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chapter6
男生没有带手套,他冰冷的手还抓着齐漾的手腕,估计怕吓到她所以不敢再动,风连带她手里的小辣片轻轻的吹带了起来。
闫祎围微微倾身,握着她的手腕抬起来,借着微弱的光凑近去看她手里拿的东西,然后就闻到一大股垃圾食品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手依旧没放开,说:“这东西很好吃?”
齐漾不由自主的“嗯”一声,眨巴两下眼睛。她被刚刚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心脏还在砰砰跳,鼻息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反倒跳的更快了,比任何时候都快,她小小声,怕别人听见似的,看着站在黑暗里的人,说:“你是胖头陀吗?”
“胖头陀?!”
齐漾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她想听他继续说话,因为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夜空的繁星,像初升的日出。闫祎围松开她的手,半弯下腰,凑近看她的脸,很认真的说:“我不是胖头陀。”
他忽然靠近,齐漾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在墙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混在白色的雾里。那个一直印在记忆里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她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愣在原地。
男生眼睛稍稍眯起,问她:“你呢,你是叫齐漾吗?”
这次语文期中考试的作文题目,是让学生描写一样东西,可以是四季万物,飞禽走兽……齐漾的作文一直写得很好,这次作文她写得主题是风,行迹无踪却能带走无限思念的风。
看着他漆黑发亮的眼睛,齐漾突然想起自己提笔写下那篇作文时的心境,很像此时的晚风,轻飘飘的找不着底。她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奶奶说你改完名字叫闫叮。”
闫祎围好像也喜欢看她的眼睛,觉得她眼里有他得不到摸不到却想要的东西,听完她的话,他站直身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抱着双臂,有些不悦的看向其他地方,“那我宁愿叫胖头陀。”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很容易被人记住,别人是不是这样不知道,起码齐漾是这样,男生侧脸的皮肤在微光下也很白,眼睫毛密长卷翘,鼻子英挺,比她爸的鹰钩鼻好看多了。
她之前有做过一个梦,梦见胖头陀又回来淇河村跟他们一起放烟花,一起吃白斩鸡剁椒鱼。睡醒第二天,连上课都神清气爽。杨筝有次问她开心什么,她笑着说做了个美梦。
“屁!”
曲炜当时说:“看这一脸淫笑的样子,肯定是春梦。”
“……”
随着记忆的流逝,她后来再也没有梦见过了。齐漾因为陈青不回家哭的那天,曲炜说到做到的在她哭完第二天送了她一张《鹿鼎记》的全集。一闲齐漾就翻出来看。
再看里面的胖头陀还是那么的丑。记忆里只依稀记得,那个外地来的又白又好看的“胖头坨”,是不属于淇河村的人。那年到现在,过去两年了,她的胖头陀居然又回来了。
齐漾听他说完后咧嘴笑了起来,手里的辣片随手又要扔,闫祎围为了阻止,便又去抓住她的手腕,“不吃也别乱丢,忘记之前的教训了?”随后他说,剩下的你给我吧。
齐漾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里的开心藏不住:“你怎么来了?你的老大爸爸没跟你一起吗?”她说完把手指吸吮干净,大辣片的味道还残留在手上,而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
“没有,我偷偷过来的。”闫祎围看了眼她被辣红的嘴唇和刚舔完的手指,指尖上还有一粒红色的辣子,他凑着鼻子也去闻手里捏的那片薄薄的东西:“辣条么,还是什么?”
齐漾说:“它叫大辣片。”
他“哦”了声,大辣片和“老大爸爸”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东西和词汇,却没有像在家里听见那些人喊他少爷的反感。他撕下一个角,送进嘴里,眼神有些惊喜,然后说:“好辣。”
在齐漾心里他的“偷偷”跟她偷偷来看刘大姐儿子是一个性质,不能告诉别人而已。想到这儿,她想起刘大姐和她儿子还在取名观里,齐漾看着他问:“你想看刘大姐的儿子吗?”
