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从未来过
“你娘亲当年真的很单纯，但也很善良，虽然在深山里长大，但是却一身狭义之气，她救了我，我因而心悦她喜欢她，我曾一度想要带她远走，可最后都是碍于家族碍于身份而选择了退缩。
再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我心中一直隐隐有所猜测，可是我又找了各种各样的缘由试图欺骗我自己，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的错，直到今日我看到你娘亲的尸首，看到她死了也依旧无法安宁，我才恍然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错的，我们都是害死他的刽子手。
昨天晚上我又梦见她了，梦里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纯真可爱无忧无虑，她笑着对我招手，却在我靠近她的时候将手里的长剑插进了我的心口，她说她恨我，恨我们所有人，但她最恨的不是我们利用她伤害她，而是我们接近她的目的是想要害天下人，她说她至死都无法接受自己学的医术变成了害人的东西，更无法接受那些关于巫医的记载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她哭着一遍一遍地说她是罪人，她的死罪有应得。
我见过她开心像暖阳的样子，也见过她忧虑似落花的模样，唯独没见过她哭得像个孩子的样子，我想抱抱她，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可是我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地枯萎死亡消散。
我想，这或许是她托梦给我，想要让我及时止损，或者，仅仅是想要救救她的女儿，即便这个女儿的出生并不是她的心愿，但她依然爱着她，因为她那样善良的人，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也知道她的女儿也如她一样，并非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是无辜的。”
阿月说得情真意切期期艾艾，云苓却没有半分感触。
迟来的醒悟和补救，还有意义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她娘亲都回不来了。
那个温柔善良又倔强坚强的女人，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了，等到百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这世上还有过这样一位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生，悄无声息的死亡，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可怜又可叹。
可也只有她一个人会为她叹息，会记得她。
但也只能记得短短几十年光阴罢了。
他们都是这沧海一粟，最后什么都留不下。
云苓想，她应该是要难过的，可是她又哭不出来，只有心口堵得慌，让她提不起半分的精神来。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她父王，真的冷心冷情，甚至于好像没有人的感情，自私又冷漠。
她不想这样，可又不得不这样。
云苓趴在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心脏在颤抖，鼻尖有些发酸，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
将脑袋埋进双臂之间，湿了大块的衣衫。
她没有哭，她只是难过而已。
就像从前的教习嬷嬷说的，做景朝的皇后就是要学会在人前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像她父王一直以来的教诲，作为公主作为皇后，要喜怒不形于色。
从前所有人都在教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公主合格的皇后，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消解难过，要如何假装开心和不在意。
景白川带着人闯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静静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来晚了，直到他走近后看到她几不可见微微抖动的双肩。
他不知这几日她经历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此时的她，很难过。
景白川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做安慰，可还未彻底伸出去又匆忙收了回来。
“将这个人带走。”景白川转过身指着阿月对随行的兵士说道。
很快，阿月被人压着带走。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景白川将目光落下，云苓终于从手臂中间抬起了脑袋，神色平平，脸上也没有狼狈，若不是红肿的眼睛，怕是无人相信她方才哭过。
“丞相大人，人都抓住了吗？”云苓问。
景白川敛去心尖尖上的那一抹痛感，点头道：“都抓住了，没有漏网之鱼，现在乔卓他们正带着人在这里搜查，应该需要一点时间，你要去看看吗？”
云苓想了想，道：“我想找一个冰室，丞相大人能否派一两个人随我一起？”
景白川答应了，不过却是他亲自领着人随她一起去找的。
许是因为景白川怕出意外，故而来时点的兵将很多，不多时，他们还未找到冰室，便有人来禀报说发现了个冰室，里面有个冰棺，棺材里还有一具女尸，他们不知作何处置，所以请他去看看。
于是，二人便来到了冰室。
这会儿子，乔卓等人也都到了，杨武围着那女尸转了好几圈，突然福至心灵：“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这人眼熟，她长得好像皇、丞相大人身边的那位姑娘啊！”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景白川和云苓赶到时正好听见这句话。
云苓拨开人群走上前，轻柔地抚上对方的面颊，笑着说：“杨统领说得不错，她确实是我母亲。”
笑着笑着，大颗的晶莹泪珠就掉了下来。
“啊？可是她看着年纪不大啊？”杨武挠挠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
云苓很快擦干眼泪，道：“我娘给自己用的蛊，可以驻颜，但也会让她早逝，她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了她用蛊的十八岁生辰那日，而她，也已经死了有十一年了。”
“这……”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唯独景白川给了秦诗音一个眼神，很快秦诗音便上前递了个帕子给云苓。
云苓接过道谢，很快起身道：“还劳烦丞相大人，派人将我娘的尸首运出去。”
运出去，从此告别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从此离开这冰冷阴寒的棺材。
几分很快将冰棺运出了山洞，云苓跟在后面走出，而后就跟着众人一起看见她娘亲的尸体很快腐烂化去骨肉，只剩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