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倚梅园
一转眼到了除夕之夜。
甄嬛来约我去倚梅园踏雪，由于病中出行，我俩没带下人，只偷偷披了斗篷便去了。
到了倚梅园，果然白雪之中覆盖着红梅点点，煞是好看。我俩边走边看，甄嬛拿出剪的小像，打算挂在红梅之上许愿。
我见此小像心中一惊，这不就是前世果郡王的荷包中掉出来的小像吗？
莫非果郡王就是从这时捡到她的小像，然后两人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我当下立马制止住了甄嬛，告诉她小像太过私密，若是被他人得去，套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那恐有灭顶之灾。
甄嬛也刹那间惊醒过来，把小像揣回怀中。
片刻后又拿出来撕碎了，碎碎的撒在雪地上，看着雪把它淋湿了，二人跺了两脚才又放心地往前走。
正悄悄走着，听见前面有谩骂声。
我和甄嬛把灯笼吹灭走到前去，只见一个宫女一边拿着剪子修剪梅花，一边骂骂咧咧，口中全是污秽之言。
我一眼便认出那个宫女就是余莺儿。
前世只听闻皇上除夕之夜，夜游得一妙人，想来她与皇上便是在倚梅园相遇的。
此番我和甄嬛避宠，还需低调才是。
我和甄嬛对视了一眼，吹灭了灯笼，隐身在旁边。
刚刚藏好，便听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是哪里的宫女？”
我和甄嬛一怔，双双探出头，只见一身袍下方绣着团龙密纹，身披黑色皮毛大氅的男子正站在余氏前方的不远处，远远的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正是皇上。
余莺儿一见对方衣着尊贵，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子和梅花，匍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
“回贵人，奴婢乃是倚梅园的宫女，今日是奉命来剪花枝祈福的。”
“叫什么名字？”
“回贵人，奴婢贱名余莺儿。”
“余莺儿，除夕之夜，你奉命来剪花枝祈福，却满嘴污秽之言。”
“红梅乃品性高洁之花，朕踏雪而来，倚梅园白雪红梅，此等美景，却被你这贱婢生生坏了，你怎配在这倚梅园中侍弄！”
“容儿，这人就是皇上？！”
甄嬛小小声在我旁边问道。
“嘘”
今生我与甄嬛都没见过皇上，但我还是回头轻声回道：“看衣袍应该是。”
说罢两人又回头看去。
一听来人自称是朕，又显然生了怒气，余莺儿吓得不轻，当下连连磕头：
“奴婢失言，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真真是扫兴至极！活该拖出去打死。来人！”
“皇兄息怒。”
我与甄嬛正看的起劲，忽而见一男子从后方走来，同样一身黑色皮毛大氅，是果郡王。
难道前世甄嬛与果郡王在倚梅园还见过？我回头看了眼甄嬛：
“想必这就是果郡王。”
“果郡王？”
甄嬛听到此言眼睛倒是放了些许光，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两人看。
只见果郡王清声道：
“这宫女败了皇兄的兴致，该罚。”
“但今日乃是除夕之夜，且又是在倚梅园中，还是不见血得好。”
“十七弟的意思朕全然明白，但这宫女竟在这梅园之中口出污秽之言，实在可恨。”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这梅花乃是皇嫂最钟爱之花，这宫女确是败坏了此等美景。”
“但皇嫂生前最是心慈，想来若是她还在，也不愿见此情景。”
“不错，纯元最是心善。”
闻言，我察觉到身边的甄嬛身体一僵。
我回头安慰地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她回了我一个笑，反握住我的手，复而回头看向前方。
“罢了，便将余莺儿罚入辛者库，非死不得出，不叫她再污了朕的耳朵。”
余莺儿听到这里腿都软了，瘫在地上。
“还不快谢过皇上的不杀之恩？”
果郡王看向余莺儿。
余莺儿反应过来，“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还不快滚!”
皇上厌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余莺儿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我们的视线。
我瞧着余莺儿的身影，前世她也是德不配位不得善终，今生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是幸运了。
“十七弟，陪朕走走吧。”
说罢二人踩着雪，缓缓地走远了。
我和甄嬛大气不敢出，又等了许久，确定无人了，才悄悄地回到松禾斋。
一路上甄嬛都失魂落魄的。
我心中明了，也不多言。
到了松禾斋后，甄嬛只说被猫吓到了。
我命流朱下去煮姜汤，又命浣碧遣人去酡颜斋告诉白蔻，说今晚我与甄嬛一起守岁，让她们不必等我了。
我二人换下身上的湿衣，泡了脚，又各自喝了碗热热的姜汤，这才屏退左右，一起进了内室。
“容儿，你瞧瞧，皇上果然是个心冷狠绝之人。”
刚坐在塌上，甄嬛便失魂地说。
“嘘，姐姐慎言！”
甄嬛却不管不顾，只独自痴痴地盯着桌上的茶盏，复又抬头看向我：
“那余莺儿口出污秽之言，本也不是要命的事。但皇上认为她污了纯元皇后最爱的梅花，竟要生生打死！”
“容儿，你说，他日若我们犯了小错，皇上可会认为我们二人污了纯元皇后的脸和声音？”
甄嬛脸上全是失落之色。
“容儿，我自小骄傲，从未想到有一日，我存在的意义竟是沦为他人的替身。”
“容儿，我实在难受”
说罢，甄嬛靠在我的肩上，竟呜咽地落起泪来。
前世我从未见过甄嬛这般模样，当下也鼻子酸酸的，想起前世的种种，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只抱着甄嬛一起落起泪来。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与甄嬛竟同病相怜起来。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地安慰着她。
待她哭够了，我才轻轻开口：
“姐姐，天下女子莫不希望能得一心人白首。但进了这后宫，成了天子妇，以往的种种期许，便都化作痴想了。”
“不为别的，就我们二人的容貌与声音，就注定无法默默无闻，安稳地在后宫了此残生。”
“就算我们不争，不抢，别人怕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何况还有眉姐姐，她如今圣眷正隆，只怕后宫众人早把她恨到心尖尖上去了。”
“如若我们二人一蹶不振，她孤身一人在这后宫孤立无援，怎会有善果？”
正月很快过了，我与甄嬛仍旧避疾，却早已商量好了对策。
这日我正在宫中刺绣，便听得储秀宫吵吵闹闹的，我唤了白蔻进来。
“外面何事这般吵嚷？”
“小主，成了。”白蔻脸上笑容洋溢。
“今儿莞常在外出偶遇皇上，皇上将莞常在一路抱回了宫，如今就在松禾斋呢。”
“皇上金口玉言，晋莞常在为贵人，刚刚宣旨的小太监来过了，想来如今怕是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未侍寝就得晋封，这份恩宠可真是头一份的，自大清以来还没有呢。”
我笑着站起身，亲自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
“这不就有了？”
“下令酡颜斋诸人，闭紧嘴巴，别叫我听到不该听的。”
“是，小主。”
我回首坐到桌前，伸出纤纤玉手，捻起了一根丝线绕在指尖。
“皇上走后，你遣人去太医院一趟，请温太医过来。”
“是，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