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个梦：猎熊（二）

    大壮大步向前，他不断地用长矛试探着，吸引黑熊的注意。老树皮和胖头鱼则慢慢从两侧逼近黑熊，但他们动作要小得多。他们的主要目的只是控制住黑熊的行动路线，不要让它逃向其他方向而已。

    黑熊很快被刺激的愤怒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但却并没有像众人预期那样，愤怒的开始追逐眼前的大壮。它只在树洞的洞口附近逡巡，口中不断发出或高或低的吼声，试图赶走眼前的人们。

    大壮不愧是年轻人里最优秀的猎手，他瞅准一个时机，将手中的长矛迅速刺向黑熊的身体。那黑熊躲闪不及，一条后腿便被锋利的长矛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顺着黝黑的长毛流了下来。黑熊吃痛，再次发出怒吼。

    大壮眼见一击得手，脸上也露出了得意之色。手中一柄长矛更加快速在黑熊眼前挥舞，突刺。鲜红的血液已经顺着黑熊的后腿流到了白色的雪地上，那黑熊也终于被猎人挑拨的越发愤怒起来，逐渐开始跟着大壮的移动，慢慢离开了树洞的洞口。

    大壮呼啸一声，藏在树洞后的老马和鹿哥应声跟了上来。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封住黑熊的后路，不让它转身向后逃走。

    不料二人刚从树后绕出来，出现在那树洞之前，那大黑熊立刻转过身来，疾向二人冲去。

    老马经验丰富，一见黑熊奔来，立刻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向飞奔过来的黑熊刺去。鹿哥却一时胆怯，慌不择路，转身藏进了那树洞之中。

    一般来说，熊这类的生物都是避免和人类发生冲突的。它们在野外看到人类，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如果你手中还有棍棒长矛类的武器，那黑熊更会跑的远远的。但此刻不知道黑熊是不是被大壮的长矛刺中后变得过于愤怒，此刻竟毫不减速的直冲老马而来。

    老马也被这阵势吓住了，手里的长矛竟都忘了刺出去，只时呆呆地站在原地。那黑熊根本没有在老马面前停留，顶着那无力地举在空中的长矛，肥壮的身躯一下便把老马撞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远处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口吐鲜血，瘫软下来。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原本躲入树洞的鹿哥从树洞中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小熊崽子。口中大喊着：“里头还有两个小的，咱们……”

    话还没说完，那黑熊已经一掌拍了过去，正好将鹿哥的头拍在了粗糙的树干上，随着一声闷响，只见黄色、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树干上流了下来，从树洞的上沿滴答滴答的落到雪地上。

    大壮、老树皮和胖头鱼三个人都愣住了。令人作呕的气味迅速在寂静的丛林中弥漫开来，鹿哥的身体已经软倒在树根下，歪斜的双肩上，顶着一个扁扁的脑袋。

    “一起上”，大壮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终于也将剩下的两人的意识拉回到了肉体当中。只见他双手紧紧挟住长矛，迅捷的朝那大黑熊的肋下刺去。反观那黑熊此刻正急着从死去的鹿哥怀里取回它的小熊崽，对大壮这奋力一击毫无防备。

    锋利的矛头直接刺入了黑熊的腹部，黑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但它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继续用前爪努力地把小熊往洞里推。大壮见状知道这大熊是在护崽子，朝另外两人喊道：“一起把大的废了，小的抓回去取胆。”

    老树皮和胖头鱼早已被吓的没了主意，听到大壮的指挥，机械的端着长矛和兽叉，向那大黑熊身上刺去。噗噗又是两声，长矛和兽叉再次插入黑熊的身体中，黑熊发出的吼声痛苦而微弱。雪地上人的鲜血和熊的鲜血流淌在一起，将树洞附近的雪地全部染成了红色。

    大熊将小熊送入树洞后，把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洞口。作为一只野兽，奄奄一息的它可能并不明白，它这样的牺牲很可能也是徒劳的，当它死后，眼前的三个凶恶的杀手，自然会搬开它的尸体，再进去抓走它的孩子。

