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傍晚时分,安承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季白在门口等着,随手给他披上大衣。
安承单身许久,再一次回到了有人陪着照顾的日子,心头美得冒泡,他攥了攥季白的手,“我陪你去校园里逛逛吧!”
“好啊,”季白从善如流,他没说其实自己已经转完了大半,毕竟去哪儿不重要,关键是和谁一起。
难得的大晴天,夕阳最浓烈的那会儿已经过去了,余晖下蒙着沉沉阴影,天空深蓝水润,边界分明。所有的工作全部收尾,晚饭还没开始,正是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燕园的历史能追溯到明清时期,正儿八经的皇家园林,安承对这里是极熟悉的,整个人就是一张活地图,领着季白从这个园转到那个园,看这个水,那个亭。
人烟逐渐稀少,安承靠近季白,把手伸到他兜里,彼此交握,示意他去看远处的建筑,很多办公楼和教室都在古园林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却并不显得突兀,灯光交映,相得益彰。
他懂得历史典故,又有审美品位,一路侃侃而谈,“这里是淑春园,之前被乾隆皇帝赐送给和珅,根据江南山水园林的风格改建,还在和珅的罪状上留过一笔,‘园寓点缀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
安承兀自说着,身旁却没了声,他疑惑转头,“唔?”
季白哪有在看什么园林,目光低垂全凝在他一个人身上,“你真好看。”
这种平平无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话杀伤力最大,安承霎时红了脸,又骄傲道,“那是自然!”
“说真的,要是皇帝老儿赐给你一座这样的园子,你要不要?”安承问。
季白下意识摇头,他不懂历史,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而且深知世界上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要园子做什么,又没用处。”
“傻!”安承一拦他的肩,“当然是招揽天下贤才,呈上山珍海错,大设宴席,在京城内广而告之,老子有男人了!”
季白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出来,他去过那么多地方,也觉得这里漂亮,环水抱亭,顽石假山,步移景异,大概还是因为有历史的沉淀,好东西都是时间堆出来的,就像很多人都觉得安承很好,却模仿不到他那个样子,主要是气度不到家,因为没有经过一朝一夕的打磨。
“你有没有上过学?”安承问道。
“没有,”季白摇头,“我们有晚课,训练结束后把所有小孩子集中到一起,从小学着识别枪支分类,劫持和反劫持……我们也有专家,不过是研究人体伤害,用最小的成本制造出最大的创口。”
安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感慨他悲戚的童年,只是攥紧了季白的手,“这样啊,那安老师来给你补补课,让你也感受一下国内的义务教育。”
季白笑了,“好啊!”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安承冥思苦想,半晌仰头看他,“对了,早恋,我还没谈过校园恋爱。”
这哪是什么授课,分明是挑逗传情。季白想了想,拉着人快走几步隐到暗处,拿出狙击手的敏锐度来观察,确保方圆五十米内没有人声,然后将安承抵在一处假山后的阴影里,整个人从头顶压下来,“是这样吗,安老师?”
“不要,叫我安老师,”安承呼吸有点急促,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玩,他到底没有季白那样变态的侦察能力,总感觉哪里会突然冒出人来,极度紧张,然而刺激。
“被抓到了会不会挨罚?”季白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要被打手心吗?还是公开示众?”
“你怕吗,季白同学?”安承彻底放弃了,干脆陪他演下去。
“我不怕,我爱你,”季白把安承笼在身下,确保没有人会看到他的脸,“我要吻你了,安老师。”
安承没有做声,强忍着心头狂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即使面对面也看不清季白的表情,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逐渐靠近,随着一片温热覆上,嘴唇被人吮住,季白的吻技显然有些生涩,只是抿和吮,却搞得安承身体一阵酥麻。
够了,不要这样,请再快一点。他抬手拉低季白的脖子,把主动权掌握了回来,舌尖撬开齿关,极具技巧地逗弄,舔过敏感的上颚褶皱,季白让他弄得眼睛都红了,又不会呼吸,粗喘如牛,撑在石壁上的手握拳攥紧。
安承放开他,眼睛里有水光在闪,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这下怎么办,你把我的嘴巴弄肿了,等下回到教室会被人发现的。”
季白却没心思玩下去了,动作凶狠地再次把人攫住,笨拙地啃吻上去,安承简直像个妖精,要命了,他竟然远不止自己想到的那样好。
穿鞋的害怕光脚的,套路王者干不过地痞流氓,安承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季白虽然毫无章法可言,但是他猛啊,连亲带啃,就跟馋肉了一样,连带着安承的技术也派不上用场,唇分时两人具是气喘吁吁,活像刚打了一架。
“下次不可以这样,”安承又好气又好笑,深一脚浅一脚从落叶堆里走出来,只感觉季白就像蛮不讲理的雄兽,喜欢谁了非把他身上都沾满自己的口水才善罢甘休。
“啊?”季白面带茫然,伸手从安承头顶拿下了一片枯叶。
“你得先跟着我的节奏来,”安承对舒适度有着极致的追求——有关任何体验的舒适度,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技巧的磨炼方面精益求精。他约过经验为零的小白,也无所谓,躺平等着就行了,反正我有的是花样,但还从来没见过活烂还这么猛的。
“不,”季白梗着脖子,几乎是有点强硬的,“我忍不住。”
“可以慢慢学啊!”安承大笑起来,感觉自己的底线真是越来越低了,相互取悦算什么,情人的热情足以把他哄得开怀。同时也觉得自己确实事儿太多,又不是一夜快活的床伴,技术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教!
