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剪秋
“容儿”
皇上此刻眼中已全是动容,定定的看着我。
“皇上想做什么只管去做罢了。只累了倦了时,若来酡颜斋,臣妾保证,只要臣妾还能平安在这酡颜斋一日,这酡颜斋便永远是皇上的清净之地。”
说到这里,我自己竟也感动了起来,当下也动情的看向皇上,脸颊上一串如玉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
“容儿”
皇上此刻脸上的沉静之色已经全然崩塌,满是心疼的将我揽入怀中。
“你可知,自朕登基,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番话。”
“朕,身为天子,却”
“罢了”皇上长叹一声,把我拥得更紧了些。
“容儿既向朕保证,能让这酡颜斋成为朕的清净之地。”
“那朕今日也向容儿许诺,只要有朕在一日,便绝不让这酡颜斋一草一木受了损害。”
“皇上”
与皇上的这次见面让我十分满意。
真心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
我若不用几分功夫,怕是也难以掏出他的心来。
还好前世见过甄嬛与皇上别扭的模样,加上今生多番学习,皇上此时对我正在新鲜劲上,我一步一步筹谋,拿捏一个实际算起来比我两世的年纪还小的皇帝,时间问题罢了。
“小主,早起养心殿来人,给小主送了东西。”
我堪堪洗漱完毕,坐在坐在妆台前懒懒的梳着妆,白蔻便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打开一看,乃是一枚镶珠苏簪曲形桃花簪。
发簪下面压着一张小签,上面用飞书体写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若我没记错,他昨夜宿在了华妃宫中。
才离了一个温香软玉,一早回了养心殿便命人送来这个,不磕碜吗?
真是寡廉鲜耻。
“收起来吧。”
我淡淡的摆手,天气越发冷了,我也不爱动弹。
眉庄月份越发大了,前日里皇上以下恩旨,准眉庄母亲出发进京,进宫陪产。
想来不出一月,眉庄便能见到生母了,因而眉庄这两日也开心了起来。
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不知她现在可好?
“将早上备下的点心给莞贵人送去,邀她来酡颜斋用午膳,午膳过了我们一道去看眉姐姐。”
“是,小主。”
“冷宫那边如何?”
发髻已经梳好,我挑起一只秋蝶无笙琦枫簪,在发髻边比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小主,见过三四回,如今仍旧没有什么动作。”
“呵,风雨欲来啊。”
我将发簪稳稳的插入发髻中。
为着年羹尧和华妃的缘故,皇上已经许久不去其他妃子的宫里了。
我懒懒地蜷缩在窗边的塌上,看向院中。百花都凋零了,只剩青松仍旧翠挺。
一转眼就到了年下,眉庄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
有次在存菊堂陪她更衣时,我见到了她的肚子,鼓的想随时要破开了似的,吓得我好久没缓过劲来。
原来妇人有孕到了后期竟这般的可怕。
思及此,我不禁害怕,若我以后真想生自己的孩子,岂不是也要遭这般的罪?
真真的害怕至极。
正思及此,白蔻端了杯热茶上前,“小主,刚刚福寿来禀,说是今晨,江福海领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进了翊坤宫。”
“哦?”
我将手中的竹简放下,伸手接过茶盏。
“可是上次那人?”
“小主料事如神。”
白蔻意味深长的笑着回道。
我也笑了,端起茶杯浅尝一口。
“江慎两兄弟如何?”
“自从上次被华妃寻了由头罚了半年的俸禄,近几月来鲜少在华妃跟前伺候。只在赏菊日那日,华妃借口身子不爽,唤来诊过几次平安脉。”
“这次华妃倒沉得住气。”盖上茶杯盖,将茶杯递给白蔻。
“冷宫里的那位可是日日往翊坤宫送信,想来是那位指点着,憋着大招呢。”白蔻弯腰恭敬接过。
“今早小厦子送东西来时说,最近皇后娘娘可没少吃瘪,皇上可已经两个月没入景仁宫了。”
“毕竟是皇后。你提醒下面的人警醒些,嘴巴闭紧了,免得祸从口出。”
“小主放心,奴婢省得的。”
“嗯,”我环顾了一周,又回头看向白蔻。
“沉香晨起便领了吩咐去内务府取燕窝,还未回吗?”
