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卷：结缘11
练完剑，慕蘅研墨，谢轻尘作画，两人几乎不说话。不多久，那画作便有了雏形。只见在辽阔的天幕下，空旷的大地上，万物沐浴着阳光，正慢慢生长。又过了些时候，一副生气勃勃的春耕图便跃然纸上。谢轻尘放下笔，揉着眉心道：“今晚有点心浮气躁，画得粗糙了些。”
慕蘅左右看那画上牵牛的胖娃娃：“这孩子就跟活的一样。哪里粗糙了？”
谢轻尘叹道：“穷人家哪养得出这么白胖的孩子？能吃口饱饭就不错了。”
烟花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宴会已到了最热闹也即将结束的时候。慕蘅锁好门，将声音都锁在了外面。突然，几道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来人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他们二话不说朝慕蘅刺去，惊得笼子里的鸟胡乱扑棱。慕蘅也不问话，拔剑迎敌，双方打得难分高下。
翠竹摇晃，带着风的声音。风停叶落，慕蘅面前又多了八个蒙面人。他们留下一半人参战，其余的四人提着剑，直奔书房。
糟了！公子有危险！慕蘅心里着急，手上便用了十分功力。哪知这些人跟以往的不同，人人都是个顶个的高手，缠得他腾不出手来。他边接招边倒退着朝书房靠近，盘算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脱身。
书房里，谢轻尘对着刺向胸口的剑，嘴角扯出一丝轻蔑又无奈的笑：“就这么想我死？我废人一个，你们的主子也容不下。到底，他在怕什么？”
对方看透了他拖延时间的想法，剑刺出的速度越发快了：“你今晚必须死。”
“是么？谁说的？”莫待握着一把竹叶挡在谢轻尘身前，笑得像刚偷了两只肥母鸡的老狐狸，“可我不喜欢他死。”竹叶离手，剑被弹开，围着谢轻尘的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死了。
谢轻尘和慕蘅早就听说莫待的功夫深不可测，倒并不多吃惊，而那群夜袭者则着着实实被惊住了。他们奉命杀掉谢慕二人，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高手，将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
“竹叶上有毛毛虫，太讨厌了。”莫待甩着手，指着黑衣人问，“你仇家？”
谢轻尘苦笑：“只是想要我命的人。要不，我把命卖给你？”
莫待思忖片刻，点头：“可以。从今往后，你的命我负责。”他将尸体踢到院中，一晃身来到慕蘅面前，笑道：“我心肠好，买一赠一，你也归我了。照顾你家公子去，这里不需要你。”
慕蘅退回谢轻尘身边，将他抱到竹林下的躺椅上，看那四人如何脱身。
莫待扔过去一个小药瓶：“把这个洒在尸体的伤口上，少量即可。”他就近掐了几片花叶，左右翻看，确定没虫了才放心。“我只问一次，谁先给出正确答案我就饶谁不死。你们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
“你少废话！有本事将我们都杀干净了！”
“回答错误。”莫待看了看滋滋冒烟的死尸，笑了，“没想到这这玩意还挺好用，这么快就化得渣都不剩。你们有福了，等不了多久也会变成灰尘，自由地飞舞在这人世间。”他说着笑说，双手轻扬，四名夜袭者转眼就只剩一名又瘦又矮的还能喘气。
谢轻尘的心里涌起一股寒意：这些人在他眼里，连条毛毛虫都不如！
矮个子倒退几步，显然是害怕了：“我……我说！我们是颜公公的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喊话声响起。慕蘅还没完全移开门栓，清欢就已撞开门冲了进来：“莫公子，不好了！我家公子被关进天牢了！”
“为何？”谢轻尘急道，“天牢是关死囚的地方。好好的他犯了何事？”
“公子喝多了，误入胡冰清的寝殿，出言不逊，还杀了侍卫和侍女！”
“他喝了什么醉成这样？”
“颜公公带来的百日醉。”
百日醉虽然性烈，但以谢轻云的酒量，断断不至于醉得做出糊涂事来，想必这酒里面还加了极厉害的药。这招釜底抽薪用得漂亮！不仅可以折断谢轻晗的左膀右臂，还连消带打地杀了整个魔界的士气。够狠！莫待盯着矮个子，眼里有了杀意：“这又是谁的主意？”
“颜公公。谢轻云戏弄过赛貂蝉，扫了颜公公的脸面，他发誓要报复。”
“这么阴损缺德的招数，倒也适合他。”莫待满脸厌恶之色：“干嘛总想着赶尽杀绝，当真令人讨厌！”顿了顿，他问清欢，“有人看守谢三公子么？”
“有，当然有！二公子怕有人对我家公子下黑手，派了重兵围守天牢。没有他的手谕，谁也不能接近我家公子。”
“多此一举。告诉他，把看守撤了。”
“为什么？如果没人看护，万一……”