天色已经黑透,这附近甚至连路灯都没有,两人沿着羊肠道慢慢走回大路上。出息了啊安老师,上来就玩野战,他确实没想到季白会那样撩他,近乎粗鲁地把他堵在野地里,而自己竟然还挺享受。
安承兀自回味着那个吻,满脸荡漾春情几乎掩饰不住。
季白跟他并排,犹豫许久还是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跟多人练过?”
上来就是送命题,饶是安承也有些措手不及。他顿了顿说道,“对,我之前是有一些约会,但……”
“你说你有过前男友。”季白已经不关心安承那些风流往事,但关于前男友的事情还是想打探更多,毕竟他们在一起过两年。
“对,他叫秦昭风,”安承也正色起来,有些事情他不会主动去提,但如果季白问了,他同样也不会有所保留。
“他是宋致远男朋友的同事,”安承说,“我们在一次聚会上遇到,他追了我半年,然后我们在一起了。”
秦昭风是典型的投行精英,衣着有品,头脑活络,踏实低调,天南海北到处飞,手头上都是千万上亿的大项目。他是投行人里很少见的不拜金,懂浪漫,会生活的人,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彼此感觉都不错,但安承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时的安承正处于最狂妄的年纪,他刚完成学业回国,意气风发,目标明确,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他被一伙朋友围着交谈,手里端着红酒杯,笑声清朗,眼角眉梢具是神韵。
秦昭风几乎是立刻就沦陷了,然后对他展开了猛烈追求,只不过安承一直兴致缺缺,约会几次也没有往下进一步的意思。但秦昭风并没有就此放弃,细水慢流,好事多磨,每天早晚问候,一有时间就去学校楼下等着接送安承上下班,隔三差五送点小礼物,浪漫惊喜不断。
直到有次安承长期接触的一个病患出了问题,在前期沟通都很顺利的情况下毫无预兆的自/杀了,家属们闹到疗养院,院长出面各种敲打,安承内心本就愧疚,觉得自己的方案有问题,又被人点着鼻尖指责。最灰暗的那段日子秦昭风一直伴随前后,调查原因,托关系找人,还让安承去自己那儿住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安承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也不错。
半年后他们在一起了,安承很是用心经营自己的初恋,他们彼此支撑,一起畅想过未来,而且朋友圈也有重叠,几乎所有人都送上了祝福,他们是圈里最幸福的一对,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但他欺骗了我,”安承说,声音很平静,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看开,并且不会在为这件事难过了,“他家里那边应该压力挺大,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他瞒着我跟女人去相亲,答应了家里安排的婚礼,然后反过来请求我,说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
“我差点牵连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安承说,“而这一切,就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沟通出现了问题,我曾经那么爱他,却还是没有发现他家里的情况。”
安承没有指责别人的习惯,就算被伤害过也是先反思自己的问题,面对秦昭风的苦苦哀求他提了和平分手,然后搬回了自己的家,从此再没来往。
“所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安承注视着季白的眼睛,“有困难的话,两个人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但如果憋着不说,嫌隙只会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其实我们本来是有机会解决它的。”
“问题不在你身上,”季白沉声道,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问了安承这个问题,很难想象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在未来面前披荆斩棘的安承,在面对最亲近的人的背叛时该有多痛苦。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身在局中时总要褪一层皮才能走出来,然后慢慢舔舐淋漓的伤口。
“我不会欺骗你,”季白攥住安承的掌心放的胸口,“我是你的。”
“不,你首先得是自己的,永远不要为了其他人放弃自己的原则,否则两边都会受到伤害,”安承说道,“但你愿意这样说,我还是很高兴。”
季白摇头,他想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的规划,原则和底线,我的人生在二十八岁这年被洗成空白,而你领着我走了出来,所以,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