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青色的烟雾缭绕，他脸色还在发白
低着头，看不清具体的情绪，只看见泛白指节间，那蓝青似海的烟头微微咬扁，猩红的火星，无名指一抬，烧尽的烟草，跌在窗边的烟灰缸里。
“有事？”他语气中交杂着不耐烦。
“医院禁止吸烟。”回应的声音如没有温度般，机械而冰冷。
俞天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抬手往旁边一指，讥笑着：“不识字吗？沈言秋！吸烟区！管了真多！”
沈言秋把手冷冷揣在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面无表情，“病人应忌烟酒，忌辛辣。”
“嗯？”俞天白慢慢抬眼，望着面前冷着脸的男人，抿唇一笑，“那不知道忌不忌你！”
沈言秋身形一怔，来不及反应，一只手便抚按住他的后颈，压了过来
尽头的灯熄灭，只有温热的吻在试探，气息喷洒着彼此的脸上，才觉心安。
俞天白咬着沈言秋的耳朵，声音微微哽咽，低哑：“你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跑不掉了！我求你了”
沈言秋嘴角抽了抽，切个阑尾而已，至于演这深仇大戏？
一切回到了再次重逢，高二初秋的凉意被一股来自沿海的风吹散了
咸腻的海风绕着发丝，白滚的海浪轻吻海岸
山风掠过低洼的小城，金色的稻波洒过青天。
沈言秋望了一眼小透明玻璃罐里的五彩缤纷的药片，拿起一片，嚼了嚼，还真是甜的，看着窗外的那熟悉而陌生的风景，紧紧地握紧了那个玻璃罐，然后把它放好，藏起来。
“叔，你别绕了，差不多了，我认路的。”沈言秋盯着窗外，漫不经心地望着街道上路灯朦胧的光亮。
坐在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被戳穿，顿时不免有些尴尬，“嘿嘿，我咋个可能绕嘞，路就是这么走的”
小城的市侩总让人哭笑不得
“哦。”沈言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打开了手机导航。
男人见状，忙把沈言秋送到小区，更不敢多收一分钱，一溜烟开走了。
路灯泛着惨白的光，小区外围是黑灰色的墙体上爬满了翠绿色的藤，两侧还贴着褪色的对联，出入杆用透明大胶布死死缠着，那绑好的出入杆，微微颤颤的，顽强地横在路间，长木椅还横在通路一侧，那只猫抬头望着沈言秋，眼神暗谈无光。
“小伙子！小伙子！干什么的？过来！登记！”门卫从半昏半沉中跳起来，一下叫住沈言秋。
沈言秋愣了愣，还是拖着行李走了过去。
“走亲戚，还是租房啊？”门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往单子上瞅着“沈言秋？你是小沈家儿子！哎呀！怎么一下窜那么高了，今年怕十六七嘞？”
沈言秋点了点头，神情淡淡的。
“你妈呢？”门卫看着沈言秋手里的行李箱，“你个小娃娃家的，来整哪样？”
“读书。”沈言秋淡然地说完，就要走开。
“别急嘛！忙什么啊，你家现在，电也没有，水更是没有！你等着，我帮你从这边打开。”
门卫叹了一口气，瞪了沈言秋一眼。
“谢谢。”
沈言秋轻轻朝门卫点头致谢，神情还是冷冷的。
“哗哗~”楼下传来水声，俞天白猛地坐起身子，微皱着眉心，水管又爆了？
沈言秋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伸到地毯下，摸了半天，才摸出那把沾着灰的依稀辨得出是把银色的小钥匙，他又望着淡黄色又夹着裂缝的木门，微微皱了下眉。
窄窄的楼道里，声控灯一下没一下地闪着，钥匙的转动声突兀地响着，沈言秋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沈言秋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了。
刚准备放弃，出去直接住酒店。
“咔哒”一声，门开了，年久积攒的灰尘和霉味扑了沈言秋一身，里面黑作一团的，灯也是坏的，通电也没用。
