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入大景
景朝皇宫往前数将近有三四十年都处在动荡不安当中,不是奸臣为非,就是妖妃作歹。
有所好转是在景白川清君侧之后的这几年。
但是在此之前的那几年,景朝皇室子弟无论皇子公主都被迫害,子嗣凋零稀疏不少。
谢微澜便是当年被迫害的皇家子嗣其中之一。
只是她很幸运,没有死在迫害之中,而是流落民间。
景白川将她寻回,后来又让景思华封她为庆安公主。
但,并没有让她认祖归宗。
所以大景朝堂后宫都有传言,这位庆安公主是景思华寻来的假公主,为了突显他的好名声。
再后来景皇室陆陆续续又寻回了不少散落在外没有被迫害至死的皇族宗亲,个个也都有了封号宅邸。
但却没有一个如庆安公主一般,如此在景白川面前得脸。
以至于这位公主的身家水涨船高,虽然很多人都瞧不起她,但不妨碍他们巴结她。
谢微澜对此只有一个表示——来者全拒。
她跟在景白川身边多年,最怕的就是别人有事求她而上门拜访和巴结。
很多人她不能拒绝,但同时又有很多事她不能不拒绝。
于是她便开始随性而为——
既然不能答应所有人所有事,那就干脆拒绝所有人所有事。
然后,她便惊喜的发现,世界安静多了,人也轻松多了。
时间久了,便没人再上门打扰她求她办事了。
景白川回到丞相府时天色已经渐黑。
谢微澜早早地便听得下人说今日景白川便会抵达京城,是以她今日特意守在相府门外没有到处溜达也没有去皇宫看管景思华,势必要第一时间见到景白川。
当然她不会承认她如此殷勤只是为了让景白川帮她充实一下她已经见底的钱包的。
管家说景白川今日一早就带着那云澜公主的车驾进了城。
但景白川人却迟迟没有回来。
倒是朝中不少大臣来了丞相府,谢微澜只好让人将他们请进了书房等候。
又等了许久,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谢微澜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总算知道了城门口的大街上发生的事情。
想来景白川送那公主到了驿馆就去处理这件事情了,自然不会回来得很早,何况还有景思华那厮的一堆破事儿呢!
谢微澜甚至已经做好了他深更半夜才到家的准备,却不想他竟是踏着最后一抹亮色到了相府门口。
谢微澜匆忙迎了上去:“皇叔,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让我看我那好皇兄我也看了,你不在的这几日,他除了立了秦家那位做西宫,将凤印交给她掌管,并将此事昭告天下之外,并没有做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
其实她也知道,即使她不说景白川去了这么久也早该知道这件事了。
他没阻止也没回信就代表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微澜也只是兢兢业业地向他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罢了。
虽然主要目的是这个借口正适合谢微澜伸手向他要钱,毕竟她也是辛辛苦苦为他盯了景思华两个多月的。
但谢微澜也知道,景白川虽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会任由景思华胡闹,该有的表态还是会有的。
她的这份工作正是他明面上的借口——景白川当然不会承认他自己养的有暗卫,更不会明目张胆地在景思华无错的情况下摄政,否则他就是摄政王而不只是区区丞相了。
“嗯,知道了。”
可是景白川的态度有些过于平淡了,平淡到谢微澜感觉他似乎完全不想去管了。
于是谢微澜快他两步上前拦住了他:“皇叔你不管吗?”
谢微澜一脸疑惑地问询,得到的答案更是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君我是臣,他的家事我如何管?”
“?”
谢微澜从未如此怀疑过自己的耳朵。
真的。
这种话居然是从景白川嘴里说出来的。
谢微澜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有人站在她面前跟她说景思华是个好皇帝。
“皇叔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你要说你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还能信,你说你管不了他,你确定你没说错吗?”
景白川听她如此说,微微偏了下脑袋看向谢微澜,挑了下眉头:“自然没说错。”
“可是他此举无异于是在羞辱那云澜公主,虽然她即便有皇后之尊也不会真的有皇后之实,虽然这事天下尽知,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和他如此直白地不将对方当一回事可是两码事啊!你就算不想管他,难道也不管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了吗?”
谢微澜不懂,她真的不懂。
景白川看着她,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深沉起来:“阿澜,你觉得我会拿江山百姓去让你皇兄玩儿吗?”
“当然不会!”
这话谢微澜是脱口而出的。
她比谁都明白,她的皇叔,大景的丞相景白川,你可以说他城府深沉,可以说他手段狠辣,可以说他喜怒无常,可以说他笑里藏刀,任何不够美好的词汇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唯独,不能说他不是个好丞相。
除了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野心,他身为大景丞相,一不敛财二不奢靡三不苛待下属四不怠慢百姓,甚至于他终年只那那四套衣裳——两套朝服,两套常服。
常服上甚至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所用布匹虽说不上是最便宜但也绝称不上是昂贵。
所有衣物都是穿坏了才换。
名下所置办的产业盈利,除却豢养暗卫和供养下属下人以及她自己这个废人,几乎都用在了民生之上,
所以没有人可以说景白川不是个好丞相。
景白川见她如此激动,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只是抬脚继续往里走,边走边扯开话头问她:“你有事?”