    大壮已经等不及了，他和胖头鱼再次将两支长矛捅进了黑熊的身体，黑熊的身体因此而抽动，但流出如此多的鲜血，它早已失去了站起来反抗的力气了。

    大壮招呼着胖头鱼、老树皮一起，三个人抓住黑熊的后腿，试图将黑熊从洞口拖出来。但由于洞口本就是个朝下的雪坡，黑熊又太重，他们费了九牛二虎只力，还是没办法把整只熊都拉出来。于是只能决定让力气更大的大壮和胖头鱼暂时拉起挡在洞口的黑熊，让老树皮钻进去，把小熊抱出来。

    老树皮猫着腰，钻进了树洞里。大壮和胖头鱼两个人一边用力扯着熊腿，一边朝里面喊，“找到了吗？一会儿拉不住了。”

    “他妈的，太黑了。”老树皮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听起来声音虚幻而遥远，似乎树洞很大、很深。

    老树皮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他的惨呼。外面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底下一松，那大熊尚未死透的身体便从雪坡上滑了下去，再次堵在了洞口。

    还没等两人再把那黑熊拉起来，树洞中又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那声音听得两个人头皮发麻，他们都清楚，老树皮应该是没了。

    看着树洞旁鹿哥的尸体，和远处靠在树干上，口吐鲜血的老马，大壮怒火中烧，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

    胖头鱼也是颤抖地站在树洞前，不过他则是由于恐惧，终于精神崩溃了。只见他转过身，不顾一切的向密林中狂奔而去。

    大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胖头鱼已经跑了，他突然走上前去，拉开了鹿哥身上的背囊，从中取出了一瓶松油，跟着又去周围捡了些枯枝碎叶，扔在了老树的四周。

    现在已经被这黑熊弄死了三个兄弟，大壮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要为兄弟们报仇，一定要让这黑熊付出代价，即使它已经死了。

    赶尽杀绝似乎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意识，父债子偿就好像吃饭睡觉一般天经地义。

    黑熊死了不足以洗清它杀死人类的罪孽，哪怕它杀死人类的原因是，人类自己要来猎杀它。

    大壮一定要杀死里面的那只小熊。

    现在在大壮的意识里，天地间就只剩下他和那藏在树洞中的小熊这两个生灵，其他的一切他都已感知不到。

    当然，作为人类的他，一定要杀死那只熊。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红色的火焰在枯叶中迅速膨胀，如同一条蛇一般迅速沿着松油的轨迹，爬上老树那粗壮的树干。周围的积雪在烈火的炙烤下，迅速消融，无论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慢慢露出了黑色的大地。

    树洞中，传来野兽低沉、哀婉的吼叫，跟着野兽开始拍打古树坚实的树干，试图从中冲出来。然而，古树粗壮坚实，且早已被烈火覆盖。那野兽每拍打一次，就会发出一声哀嚎。

    大火爬上黑熊终于死去的尸体，一股猎户们熟悉的肉香在丛林中弥漫开来。熊肉渐渐和人肉烧到一起，在大火中烤出难以描述的香气。

    大壮的双眼已被浓烟熏的通红，但他仍然兴奋的盯着那树洞的出口。握紧长矛的双手青筋暴起，只待那小熊冲出洞口的一霎，便要一枪将其插死在地上。

    金大爷和根叔终于来了。他们本应该来的更早些，本该在看到逃走的胖头鱼的那一刻就开始行动。但他们犹豫了一下，这无可厚非，恐惧本就是人人都会有的情绪。无论如何，最终他们还是来了，这已经可以算是勇敢了。

    他们看到大壮犹如战神一般，手持长矛，严阵以待的堵在树洞的门口，听到大火包围的树洞中，传来野兽越来越微弱的哀嚎。

    他们还是理智的，他们用尽全力拉走了大壮，并留下标记。他们很清楚，这里的事情改结束了，人死了，熊也死了。等大火熄灭了，再来取熊胆便是。

    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雪原上，一头满身满嘴都是鲜血的小熊，正紧紧地盯着这燃烧的古树。它的明亮双眼中，正映出熊熊燃烧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