“万一什么？叫你传话你就传话，哪来这么多废话？等下跟着我走！”莫待瞅了矮个子一眼，冷冷地问，“你有话说？”
“我可以走了么？你说过，谁说真话你就饶过谁。我说了。”
“我是说过。可那是刚才。”莫待挥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一拂袖向门外走去。“清欢，通知二公子封城，今晚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城去。慕蘅，护好你家公子。在我回来前，谁也不许进出这个院子。”他带着冷绝的杀气消失在摇曳的竹林里，清欢跟在他身后，朝停云居疾驰而去。
慕蘅看着已气绝身亡的矮个子，呆了呆才说：“他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因为那些人想杀轻云。违背人伦，杀害无辜已是死罪，更何况调戏公主是诛九族的罪？轻晗若出面保轻云，就会落下偏袒亲属的恶名，也就给了萧尧找茬的口实。他若按律法秉公办理，转眼就会失去兄弟。轻云说过，莫公子最恨别人伤害他身边的人。犯了忌讳，就得付出代价，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谢轻尘捶着腿，第一次感激自己重疾缠身：若不是来给我看病，他就不会来魔界，而今夜这局怕是不能破了！天可怜见，天不亡我魔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风穿过竹林，响起细雪洒落的声音。天心阁的上空，月明如水。
这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照得山川河流含情，照得飞禽走兽善感，照得人的心思也跟着它东来西往，阴晴圆缺。
胡冰清就着这月光，泡着温热的玫瑰花水，胡乱想着心事。她刚刚从停云居回来，为着谢轻云闯宫的事和谢轻晗狠狠吵了一架。入魔界来的头一遭，谢轻晗痛斥了她。他说，洞房花烛夜后，你说你心有所属，嫁给我实属无奈。从那以后，我对你以礼相待，不曾有半分为难。虽然你我各有立场，也不过是一夜夫妻，可你终归是我的妻子，是轻云的嫂子！你这样对付他，不觉得羞耻么？生而为人，连最起码的人伦道德都丧失了，还配为人么？她想辩解，可是，说什么呢？说原本她极力反对颜槐玉这样做，奈何不敢违逆皇帝的旨意？说她之所以想杀谢轻尘，是恨他看不起自己，竟连一曲琴也不愿为她弹奏？说她虽然不喜欢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把魔界当成家，她并不愿魔界遭遇危机？还是说她不管如何被逼迫，也始终信守当初的承诺，未曾向萧尧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罪已犯下，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所以，她索性认了：是，我就是故意算计他，哪又怎么样？你有证据么？没有吧？可是我有。颜公公和闻讯赶来的文武官员可都看见了，他撕破了我的衣服，想非礼我。他死定了！谢轻晗盯了她半天，眼里只有心痛而没有恨：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想我家破人亡？谢家到底哪里薄待了你，你要这样赶尽杀绝？他红了眼眶，流下泪来。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谢轻晗流泪，她的心突然就疼了起来。她有些慌乱，忙慌慌地离了停云居……她想着叹着，没精打采地撩起水擦拭身体。
背后伸过来一双手，轻柔地替她梳洗按摩：“舒服么？”胡冰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匕首已顶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有几句私房话想跟夫人单独说，请夫人莫大喊大叫。同意的话，夫人就捡个花瓣给我；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在夫人死后，捡个花瓣给你。”
胡冰清笑了：“我胆小，你别吓我。”她的脚撩起一片水花，带着许多花瓣朝身后飞去。“我够不够有诚意？”
“有诚意，太有诚意了！”那人闪身转到她面前，浑身滴水不沾。这是个以纱覆面，一双桃花眼里全是笑的女人：“我家先生说了，他不喜欢夫人你谋算谢家大公子，叫你以后别做多余的事。不然，小米变成小米粥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大。”
“小米？小米粥？你是饿了么？饿了我这里有糕点。”
“夫人是明白人，干嘛要装傻？非要我说那么清楚？”
“我什么都会，就是还没学会装傻。还请姑娘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