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救赎
“我们都是被骗来拐来的，无论我们以前的生活怎么样，至少在被关住的时候，我们内心都是想要活下去的，无论在哪里，只要有希望，我们都会努力地向上地去活着。”
“是啊姐姐，比起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我们宁可在青楼里度此残生，何况，醉红颜的嫲嫲也没有逼迫过我们，虽然她收留我们是因为您，但后来她也对我们颇有照顾。”
“姐姐你应该不知道，那些离开醉红颜回家去的姑娘，都是嫲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帮忙送走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帮她们离开，那种地方说不好也不好，但比起被关在秘牢里生不如死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
“嫲嫲说，您以前曾经帮助过她，所以她也才会帮我们。”
“您不用自责了，最起码我们现在苦尽甘来了啊，我们现在恢复自由身了，我们无处可去，丞相大人说，让我们来投奔你，你可愿收留我们？”
林三娘张了张嘴，良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我如今也一无所有了，你们跟着我……”
“无妨啊，我们姐妹们商量过了，我们多少都有些吹拉弹唱的本事，我们可以开一个曲班子，我们有手有脚，离开了那种风尘之地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清贫一点就清贫一点，至少我们自由自在。”
她们向她伸出手。
就像当初她拼尽全力不惜委身仇人也要救她们那般。
那时候，她伸手拉她们出来。
所以现在，她们也会伸手拉她出来。
终于，她们握紧了彼此的手，从此相依为命。
云苓和景白川相视一笑，没有多言。
秦诗音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从前的种种不过她们如今的寥寥数语，却足以窥探其中的情意。
而把这些女孩子们带来的白敛等人，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她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终于雨过天晴。
为首的姑娘比林三娘小了两三岁，按理他们这些人都是得喊一声前辈的。
景白川见她走过来，在她行礼前先拱了拱手：“芸娘。”
芸娘亦回了他一个礼，道：“丞相大人，恕我当时不知您的身份，所以没有据实以告。”
景白川摇头：“无妨。”
云苓跟着景白川后面见礼，问她：“这位……”
“芸娘，姑娘唤我芸娘便好。”芸娘见她不知如何称呼自己，开口说道。
“芸娘，我有一问，不知您可否给我解答？”
芸娘点了点头：“姑娘请问。”
“林前辈为何会将你们安置在醉红颜，为何在那里不会被人查到？按理来讲，那样的地方，他们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几个伶人应当更容易吧？”云苓的问话也吸引了一旁的几个人，他们纷纷都围了过来。
芸娘摇摇头，道：“姑娘大概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太了解这些，我们景朝的这些烟花之地，反而管理得更严苛，每一个挂了牌子的姑娘，在当地官府都是有记载名姓的，丢一个就得报官。而且，这种地方有名字的姑娘哪个没有几个常来的恩客呢，若是恩客来点名要他们的姑娘，嫲嫲拿不出来那可是会出大事的，哪比得上他们去找一些落单的偏远的家里人少的姑娘更少麻烦呢？何况，那些人要的是处子之身的姑娘。”
云苓闻言眉头彻底舒展不开了。
“那，他们不是可以用那些新来的姑娘？而且，醉红颜的嫲嫲是如何帮你们弄来的官府名姓记载的？”秦诗音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芸娘垂眸思虑良久，还是抬头说了出来：“因为醉红颜的嫲嫲就是吕石的帮手。”
“什么？！”
“什么？！”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芸娘缓缓道来：“嫲嫲是为吕石做事的，他们会装作是买卖奴隶的牙人，去骗一些穷苦人家将自家女儿卖给他们，然后秘密送去那里，不过，嫲嫲只是其中一支，还有其他人在景朝各地用各种手段诱拐年轻的姑娘。
她会帮我们，据她自己所说，是因为她欠三娘一条命，三娘求她，她不能不帮。
其实，嫲嫲她对我们也算不上很坏，也帮过我们很多，更没有逼我们接客，这些事都是她瞒着吕石做的，但是她又帮吕石买来那么多的年轻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醉红颜安全，一个是因为嫲嫲是吕石的帮手，她会帮我们欺瞒吕石，让吕石不能发觉；另一个是因为……”
芸娘说着悄悄看了眼身后跟其他姐妹们说话的林三娘，压低了声音道：“三娘她，委身吕石了。”
