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纳兰容若病倒了。
因为在寒风中等太久, 加上心里压力太大一下没能抗住,终于倒了下来。
卢希宁愧疚不安,以前她生病时, 他晚上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这次是早上她醒来, 见平时准时起床的他一动不动躺在旁边, 以为昨晚他们闹得太晚, 他太困起不来, 便伸手去推他。
一碰之下, 他全身热得烫手, 忙探头看去,他白皙的脸庞都已经烧得通红。
纳兰容若这时睁开眼, 对她露出个虚弱的笑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宁宁, 我身子不大舒服,你可还好?”
卢希宁飞快跳下床, 抓起外衫套在身上,着急地道:“我没事, 你别动啊, 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量。”
纳兰容若哎了声,见卢希宁已经跑远了,目送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疲惫的眼里溢满了笑容, 只得又躺了回去。
很快卢希宁拿了温度计跑回来, 说道:“你含着量一□□温, 我让行墨去给你请太医了, 行砚前去侍卫处给你告假, 你只管好生躺着。”
张婆子端了热水进来,卢希宁接过铜盆放在床边,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拭手脸,擦干净之后,又拿酒精擦拭了一遍。
纳兰容若配合着她的动作,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长生早上醒了之后,习惯性要找卢希宁,不顾奶嬷嬷劝阻,哭喊着蹬蹬瞪跑进了卧房。
卢希宁回头看去,不禁眉头紧拧,正色道:“阿玛病了,你若是要留在这里,说不定你也会跟着生病,要吃苦苦的药。你快出去啊,这是命令,你没得选择。”
长生不远不近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呆呆看着他们,半晌后怯怯地道:“额涅,阿玛会去世吗?”
卢希宁暗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安慰他道:“阿玛当然不会去世,你跟着奶嬷嬷去玛嬷院子里玩,等阿玛好了之后带你去骑马。”
长生吸了吸鼻子,看着纳兰容若叮嘱道:“阿玛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纳兰容若被这么个小丁点关心,心里感到暖暖的,刚要点头,听到他又说道:“好了就能带我去骑马了。”
纳兰容若脸一下拉了下来,委屈地看向卢希宁,她听得忍俊不禁,虎下脸对长生说道:“快去玛嬷院子,听话,不得哭闹。”
长生奶声奶气应了,依依不舍跟着奶嬷嬷走了出去。卢希宁耐心解释道:“以前地震的时候,我跟长生解释过何为生死,他便记在了心里。我也没因为他小就瞒着,反正总有一天他得知道。”
纳兰容若不在意笑笑,抬起手想要去握她的,犹豫了片刻又放下了。
卢希宁见状,伸出手掌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笑着道:“我猜你是因为冷了才生病,没事的。”
到了时辰,卢希宁取出纳兰容若的温度计一看,他人已经烧到近四十度,不禁担忧更甚,干脆拿酒精先给他擦拭了腘窝等地方退热。等太医前来诊脉开药时,他的热度已经退去了不少。
卢希宁去洗漱了出来,张婆子已经熬好药端进屋,纳兰容若坚持要自己吃药,说道:“宁宁,我现在已经舒服了许多,你先去吃饭,不然我会心疼。”
卢希宁无奈,只得前去匆匆用了些早饭,回到卧房纳兰容若已经吃完药,半倚靠在被褥上,脸色嘴唇都发白,精神恹恹,完全没了以前的生气。
看到她来动了动身体,勉强露出个笑容,说道:“宁宁,你得离我远些,你身子比我弱,别把病气过给了你。”
卢希宁在床沿边坐下,微笑着说道:“我没事,太医也说了你是受了冻才生病,这种病不会将病气过给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还有,我让厨房去榨了些橙子汁给你喝,有助于你提高抵抗力。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
纳兰容若轻轻摇摇头,说道:“我先前喝了药,一点都不饿,等到饿的时候我会吃的。”
现在生病都讲究饿着肚子清肠胃,不吃有营养的东西无法增强免疫力。
卢希宁没有采纳太医的建议,只让他吃些清粥小菜,说道:“好,我等会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准备些肉蛋奶,吃了这些你才有力气。”
纳兰容若沉思片刻,问道:“这都是你们那里的知识吗?”
卢希宁嗯了声,见他眉眼间都是疲惫,温柔地道:“你先歇一会,我就在暖阁里,有什么事情你就喊一声。以前你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嗯,我都相信你。”纳兰容若说了会话也倦了,躺下来盖好被褥,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卢希宁守在旁边,看着他眉头紧锁,似乎在睡梦中都不安宁的模样,心中难过更甚。
兴许在梦中,他在抵抗现实的难,可一切都是徒劳,哪怕在梦里也照常会挣扎不安。
卧房外响起脚步声,卢希宁转头看去,觉罗氏走了进屋,她忙走出去,小声说道:“额涅怎么来了?”
