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7)
县令拿着瓷瓶凑近青姝面前,红罂花的味道一股又一股的往青姝的鼻子里钻。
它的味道很香很香,青姝很想喝,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她的眼神就是不停的想往县令的手上瞟。
为了不让县令的当,她不停的回想法师给她买的梅干菜肉包,还有那只大烧鸡,可是她半点都想不起它们味道。
明明它们也是香的、也是好吃的,可是在此刻,眼前的小瓷瓶似乎更诱人。
“想吃吗?”县令拿出一块帕子,将瓷瓶里的红罂花倒了一些在帕子上,瞬间红罂花的味道更浓了。
县令甩了甩帕子,让整个笼子里都飘着红罂花的味道,“只要你说想吃,本县令就让你尝一口。”
一直不愿意看县令的青姝终于拿正眼看他了,最终她麻木的眼神落在小瓷瓶上。
她麻木又呆滞的看着小瓷瓶,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县令也不着急,他耐心的等着答案。
良久,青姝动了。
县令还以为青姝是服软了,他正要得意的大笑,谁料青姝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她恶狠狠的说了一个字,“滚!”
“有骨气。”县令活动一下被扇麻的右脸,要不是看在贾老爷会给他一万两银子的好处费,今天他非杀了蛇妖不可!
“想知道菩提法师的消息吗?”县令站起身来,用官兵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沾着的红罂花。
青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没了反应,实际上她的耳朵竖的可高了。
她怎么会不想知道法师的消息呢?
她做梦都想找他问个明白。
问问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逃跑,若是他逃跑了,为什么不回来带着她一起逃跑。
还是说,他跟阿莲一样,都去找自己的娘亲了,所以才不管她的。
“他要死啦。”县令美滋滋的笑出声,“你说他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在剿匪的时候得罪本县令的捉妖师,得罪就算了,居然还敢进城,你说本县令不找他麻烦找谁麻烦?”
“真可惜……”青姝轻声说。
“什么?”县令显然没有听清楚。
青姝虚弱的笑了笑,提高音量重复说:“我说真可惜,可惜我没有掐死他。”
说完,青姝还很嚣张的笑了出来。
“想激我?”县令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幼稚的招数。”
县令不再理会青姝,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啧啧’两声道:“法师也是个硬骨子,本官怎么命人鞭打他,他都不肯承认你偷了东西。”
“你真该死!”听到法师受刑,青姝的四肢百骸都在与他一起痛。
原来不是法师不要他,这一切都是她在胡思乱想,法师怎么会不要她呢?
这世上谁都会失信于她,唯独法师不会,她应该早点明白的。
她不该因为自己关在笼中而自暴自弃、一心等死。
而他也应该逃走的,即使不带她。
对于青姝的想法,县令一眼看穿,他鄙夷的提醒道:“别想着法师逃跑,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敢逃跑,本官就找到他庙里去。”
“他是个出名的大法师又如何?只要沦落到本官手上了,即使他是条凤,也得乖乖的夹着尾巴做本官院子里的鸡!”
县令拿起妖簿册,指着摁手印的地方说:“只要你摁下这个手印,本官就放了法师如何?你也不想他死在牢里吧?”
“想骗我?做梦!”青姝扬起冷冷的笑,她才不信狗县令的话,法师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吧!”等见了法师,县令敢保证,这蛇妖一定会求着他摁手印!
虽然青姝被封了法力,但是县令依旧不敢大意,他派六个人高马大的捉妖师将青姝一路押送至关着法师的独立牢房。
青姝全程被蒙着眼,她只知道通往法师的牢房很阴冷,也很潮湿,角落里还有老鼠窸窸窣窣钻来钻去的声音。
路上很静,除了火花跳动的‘噼啪’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看来法师也跟她一样,都被单独关起来了。
也是,偷窃之事本来就是县令找人做的,他自然是做贼心虚,哪里敢将她们跟别人关在一起?
又走了一段距离,牢房深处飘来潮湿的霉味,还有一丝血腥味,青姝先是一顿,而后甩开抓着她的捉妖师,飞快的赶往牢房深处。
蒙住眼睛又怎么样?
青姝是蛇,她天生就是靠嗅觉的,视力这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捉妖师见青姝毒瘾发作,还能跑起来,心中不由的有些佩服,他朝青姝射出控妖的符箓,却被青姝躲开了。
她将捉妖师甩在身后,嗅着法师的味道,一路赶到关着他的牢房。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法师就知道青姝来了,毕竟她走路的声音很独一无二,想认不出来都难。
她比想象中更狼狈。
在他的印象中,青姝的头发从来没这么乱过,浑身脏兮兮的,脸色煞白,毫无唇色,脖子和手腕结了厚厚的血痂。
她一真引以为傲的漂亮蛇尾结了厚厚的血痂,上面的鳞片掉了不少,没有鳞片的地方是已经发黑的肉。
“法师……”青姝心痛到发抖的手扯掉蒙着她眼睛的布,只这一眼,她的眼眶就落下无数的泪珠。
发黑的鲜血将白色的长袍染的透透的,被吊起来的小臂坑坑洼洼的,鲜血顺着小臂一路流到胳膊,衣袖早就被血浸透了,它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
而一旁的架子上放着的是从法师手臂上剃下来的肉,肉是鲜红的,一看就是刚行完凌迟之刑没多久。
锅里烧着的是火红的铁块,但是衣袍上有烧焦的痕迹,想必是已经行过烙刑了,
青姝擦去热热的泪水,来到他面前想抱他,可他浑身是伤,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着泪水说:“你应该离开的。”
知道她伤心,法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垂下看着青姝的眼眸,喉间滚动一番才开口说:“你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