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它落在小城南边新设的商业街拐角口上，就连招牌都是檀木做的，两旁挂着大红灯笼，招摇华丽。
老火锅店里，总喜欢搞点古朴的元素，雕兰的木窗隔出一个一个包间，乍一看还挺精致的，挺有范的，但这样的高逼格调在小城里，是很难会受到欢迎，最后的结局大多数是关门。
这家火锅店就在关门的边缘悠转，寥寥无几的服务员们，要么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要么直接倒在桌上趴着睡着，没人来敢喊醒的原因，可能领班也在睡呢，所有人都在等着下班，等着它关门大吉。
他们一进来，所有服务员都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地围着，疯狂朝他们介绍着特色，而店里一个鬼都没有，凄凄惨惨的，明明开了空调，但还是让人感到凉飕飕的。
森瑶看着菜单，每样菜的价格都低出了她的预料，她大手一挥，“你们随便点！”
话虽这么说出来，他们也吼着，“要吃穷这家店！”
结果，菜都拼了命往便宜的点，听到米饭免费，连点八次多，生怕坑花到森瑶的钱，毕竟人家是个小姑娘。
“我请客，传过去。”沈言秋早就知道这帮人就是死要面子，花女生的钱打死都不干，又想出来浪。
这下，所有人都像撒欢的疯狗，又像从阴曹地府跑出来的饿死鬼，敞开了点，巴不得把沈言秋吃垮，又不是俞天白“吭”了一声，他们怕会将沈言秋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吃光。
“沈言秋，不是你请客吗？怎么是森瑶刷卡！”李响脸颊有些红，怎么能让女生出钱，八百多啊，一个月的伙食费了，早知道就叫他们一起凑钱来给了，实在不行还有个唐杰啊。
“说好，我请你们，就我请！你们什么思想啊？男女平等这么多年，你们咋还瞧不起女生不成。”森瑶不小心听到他们几个男生之间的窃窃私语，觉得好笑，又觉得心暖。
那几个男生都闷不出声，把头低下，耳根红得似火锅里的红油汤。
唐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乘着森瑶去上厕所时，问过沈言秋带了多少钱，想着等会他俩凑钱给了的了。
今天还以为就随便吃吃就行了，身上也没带着多少钱，可森瑶径直带了他们窜到这家店，还有连锁的卡，但这里营业额太差了，卡都没法用。
见森瑶爽快刷卡时，唐杰感到着实有点难堪。
“谢瑶姐！”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散伙时，李响带着要回学校的那几个人，□□小弟见大佬那气势，毕恭毕敬地朝森瑶致谢。
“别！要我请你们坐车回学校吗，天气那么冷！”森瑶一出门，就直打哆嗦，身上就又多了好几件校服。
男生对人好，不一定是对那个人有意思，大多时候是觉得过意不去。
他们连忙摆手，七嘴八舌地嬉闹着告了别，踏上了回学校的路，再晚些回去，就要被上光荣榜了。
唐杰搓了搓手，朝手心里哈了一股热气，“等会，我爹来了，送我们几个回去！”
说着，他爹的车就来了，黑色的车身带着大大的后脑勺，他爹长得挺胖的，脸肉嘟嘟的，一说话，那股煤老板的气息就跑出来。
“娃子些！还不上来！要我拉你们呐！”
一吼出这嗓子，表情变得凶神恶煞极了，森瑶都不敢说话了，他们几个吞了吞口水，连跑带跳地钻进了车里。
就连唐杰都往后座钻去，沈言秋挤不过，又不想太狼狈，与其被挤到，不如自己主动选择了副驾驶座位。
唐杰他爹，因政府整改，停办了煤矿厂，转而去搞房地产，最近几年揽下好几个小城里的好项目。
他爹不说话时，慈眉善目的，跟那个弥勒佛长得一样，一说话，像把机关枪，嘟嘟一顿扫射，把电话那边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言秋面无表情地盯着唐杰他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打着，视线还不放在前面，光顾着看手机
直到下车，沈言秋松开了手心，才发现竟出汗了。
“他爹开车是在玩命呢！”森瑶咽了咽口水，缓了一会才丢出这句话来。
俞天白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这不是又换新车了，唐杰也是命大！”
森瑶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看向身后，那小区门口的门卫室，那个门卫小老头裹着军大衣，猫着眼地瞅着他们，不屑中带点鄙视。
“那小姑娘谁啊？怎么没见过！过来！登记！”
“别理他！走！”
俞天白从小就烦他，任谁来，只要没见过，或是不熟，就死拉硬拽要别人登记过，才能让他进来，谁家摔个碗，掉颗米，都要去管管。
往里走，侧边是蓝色的停车棚子，里面杂乱地堆满了自行车，电摩托，另一面是三栋五层高的老式小区居民楼，有着黑夜里还在泛黑的墙体，黑绿色的藤蔓遮住了一楼的窗户阳台，冷风吹过，发出像鬼叫，似挠墙的声响，墙角还开着裂，防盗窗的铁条锈迹斑斑，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