觉罗氏满脸担忧,抬头朝卧房看去,低声问道:“老大睡着了吗,他身子可还好?”
卢希宁领着觉罗氏走去正屋,坐下后说了纳兰容若的状况:“夫君现在已经好多了,平时他也没能好好歇息,这次正好歇上一段时日。”
觉罗氏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好生看着他,长生由我帮你照看着。过年的时候你也无需进宫去领宴,在家清清静静过年也好。”
卢希宁点头应下,“长生淘气,又得麻烦额涅了。”
觉罗氏哭笑不得道:“这小子,来到院子就急着跟我说,阿玛不好了,阿玛快死了,我听了被吓得不行。后来他又说,阿玛要吃苦的药,说好了以后要带他去骑马。我猜想是老大生了病,就让富嬷嬷看着长生,先赶来看看他。这做人额涅的,不亲眼见着儿子,哪真能放下心。”
卢希宁尴尬地道:“长生太小,就知道鹦鹉学舌乱传话。”
觉罗氏不在意摆摆手,接着问道:“老大先前好生生的,怎么就冻着了?我先前听说你大哥来了府上,后来与你一并被叫进了宫,老大送了你们前去,回来就病倒了。老不休听到老大生病,好似脸色比锅底都黑。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卢希宁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觉罗氏,深深的歉疚涌上心头,囫囵回答了几句:“皇上找我跟我哥,是因为赈灾的事情想要问问我们。外面太冷,夫君等着受了凉,都是我不好。”
觉罗氏狐疑打量了卢希宁几眼,最终没有再多追问,叹了口气说道:“老大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自己受了凉,我岂会怪到你身上去。罢了,我得回去看着长生,有什么事情你就递个消息来。”
卢希宁送走觉罗氏,转身慢慢走回屋,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
纳兰明珠生气,肯定是听到了些什么。她其实也能理解,不管是纳兰明珠还是觉罗氏,在他们心里肯定纳兰容若最重要。
就算是待她亲若母女的觉罗氏,在纳兰容若与她之间选择,毫无疑问会选择纳兰容若。
这时张婆子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地道:“少夫人,皇上听说爷生病了,特地差太医正前来给爷诊治,如今行墨招呼着太医正,正在前院花厅等着。”
卢希宁顿时烦躁无比,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康熙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大的原因估计是因为担心她生病。
再说纳兰容若知道后,心里肯定又会不安。这份恩典她要不起,纳兰容若也要不起,可他们不但要硬生生接下来,还得感恩戴德。
卢希宁压住心底升腾的怒意,说道:“你去跟行墨传话,让他们稍微等一等,夫君吃药后睡着了,我去看看再说。”
张婆子应了下来,又说道:“少夫人,太医正还说,爷生了病,说不定少夫人也过了病气。冬日天气冷,生病的人多,得先防着些,太医证
正既然来了,就顺便给少夫人请个平安脉。”
她果真没有猜错,卢希宁几乎快抓狂,随口敷衍了句知道了,转身进了卧房。
纳兰容若睡得出了一头细汗,他向来睡眠浅,卢希宁走到床边时,他已经醒了过来。
卢希宁嘴里苦意蔓延,半晌后说道:“皇上差太医正来给你诊脉。”
纳兰容若怔楞住,撑着坐起身下床,故作轻松说道:“宁宁,太医正亲自上门来给我诊治,这是天大的恩典。”
卢希宁拿着外衫帮着他穿上,苦笑一声说道:“皇上还让太医正给我请平安脉。”
纳兰容若低头扣着绊扣,温声说道:“让太医正给你把把脉也好,你也不要想那么多。”
卢希宁想想也是,干脆苦中作乐,就当做是不要钱的治疗了。
纳兰容若稍微收拾了下,太医正进了屋,见礼之后把了脉,与先前太医说得也并无不同,只是受寒而引起的不适。
太医正随后又给卢希宁把了脉,这次比纳兰容若用时更久一些,最后笑着说道:“少夫人身子很好,只是依然得小心为上。自从入冬以后,多有人因着天气寒冷生病。病来如山倒,说起来纳兰大人估计也听过,先前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陈弘勋,因为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在昨日夜里已经去了。”
卢希宁浑身一震,不由得转头看向纳兰容若,他回了她个安抚的笑容,说道:“多谢太医正大人提醒,我与内人都会好生注意。”
太医正客套几句后告辞离开,卢希宁急得连声问道:“太医正不会随便提起陈弘勋对不对?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纳兰容若也不知道究竟情形,思索之后说道:“我现在也不清楚,先让行墨去看下大哥那边有没有事再说。”
行墨前去了不久就赶了回来,焦急地道:“爷,少夫人,舅老爷被人告了,还有老爷也被人弹劾,说他纵容亲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