谢微澜自然明白她的小把戏不会逃开景白川的眼睛,于是很诚实地回道:“我想让皇叔给我一些零用钱。”
诚然,景白川并未短缺过她的钱财,也从不吝啬于养活她的那些开销,无论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
他只对自己抠搜,对旁人尤其是谢微澜并不会如此。
但她依然很少同景白川开口要钱。
只是昨日景思华带着他的西宫娘娘出城玩耍,谢微澜跟在后面。
无意间她看到不远处被宫中侍卫驱赶的那些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乞儿们。
或许是想到了她自己,故而一时善心大发,便将她这个月的月俸都予了他们。
那也是谢微澜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即便是繁华富庶的皇城,也是有如此触目惊心的景象的。
而她,只是幸运太多。
景白川闻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自己去账房随意支取便好。
然后就带着跟着他一路回来的那几个人进了书房。
谢微澜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景白川进了书房,里面赫然已经等候了十来位大臣,见他进来急忙起身:“丞相大人,我等还以为丞相大人要回来很晚未曾前去迎接,还望丞相勿怪。”
“无妨,是我临时起意。”景白川虚扶了为首的老臣一把。
又问道:“今日之事想必诸位大臣已经听说了吧,不知各位如何看?”
能如何看呢,此事若要有人牵头彻查。
一旦彻查,总免不了闹出些大动静来,且又发生在京都,总是要上奏皇帝由皇帝下令的。
可奈何这两个月来景白川不在京都,小皇帝景思华闻说此事只留下一句:“不过是件小事罢了,用不着大动干戈。”
便拂袖而去。
他们委实是拿这个小皇帝没有办法。
如今景白川就坐在他们面前问到此事,也终于有胆大忠心的臣子沉默了半晌接话道:“丞相大人,陛下实在是太过意义用事,但他到底年轻,免不得气盛,还望您进了宫莫要与他置气。”
景白川笑了笑,道:“郎尚书安心,本相自有分寸,诸位大人也不必拘谨忧心,还是谈谈正事吧,不知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去追查此事?”
“臣记得礼部尚书手下有个姓李的年轻人,虽然如今任的是闲职,但当初科考擢选时便是被您看重了本事,只是为人过于板正不知变通,后来便被调去礼部学习了。”
说话的老臣身形消瘦,但精气神不错,说话间也自内而外地透露着一股子正气。
景白川对此人倒是印象颇深,但还是反问了一句:“哦?秦御史说的可是可是去岁春闱取了文武两科状元的那个李子修?”
“正是此人。”秦御史回道。
上前正欲再说什么时却被另一位大臣打断:“秦大人举荐此人怕是不妥,一则他为官未久,不知其中门路,二则,秦大人举荐于他未免有任人唯亲之嫌。”
这话落地,半辈子荣辱不惊的老臣瞬息红了脸,气极道:“小子莫要胡言,我秦某人为官数十载从未徇私,天地可鉴!”
那人却是不听他的不依不饶道:“从前没有不代表如今没有,秦大人年纪大了,身边唯有一子,此子膝下如今也只有一女,若是下官没记错的话,您这小孙女不久前可是招了那李大人做女婿的。”
景白川听着他们的争吵并未打断。
只待二人急赤白脸得险些要打起来时才让人将他二人拉开,问道:“不知诸位可还有其他人选?”
“老臣举荐赵大人。”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可是那个成事不足的赵安赵大人啊?将此事交给他还不如直接别查了!”
“臣举荐孟大人。”
“孟大人?孟大人一介文弱书生,只怕是不能胜任此事吧?”
“老臣……”
这原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吃苦受累不说,油水也寥寥,却是引得这些朝中重臣们争论万分,吵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吵出半个能让他们口角统一之人来,到底也没下定论。
景白川有些头疼。
送走了叽叽喳喳的臣子们,乔卓才阖上景白川书房的门,转身问:“你如何看?”
“一个个互相打配合都想甩锅。”景白川揉了揉眉心。
突然冷笑了一声:“看似一个个都在积极为解决此事推举人才,实则不过是互相配合着在故意打太极罢了。”
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这样的差事,吃苦受累还得罪人不讨好,哪有几个愿意上前出头的。
既不想要显得自己不愿接下此事,又不想要真的接下这事。
个个都是狐狸人精,别看平日里互相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到了这种时候倒是出奇的心有灵犀的团结。
子衿进来同她说外面有人求见时,云苓才将将让人打发走白敛,倚着贵妃塌想要小憩一会儿。
所以被子衿唤时还有些小脾性,嘟囔了一句:“真是片刻也不让人得闲。”
但在待听得来人时又很快收敛了情绪让子衿去请人进来。
来的是浩浩荡荡一群的人,看穿着打扮,应当是景朝皇宫里的宫人。
为首的与众人不同,乃是一身紫袍,看起来像是有规制的制服而非常服,头上发髻首饰都光彩华丽不似寻常宫女,倒像是贵人主子。
但贵人主子又不可能随意出宫,更遑论是来见她这个未来皇后。
云苓打量着对方,正暗自思忖着她是何人之时,就见对方十分规整得对着自己行了个大景的官礼。
然后开口道:“娘娘万安,臣乃宫中司衣坊掌事女官,名叫秦诗音,娘娘唤我秦典衣即可,此番是奉命前来为娘娘制定成婚之日的宫服的。”
云苓听她说话时又将她仔细打量了几番。
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仿,身影不瘦也不肥,即便景朝富足,但那一身的装扮也非是常人所能及,想来此女在景朝皇宫应当地位不低。
云苓这般想着,秦典衣的话便也说完了。
捋清她的来意云苓点点头,起身很是顺从地让他们为自己量制身形。
对于测量身形不但要将她从里到外都要查验一番,甚至连她所带衣物首饰都要验看登记在侧的事情,云苓其实并不很喜欢。
可是她眼下并无选择的权利。
大景王朝的所有规矩,她如今都不得不守。
所以尽管很是不适,云苓还是隐忍了下来,不让人能从中看出分毫异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