那时候的情景芸娘至今历历在目。
那日的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无声掉落的眼泪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吕石未必不知道，但林三娘的献身让他选择沉默放任和纵容。
或许他是喜欢林三娘的，可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是因为他，所以林三娘恨他怨他。
在景白川看来，吕石这个人，这样的行径，有负自己的家国，也有负自己所爱之人，自以为都对得起，却都对不起。
云苓和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多的想法，只是异口同声地啐了一句：“人渣！”
“哦对了，我记得，有一次我无意间撞到过一个人，他从嫲嫲房间里出来，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行为举止却像个迟暮之人。”
云苓听到此话看向白敛，后者亦看着她，眼睛里只有他二人能看懂的情绪。
景白川不是没看到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只是眼下确实不适合说什么，于是他走向林三娘，说道：“三娘子，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主，让陛下将梁王府赐给你们。”
林三娘有些讶异：“可是梁王府是……”
“它只是一座宅子，人去楼空，盛衰兴败，与其让它破落下去，倒不如让人给它带去几分人气，不至于毫无用处。”景白川如是说道。
林三娘并不拘泥于非要住在何处，梁王府是从前谢家的宅子，如今她在此处守护谢家忠灵安度余生也无不可。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云苓看着他们处理得差不多了，拉过景白川问道：“醉红颜的嫲嫲，你让人控制住了没？”
杨武听见声音说道：“皇后放心，我已经让人把那地方围起来了。”
声音不可谓不大。
云苓头大，要不是她自幼规矩学的好，这会儿应该已经是白眼满天飞了。
深深吸了口气，云苓才咬牙切齿地笑道：“知道了，杨统领。”
而后又看向一旁那群满脸诧异的人，最后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了林三娘身上。
林三娘捂嘴轻咳了两声，芸娘忙上前说道：“姑娘放心，我等都不是嘴碎之人。”
就算不信，她也只能点头应和。
“既如此，丞相大人，那我便和阿音去见见那位嫲嫲？”云苓小心抬头问道，景白川想了想，自己确实不适合过去，于是轻微点了下头。
秦诗音闻言对着芸娘说道：“芸娘，您跟我们一起吧？”
“我？”芸娘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秦诗音微微颔首，云苓道：“您在，我们好说话。”
最后芸娘还是跟着云苓和秦诗音一起回了醉红颜。
路上，秦诗音问云苓：“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蛊的？”
云苓笑了笑，反问：“我可以不回答吗？”
秦诗音耸肩：“可以。”
云苓沉默着走了两步，才开口道：“并非我不愿告知，只是……”
“我知道，人都有自己不愿启齿的事情，我又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等你愿意说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秦诗音摆摆手。
“有件事我好像没跟你还有丞相说，那日我们在陵城抓的那些侍卫装扮的人，被你们的白敛将军给杀了，当时我还纳闷，后来见到你们你一说我就明白了，这件事也就一直没提。”
秦诗音这样说，云苓也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道：“白将军自幼就是我的护卫，我们一同长大，所以我学的东西他也基本都有涉猎一二。我虽知道蛊虫是为何物，也会一点皮毛，但却从未真的见过，也没有尝试过制蛊，若非这次意外，我还以为我看的那些关于蛊术的记载只是唬人的呢！”
秦诗音了然。
她倒不怀疑他们有什么，就是好奇这蛊虫之事，是否云澜人都知晓。
“那人的尸体化得如此之快，是否与蛊虫有关？”秦诗音走着走着又问。
云苓摇头：“我不能确定，但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一日的几番折腾，所见事情不少，眼下已是暮色，二人的身影在残余的光线下被拉得很长，芸娘默默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了醉红颜，太阳几乎已经落到山下去了。
醉红颜四周都站着几个卫兵，佩着刀剑，一向入夜便热闹非凡的地方眼下已经是悄无声息的模样。
步入正门，许多的丫鬟小厮姑娘打手都端坐在堂内，被人团团围着，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