她想偷偷告诉他这个连曲炜都还不知道的秘密。
“不想。”男生摇摇头。
刘大姐是谁他不想知道,也对刘大姐没兴趣。
齐漾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眉眼弯弯的笑着,明亮的褐色眸子在微光下忽闪,她把另一只手上的棉手套也脱了,用这只没沾染过大辣片的手主动牵起他的手,说:“那我带你去谷堆吧,那里的星星很漂亮的,是村里最美的地方。”
男生看了眼自己胳膊上那指节如葱白的手,没反应过来似愣愣的点了点头。他内心莫名有些欢喜,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一个初中生再清楚不过。他紧抿着薄唇,咽了口唾沫。
谷堆平常大多是像齐漾他们这样年龄的孩子来玩,时久没人清扫,黄色的枯物上还有之前留下的炮灰。齐漾拉着闫祎围在谷堆旁坐下,旁边还有不知谁乱丢的垃圾食品残袋。今晚天上的月亮特别亮,把两人的身影照进了谷堆里。
就像每次隔了好久见到陈青那样,齐漾有很多话想问他,虽然统共只见了两次面,却也认识了两年。她想问他海边城市的高楼大厦有多高,剁椒鱼好吃吗,麦当劳的牛肉汉堡什么味儿……
心里面想知道的问题太多了,也许一晚上问不完,她还是把这两年心里最想知道的先拿出来问他:“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齐漾抱着膝盖,侧着头搭在臂弯上,看他长长的睫毛。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看着黑漆漆的天上闪烁的星星,夜空的下面是一堆一堆的高谷,四周没有任何人,他渐渐放松下来,往后靠在谷堆上,垂眸回答齐漾。
“我问的是你以前的,在来我奶奶取名观之前。”
然后又解释:“是曲炜很想知道。”
“……”
“闫祎围。”他转头看着齐漾的眼睛说,“你的朋友说……算了,你肯定也觉得不好听,或者觉得我是讨厌鬼吧。”他不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这么不喜欢那个字。
齐漾却摇摇头:“能教我写吗?你的名字。”
闫祎围勾唇笑了一下,从地上随便捡了根稻草,他说你看好了啊。然后在地上写自己以前的名字,齐漾认认真真的看他的一笔一画。这稻草明明那么脆弱,也能写进她的心里。
即使他的字比淇河村里的大人写的都好看,她还是看不懂前两个字是什么,第一次发现还有比自己名字还难写的字。
闫祎围写完把稻草递给她,下巴扬了扬,意思轮着来,他写完就轮到她了。
齐漾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跟他的字对比了好几眼,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的字很丑。”
“不会,很好看。”闫祎围无奈笑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在干一件在以前的他来看是相当无聊又幼稚的事情。他朋友说的没错,因为心动所以幼稚,直至有趣。
冬夜的风呼呼作响在谷堆中刮过一阵,吹得齐漾的鼻尖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冷的把脖子缩进衣领里,时不时有白雾从衣领处冒出来,看在眼里,像虚幻若即若离。
闫祎围抬头看天上的疏星朗月。两人均沉默了一会儿,闫祎围嘴巴微张,说话的时候也有白雾冒出来,声音好似未下的初雪,冷淡又清凌。他问:“齐漾,你读初中了吗?”
“没有。”齐漾说。
“但我今年会考上的。”
“那你会考上高中吗?”他又问。
“不止高中,我会考上京大,我要离开这里去沿海城市。”齐漾满怀期待的说:“到时候,我也能去找你玩儿。”
闫祎围转头,眼眸低垂落在她坚定的目光中,他有些惊讶,心里突然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他说:“我爸说你们村除了你的奶奶,其他人眼里都写着满足。”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村里的大人里,只有我奶奶上过初中,取名观里还挂着她的毕业证呢!”齐漾说着笑了,跟他炫耀道:“奶奶也答应我了,等我初中毕业,也把我的毕业证挂上去。”
“你以后也要帮别人取名字?”闫祎围彻底放松下来,后脑勺靠在胳膊,再次睡进谷堆里,一只腿曲起来,脸色沉凝了一下,似乎对她前后不搭的话不太满意。
齐漾摇摇头说,“取一个名字只赚二十块,要帮别人三次才够吃一次白斩鸡。我答应杨筝和曲炜,等我考上京大,带剁椒鱼回来。鱼肯定比鸡贵,所以靠取名字是不够买的。”
身边小学生很期待地说了一番幼稚的话,闫祎围嘴巴抿了一下,他只喜欢椒盐白肚鱼,但又不忍心因为他觉得幼稚扫了女生这番兴致。他笑起来问,“剁椒鱼?很好吃吗?”
“我没吃过。”
如果曲炜妈做的那盘不算的话。
“你想吃椒盐白肚鱼么?”
齐漾抬眸,眼睛都亮了几分,“想!”
闫祎围侧某看了她一眼,嘴角又是忍不住的想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