白蔻端了杯热茶上前,“小主,还不曾呢。”
“怎的去了那么久?”
“想来是年下了,内务府事忙些,耽搁了。小主且等等,奴婢派人去看看。”
“嗯,我有些倦了,且先睡会,午膳准备些许清粥小菜即可。一会沉香回来了,你只亲自盯着,将这燕窝细细炖了,给莞姐姐送去。”
“是。”
我搭着白蔻的手,缓步像内室走去,细细的思考近来发生的事。
前世年羹尧回朝之际,华妃嚣张至极,多番羞辱我与甄嬛眉庄等人。
今生我们多番忍让,却仍旧逃不脱她的一番磋磨,倒是如今皇上常去翊坤宫之时,她没那个空闲折磨我们。
如今想来,难怪前世她墙倒众人推。
这般处处树敌,怎能有好结局?
想起皇帝那副薄情寡性的模样,此番为我与甄嬛挡挡灾,怕也是他最大的用处了。
伸手打开小厦子清晨送来的锦盒,一枚圆珏制成的佩铛下,悬着用细细的红豆流苏,静静的躺在锦盒里,煞是好看。
底下依旧压着一方小笺,上面写着“为君采”三字。
我伸手拿起这佩铛,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怎么前世没发觉这男人这般不堪的模样?
日日在翊坤宫缠绵,却隔三差五给我送聊表相思之物,听闻碎玉轩也是一般。
怪不得华妃日日乌鸡眼似的恨不得吃了我们,皇上这番做派,不就是给我们招恨吗?
“呵”
厌恶地将佩铛重重丢回锦盒,玉珏碰到盒子边缘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我不管不顾地随意合上盖子,向床上走去。
躺在床上,我整理了一下最近的思绪。
今番我借曹琴默之手,趁她禁足之时向华妃透漏了欢宜香的秘密,顺便用点手段,将原因往宜修的身上引。
原本华妃跋扈,想来会借着年羹尧回朝之际闹得鸡犬不宁。
但华妃倒是争气,没我想象的那般沉不住气。
看来在她禁足之时布局是明智之举。留有时间给她缓冲,加上多番敲打曹琴默,有她劝着,华妃不至于坏了我的事。
如今,华妃与皇后显然已在局中,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困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做了好些梦。
梦中我又回到冷宫般的延禧宫,跪在正殿被皇上派来的人扇巴掌。
然又回到失宠之时,被博尔济吉特氏和康氏在宫中大烧符纸之时,梦中的我被呛得没法呼吸。然后一转眼又回到初进宫时,皇后在我的床褥间,搜出了扎满针的小人,我跪在地上苦苦求她的样子。
“不要,不要”
一瞬间挣扎着坐起,头痛欲裂。
白蔻听闻了动静,急急赶来,扶我起身。
“小主可是梦魇了?”
许久不梦魇了,我当下头痛欲裂,脑袋十分不清明。听着白蔻的声音,我轻回道:
“无碍,什么时辰了?”
“小主,快到午时了。”
“扶我起身吧。”
“是。”
刚在内堂坐定,便见白蔻似有话要说,便问道:
“怎么了?”
“小主,听闻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今晨溺毙在护城河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回头。
“当真?”
“回小主,当真呢。”白蔻拿起梳子,为我解开发髻,细细的篦头。
“听闻前日剪秋轮休,得了皇后娘娘恩旨回家探望双亲。谁承想,昨日晚间出门游玩,竟溺毙在了护城河中,今早被人发现时,整个人都泡肿了。”
随着白蔻手上的篦子在我的头皮上来回按摩,我的脑袋渐渐清明了起来。
“剪秋家里图着那点子恩情钱,着人进宫禀了皇后,皇后娘娘念着剪秋多年伺候的情分,厚赏五百两银子。”
我耳中听着白蔻的话,脑袋却迅速思索剪秋溺毙的缘由的各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