是邀小主和惠嫔娘娘申时前往碎玉轩一叙,一道用晚膳呢。”
“姐姐也有身孕是好事。你命人往存菊堂去一趟,就说未时末我先至眉姐姐处,再一同陪眉姐姐一道去碎玉轩陪莞姐姐用晚膳。”
“是。”
我与甄嬛二人有孕自是意外之喜,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腥风血雨欲来了。
次日,我与眉庄甄嬛依旧如约到翊坤宫赴宴。
一来我与甄嬛二人虽有身孕,但并未过了明路,若是让她以为我们无故轻视怠慢于她,怕是不能善了。
二来,华妃此人虽手腕强硬,但她如今的眼睛盯着刚刚身患有孕、晋位为嫔的富察仪欣,我们能稍有喘息之机。
一踏入翊坤宫,琼楼玉宇映入眼帘,幽香袅袅,早已没有了欢宜香的味道。
入鼻香味时而芳菲馥郁,时而清冽醒神,时而缱绻袭人,令人醉心不已。
听闻此香乃是南朝孤品丁禾合嵇香,普天之下也只余十斛之数,方子早已失传,但其所涉及的香料多近千种,百千制香能手前赴后继,竟无人能复刻其七八分的味道。
自欢宜香之事败露,皇后顶下此事后,皇上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却又赏了华妃两斛丁禾合嵇香压惊。
此香珍贵如斯,没想到华妃今日竟也舍得焚上。
华妃如今春风得意,皇上一心收拾年羹尧,却怕打草惊蛇,只能多加安抚。连带着华妃气焰日益高涨,后宫无主,自己竟一副半个皇后的作派了。
我瞧了瞧翊坤宫富丽堂皇的装饰,暗暗摇头。见她起高楼又要见她楼塌了,此番心境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回头看向院中,我与甄嬛眉庄来得早,翊坤宫中的宫人却没闲着。
青盆绿瓦琉璃芳菲,各色奇花已用不同之地的花盆培植而盛,姹紫嫣红间的错落,衬得风景煞是好看。
远远的只见三五嫔妃打扮的人穿梭在花丛中,一时之间,竟有些五彩缤纷、灿烂绚丽的景象,令我们三人都看得入迷了去。
“莞姐姐!”
一声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淳儿如一只小花蝴蝶一般飞蹿到跟前,气喘吁吁的站在我们三人面前。
“怎么跑那么快,未入夏,早起还凉着呢。仔细出了汗受了风,回头又要哭鼻子。”
甄嬛热络的拿出帕子擦擦淳儿的额头,整理了她额间微微散落的碎发。
我瞧着甄嬛为淳儿拭汗的模样,恍惚又想起前世她们的热络时光。
前世的种种可能依旧是我心中的痛,只是如今我却有勇气去直视了。
想到这里我也笑了,也上前一步,探出手把淳儿发髻上歪歪的珠花扶正。调笑道:
“泥鳅一般,钗环这般不整,仔细被眉姐姐请去存菊堂,读上两个时辰的女德与女训才罢休呢!”
“呀!”
淳儿一惊,嘴巴都张大了,赶紧站正。
我只瞧着她笑,眉庄却不依:“容儿平日最是大气,怎么今儿个一个不甚竟也被她编排了去,往后我的藕粉桂花糖糕却是没有了,瞧你那张嘴巴,生生喂得刻薄了起来。”
闻言甄嬛淳儿都大笑了起来,我只连连告饶。
说话间齐妃、敬嫔、欣贵人等也纷纷进了翊坤宫,一时间众人各自打招呼闲聊了起来。
“华妃娘娘到!”
赏下了第二轮茶水,华妃才摇曳生姿的出了了殿门。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行礼。
今日华妃着一袭淡黄色蜀锦织就的衣衫,图案是金线芍药图,外身罩着赤金线攒珍珠的外小褂,裙摆用同色针线织就细细的叶枝状,梳的是飞月髻,坠的是孔雀逐珠的头面。
说是孔雀,那孔雀尾巴却偏似凤凰一般,随着她步步婀娜之间,两鬓边的步摇发出轻翠的碰撞声。
她那睥睨后宫的气势,倒是如同前世一般,似乎后宫妃子于她而言都如蝼蚁一般。
华妃今日的装扮显然是有违祖制的。
自圣祖起便有规定,后宫之中明黄色仅天子和中宫可用。
今日华妃选着淡黄色衣衫,按理来说并无不妥,但她选的却是与明黄色最相近的一脉黄色,更是将孔雀逐珠的头面,制成凤凰逐月一般,确是出格了。
众人知她心思,然如今无人敢置喙,便也只得故作不知,齐齐请安。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今日华妃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并未刁难,拿捏作态了一番便叫起身了。
在上首软椅上环视一圈,并未看到富察贵人。
华妃的脸色瞬间便不好了,懒懒开口:
“周宁海,怎的没请富察贵人噢不,很快便是富察嫔了。”
说罢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抽出手帕揩了揩嘴角,片刻又挺直腰肢,深吸一口气,态度强硬狠厉起来。
“怎么,没请富察嫔过来吗?”
“回娘娘,富察嫔娘娘说,怀孕之人身子重,恐要辰时末才能至呢。”
“噢?”
“本宫今日宴请六宫姐妹,说明了辰时至,众姐妹都能到,独独她一人身娇肉贵不成?”
“莫不是打量着肚子里头有货,就敢犯上不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