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阴桃花(5)
“嘘——”
沈彦舟在周殷身上用过点灵能,通过追踪术找到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城外小院,大片红色绸缎,像泼了一池浓稠的血。
七月十七,易娶丧妻。
“别出声。”
沈彦舟拉着宋延泽躲在隐身结界里,屏蔽气息,躲在暗处盯着屋内的两个人。
“宇哥”
周殷盯着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发呆,每动一下都会牵动细密的铃铛簌簌作响,他挣扎着起身。
这些东西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嗜睡,没有力气,头脑昏沉。
“你找他们,是想杀了我?”
白琛宇坐在床侧安静与他对望,看着周殷瓷白的皮肤被红绳衬得格外细腻,白得反光。
“阿殷,你这一身的病,我要走了,就没人护着你了。”
他倾过身去,抱住他的小病秧子。
“可是,你这是在做倒行逆施的错事。”
周殷动了动,想挣脱,牵动铃铛急促晃动,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这不重要,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不高兴?”
白琛宇搂住他的腰,伸手去蹭怀里人眼角的泪渍:
“来,吉时要到了。”
周殷僵硬地跟着他走,每走一步,脚上系着红绳都会牵动铃铛:
“你把我哥,怎么了?”
白琛宇步子没停,牵着他走到院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笑音:
“别管那些,结婚才是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事。”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硕大的桌子摆在中间,上面挂着艳红的“囍”字,在漆黑偌大的院子里格外诡异,凉风丝丝缕缕地吹过来。
没有司仪,桌边只有两个纸扎小人。
院内两人穿着民国样式的男子喜袍,是一场中式婚礼。
“一拜天地——”
白琛宇一边高喊,一边弯腰对着小纸人行礼。
“我哥在哪,他是我亲人啊,你放过他好不好,我不逃了。”
周殷没有行礼。
“二拜高堂——”
白琛宇继续弯腰:
“我没有父母,高堂之上,便由你的父母坐庄了。”
周殷瞳孔一缩:“什么?”
你把他们给杀了?
周殷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向桌边两个惨白的纸人,听着白琛宇继续喊:
“夫妻对拜——”
依旧只有他自己行礼,周殷站着止不住的后退,满眼惊恐。
“白琛宇!你已经疯了!”
这场婚礼自始至终只有白琛宇一个人在行礼,艳红的长袍衬得他妖冶阴森。
“阿殷,该洞房了。”
看着远处愈行愈远的两个人,宋延泽歪歪头,小声道:
“我们不救那个小omega么?”
沈彦舟愣了愣,目送他们走远:“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宋延泽:“?”
周殷挣脱不开身上细细的红绳和铃铛,看着绳子又细又软,可捆在他身上便像一摞又一摞的铁丝那样坚固,甚至泄去了他的全部力气。
“白琛宇,你要把我也杀了?”
“阿殷又开玩笑了”
白琛宇将人横打抱起,眼底含着温柔笑意:
“你就是我的命。”
“疯子,你这个疯子”
周殷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他被人压在软大的喜床上,湿润又强势的吻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空气中全是淡淡海盐薄荷的味道,让他觉得骨头都发凉。
“阿殷,我等这天等了太久。”
“阿殷,我陪你去北方看雪,看山,看海好不好?”
“阿殷,我们在林间建个小屋,过不被人打扰的日子好不好?”
“阿殷,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宝宝,等他长大了”
“你可以教他为人处世,道法术法。”
“阿殷,我好爱你。”
“阿殷”
“阿殷”
周殷沉默地听着,眼角泪渍落在枕头上染湿一块深色,他听见白琛宇叫了他无数遍阿殷。
亲切又陌生。
他伸手蹭了蹭白琛宇隽逸的侧脸:
“宇哥,收手吧,别造孽了。”
会不得超生,魂飞魄散的。
“你杀了我至亲之人,这辈子,我们只能这样了,我不可能再爱”
言至此时,他已经被白琛宇抬起下巴,用吻封住未说完的话。
周殷眼底是压抑的痛苦,他犹豫好久,才伸手掐上白琛宇的脖子,欲将人施法收服。
可指尖下传来一跳一跳的温热触感。
让周殷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他又轻轻摸上人的心口。
轰隆——
外面突然下起的雷雨,让他心头也跟着震了震。
白琛宇是有脉搏,心跳和体温的。
那些红绳,铃铛和符咒
困住的又是谁的魂?
混乱的记忆宛若走马观花,浮现,消失又辗转。
他看到了宇哥帮他挡了一波又一波要来抓他的鬼差。
周殷愣了愣,对上白琛宇那双满是浓重悲伤的眼眸,他咧嘴笑了笑,搂住人贴上白琛宇的下巴:
“原来,那场捉鬼任务,死的人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你不让我回家,不让我见任何朋友。
你是怕我发现那些白绫奠字。
甚至不惜编织了你杀人的谎言。
周殷疯了似的开始推他,他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那些还魂之法,是白琛宇在用自己的阳寿给他续命。
白琛宇想跟他一命换一命。
他跌跌撞撞朝门外跑,撞上迎面而来的沈彦舟。
“求你,带我走。”
周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阻止他。”
沈彦舟拧着眉,一手扶着他,周殷身上的人气愈来愈盛了。
不属于他的人气。
他抬眸扫了眼欲冲上来的白琛宇,那人身上鬼气增生,正一点一点抽离他的阳寿。
“封!”
沈彦舟将周殷拉出门外,房门冻住将白琛宇关在屋内。
里面的人在拼命砸门:“放我出去,还差最后一点!放我出去,阿殷!”
“”
沈彦舟沉默了会,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一个发了疯的想给命,另一个宁死也不要。
周殷抓着沈彦舟的衣服,声音都在发抖:
“救他,舟哥,求你了,救救他。”
沈彦舟叹了口气:
“媒介呢,应该就是你手上的血玉扳指,摘了的话阳寿自会返回,这个结界能困他半个小时,是去是留,你自己决”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周殷已经摘下了手上的戒指,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宇哥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周殷每走一步,他的魂体便散去几分,身体开始几近透明。
他将额头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白琛宇撕心裂肺的声音,笑了笑:
“别开门宇哥,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
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瓦解。
“我求过菩萨了,她说让我们下辈子相爱。”
“宇哥,你信不信啊”
白琛宇盯着自己周身散去的鬼气,阳气在一点点回笼。
回魂术被终止了,他颓然地坐在地上:
“我信,阿殷我信。”
周殷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开始拿不稳那枚血玉扳指:
“我也”
连同他没说完的话一起消失的。
还有那个温文尔雅,意气风发的小道士。
“啪嗒——”
血玉扳指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清脆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
“阿殷——”
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声声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