除了阳台上，泼洒进来的月光，什么也都是模糊的，沈言秋的心情愈发不爽，掏出手机打着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记忆打乱了许多。
今天转了一天的车，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沈言秋把行李箱随意放在门旁，用手机打着光，摸索地来到了阳台上，先把水关了吧
俞天白都懒得把灯打开，麻溜地套上短裤，来到阳台边，把身子探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沈言秋望着楼上探出的半个光着的身子，愣了愣。
俞天白也愣住了，心在咚咚地跳着，不敢确定，只是大大咧咧地吼道：“你谁啊？”
“沈言秋。”
沈言秋静静地看着俞天白，这小子还是好黑，天黑的缘故？
“沈言秋！我草！你等会！”
俞天白“唰”的探回了身子，窜回了屋里，胡乱套上一件t恤，穿着拖鞋，就要出门。
刘梅听到响动，也跟着起来，打着哈欠叫住了俞天白。“你大晚上嘞，要去哪？”
“沈言秋回来了，我下去看看他！”
俞天白笑眯眯地望着刘梅说完，晃了晃钥匙，转身就出了门。
“沈言秋！诶！这孩子！咋回来也不知乎一声，啊~去做点饭吧，怕还没吃饭呢”
刘梅感到很疑惑，这两年沈媛都没回来过，怎么会突然大晚上回来，但见俞天白已经跑出了门，只好摇了摇头，边打着哈欠，边朝厨房走去。
“沈言秋！你在哪啊？”
俞天白一脸困惑地按了半天墙上的开关，灯没亮。
沈言秋一直站在阳台处的，俞天白身后楼道的灯是亮着的，显得屋里更黑，沈言秋无奈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朝俞天白晃了晃。
“咋刚才不打开，现在才打开！”
俞天白几步跳到沈言秋面前，气恼恼地嘟嚷了一句，皱着眉，望了这里什么家具都没有
“今晚你住我家吧，这里啥没有，睡的地方都没有。”
“我住酒店。”
沈言秋抬眼望了望俞天白，头发剃得很短，眼睛亮晶晶的，身高与自己差不多。
“酒店？别嘛，沈言秋，你不觉得你这样是不是显得生分了！走嘛！”
俞天白说着，就紧紧搂着沈言秋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劝说，有着过年亲戚挽留人时，那打架的气势。
“好，你别拉着我。”
沈言秋整个人都被俞天白那股热情劲给吓到了，连忙把手臂从俞天白怀里抽出来，退出几步距离。
“走走我帮你拿了行李！”
俞天白眉开眼笑地提着沈言秋的行李，推着沈言秋朝自家走去，大有强买强卖的那味道，弄得深言秋盛情难却。
俞天白把沈言秋推进门后，忙转身给门加了道锁。深怕沈言秋半路后悔。
俞天白带着口音地像撒娇似的喊道，“妈，沈言秋今晚睡我们家嘛！”脸上乐呵呵的。
“得咧，小秋，你咋回这来，来读书么？”刘梅穿着棉质睡衣，头发随意扎起，煮了两碗打卤面，端到沈言秋面前，眯笑着望着白净的沈言秋，嫌弃得瞥了一眼俞天白。
“嗯，是，谢谢。”沈言秋乖巧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到俞天白碗里。
“哦，好嘛，你怕要和天白在一个学校咯？”
刘梅刚要制止，结果俞天白一口把两个鸡蛋都吃了
“小秋，你等咯，阿姨再给你整一个，俞天白，你一天只认得吃吃！”刘梅白了俞天白一眼。
“沈言秋！”俞天白倚在门上，嘴角微微上扬，望着从浴室出来穿着白t恤的沈言秋。
“嗯。”沈言秋冷冷淡淡地抬起头，望着俞天白，“有事？”
“嗯你变了！”俞天白挑着眉，看着沈言秋脸上的冷漠，“变得不可爱了！”
“哦。”沈言秋又半伏下腰，揉搓着头发。
俞天白看到沈言秋这么冷漠的态度，“哦一声就完了？”
沈言秋白皙的指节上沾满了白色细腻的泡沫，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拿着花洒，在哗哗的水声中洗去泡沫。
“你怎么这么冷漠啊？”
俞天白心里突然有些发堵，细细看着沈言秋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短发里打转，皱了皱眉头，沈言秋还是不喜欢洗澡时，把头一起洗了。
沈言秋甩了甩头，拿过俞天白手中的毛巾擦干了头发，轻睨着俞天白气恼的模样，又“嗯”一声。