森瑶越走越觉得脚重，眉心发紧，这地方条件也太差了，但不能表现出来，压在心里咯得慌。
一直走到了小区的最里面，路也不是太长，六七十米的距离，最后面是白色的围墙，大片的批把树，带着大大的叶子，旁边是蓝色的大型垃圾箱，外面还一些散落着没丢进去。
“嘿！哈！又坏了！”
俞天白站在楼梯口，喊了几声，又跺了几脚，声控灯也没有亮起来，只有惨白的月光横跨在两栋楼之间的空地上，婆娑的树影鬼魅地招着手，楼道里黑洞洞的，让人看了害怕。
“走吧。”沈言秋平淡地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替森瑶照着前面的路。
沈言秋住在这里也才一个多半月，声控灯就已经坏过十多次，不是被那家小孩丢石头砸坏的，就是直接烧坏的。
俞天白后来也没骑自行车，两人每天几乎都一起回家，向来直接摸黑上楼，懒得喊亮。
“你睡哪？”俞天白站在沈言秋家的门口，叫住直往里面走的森瑶。
沈言秋住的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很适合一个人居住。
“嗯？我睡这啊！”森瑶不解地看着眉头皱紧的俞天白。
沈言秋看了一眼俞天白，“你想什么呢？”
沈言秋明明打算帮她订酒店的，也不想让她到小区里来，这里不适合她。
俞天白面子挂不住了，支吾说：“我没想什么啊，我就觉得不太合适算了你拿书包给我！”
“我放你家了。”
沈言秋回来拿手机时，顺道帮两人的书包一并带回，真挺重的。
“我妈哪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按道理，刘梅在一个小工厂里上班，要从下午三点，上到晚上十点半左右，周天休息全天，所以俞天白相对其他人来说，毕竟父母没有全天盯着自己，生活了还挺自由的。
沈言秋沉默了，楼上的门也在此时开了
“天白回来了！今天我换班了，所以下午就提前回来了。”
刘梅眼角有点红，说话声音有点闷，但还是笑得装作没事人一样。
“这个小姑娘可真好看！小秋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刘梅还继续保持着平静，眼神直直望着沈言秋白净的脸，没了往日那份自然而然的亲切。
“嗯。”沈言秋眼神垂低，没去看刘梅，只是拍了拍俞天白的肩膀，“明天一早，我就回家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阿姨，再见。”沈言秋朝刘梅礼貌地笑了笑，关上了门。
“她怎么了？”森瑶一下就发觉到刘梅的情绪不对劲，她打开冰箱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在修仙吗？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没怎么，你还想吃？”这是别人家的琐事，沈言秋不喜欢多话，他看着森瑶东翻西找，把客厅弄得一团糟。
“妈”
俞天白跟着他妈上了楼，从后面看过去，刘梅的肩更加瘦削而窄小，那件棉衫都撑不起来，松松垮垮塔拉在身上。
俞天白紧紧揽住了刘梅的肩膀，还得弯点腰，才能搂紧，诙谐搞怪的语调：“咋了？又和那家那不成器的那口子吵架啦？来来，让我安慰安慰你这个大美女！”
“你没大没小的！我不是叫，小秋别说，他说啦？”刘梅掐着俞天白的耳朵，眼角已经爬上了笑意。
俞天白一边吃疼地哎呀哎呀的叫唤着，一边帮沈言秋抱不平，“你看，你刚才瞪他那眼神，让那小姑娘看到了，还以为我们亏待人家呢！”
小城与沿海城市一比，差距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森瑶的表情变化都被俞天白一一看在眼中，表情里有诧异，有不解，有排斥，有叹气。
沈言秋在这里，受苦了吧
俞天白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沈言秋的笑容永远是和和气气的，没有少一分的放肆，也没有多一分的服软，有着角度的绝佳把握。
优越感这东西是谁也无法否定它的存在，尤其我看向你时。
沈言秋轻松地一句“我请客”，差点击垮了俞天白
森瑶刷卡时的云淡风轻，比唐杰还潇洒
“狗儿，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儿，就是从沿海转来的？”唐杰他爹叫着唐杰的小名，语气里还带着匪气。
“嗯”唐杰眼神盯着窗外，这里没参天的大楼，没繁琐的立交桥，只有一排排像苏氏糕点搬弄起的七八层楼房。
“他爹是干什么的？”
唐杰抬眼，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爹，“他没有爹。”
“没爹呀，还挺惨的，对了！你妈炖了汤，这个假期好好复习，莫要整的和上学期一样，考成一泡屎！你莫再丢老子的脸咯，好好得考！”
唐杰他爹把车停在车库里，提着公文包，压着唐杰的肩膀，面前的别墅里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