“呀！你别把水甩我脸上啊！你！”
俞天白刚要回怼沈言秋，沈言秋就笑着又甩了甩头，把毛巾扔到俞天白手里。
“明天见！”
沈言秋欠欠地朝俞天白摆了摆手，关上了门。
俞天白在抽屉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才翻出幼儿园时，二人的合影，他白得像个包子，俞天白黑得像锅炭似的，两小人傻乎乎地对着镜头摆着剪刀手，沈言秋的眼神犀利，俞天白当时居然没睁眼跟没睡醒一样，把头歪着，张着嘴巴。
俞天白自己都忘了当时二人在干吗，只记得沈言秋总是皱起那小小的眉心，一脸嫌弃地望着俞天白，“你好黑啊。”
幼儿园的老师们都喜欢沈言秋，他的作业总得小红花，沈言秋总是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把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身侧，嘴角弯着，眼神专注地望着老师。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也都喜欢和沈言秋在一起玩耍，他的干净白皙的眉眼溢着甜笑，小巧的嘴巴笑得张着，牙齿也会跟着露出来。
当时，俞天白总喜欢跟在沈言秋身后，因为沈言秋总是带着他妈妈给他的糖果，每天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眯眯地把糖果分给其他小朋友，而当时，俞天白总能多得几颗
那糖甜丝丝的。
俞天白还会把糖纸一张张攒着，放在小铁盒里，每晚都会数数，等着攒够了，就找沈言秋换玩具。
好不容易第三次攒到了100张，沈言秋却走了，俞天白气愤极了，他把糖纸全丢了，又哭着捡回来，气哼哼地骂着：“沈言秋，大骗子！”
俞天白躺在床上，望着锈迹斑斑的小铁盒，笑了又笑
当时，自己怎么那么爱吃糖啊，吃得满嘴蛀牙，然后疼得半夜打滚。
“小秋！”坐在客厅看报的俞军喊住了沈言秋。
“嗯？叔叔好！”沈言秋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望了望，俞天白还是不在。
纳闷道：怎么一起床来，俞天白就没在家了
俞军点了点头，看着沈言秋四处张望的眼神，笑了笑，和蔼可亲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房子里还什么也没有，要不，你就住我家吧，省得麻烦！反正天白你俩在一个学校，没准还在一个班呢。”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沈言秋连忙摇头，婉言拒绝。
刘梅端着粥从厨房里走出来，“你还是个孩子，能行什么，你妈也是，也不过来照顾一下，你就住在这吧！”
刘梅昨晚打了一个电话给沈媛，还真是真的，沈言秋竟一个人回小城来读书，不是小孩闹脾气离家出走。
“我自己要过来读书的，她也比较忙”
刘梅气哼哼地说道：“忙？忙着照顾小的，就不要大的了！你也是她生的嘛”
“刘梅！小秋啊，你阿姨就是关心你，才打电话问的，没事，你就住在这吧！”
俞军叫停了刘梅，连忙转头宽慰沈言秋。
沈言秋只能礼貌地笑着，“弟弟还小，最近生病了，是我不要我妈过来的，你们误会了，等会，叔叔陪我去家具城，买点家具就行，你们不用担心，我就住在楼下。”
“好吧。”
俞军见沈言秋坚持，无奈对着刘梅摇了摇头，答应下来。
“你不住我家！为什么？”俞天白把眉心皱紧，憋着怒地盯着沈言秋。
“我自己有屋子，我住你家，干吗？”沈言秋望着俞天白气恼的模样，不由发笑。
“你”俞天白一时说不出话来，“算了算了，我今早去替你借笔记了，拿着！我们要开学考的！”
沈言秋看了一眼名字，“赵悦？”
“是个大学霸，你好好看！我俩争取分到一个班去！”俞天白嘴角微扬，朝沈言秋扬了扬下巴。
“好吧。”沈言秋看着俞天白乐呵的憨样，也微微挑起眉尾
他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因为多得了一颗糖，就乐呵半天的俞天白，一点儿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