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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不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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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小明子和郑奉在太医值房外相遇,贺孟頫见他们一同来请,自是不敢耽搁,拎着药箱就去了耳房。

    诊脉之后,贺孟頫又详细问了饮食等事,而后说道:“这两年保养得宜,这次睡梦之中难捱,主要还是累着了。歇过两三日养养精神,也就能好。

    只是……为着长久,日后还是尽量少些外出,很早之前我师父就说过,您这身体,是得抛开一切心思静养才行的。”

    “再长久又能到何时?”齐云野淡淡一笑,“而且你知道的,只要太子出行,我不可能不跟着。”

    贺孟頫轻叹一声,道:“是了。您如今吃着的药本就有调理的作用,这次便不再多加了。

    这两日若是累了便歇着,切莫强撑。还有,白日里若是得了空,也可多歇歇,闭目养神或是小憩一会儿,也有好处。”

    齐云野仔细品味了一番这话,道:“是不能再用药提着精神了,对吗?”

    贺孟頫垂着眼皮,不敢与齐云野对视,只轻轻点了头,说:“您要长久,就不能再做这饮鸩止渴之事,否则,我怕我保不了您那么久。”

    “我明白了,多谢你。”齐云野又道,“太子那边该如何说,你明白。”

    “是。”

    贺孟頫走后,齐云野又睡了半个时辰,如此才觉得有了些精神。

    小明子伺候着他起身,道:“少爷多睡了这一会儿,脸色好些了。”

    “当真?莫不是唬我的?”

    “自然是真的。今儿晨起少爷脸色黯淡,似是非常疲累,现在看着已有了红润气色。看来还是要多歇歇才是。”

    齐云野笑了笑,说:“看来日后我得去找家里弟妹要些妆粉备着了,不然这病气都透在脸上,让主子看了闹心。”

    小明子:“主子是宁可闹心也不想让少爷瞒着藏着的,您可别弄那些劳什子来。”

    “逗你的!怎么还当了真了?我身体什么样,咱们宫里谁不知道?我哪瞒得住?”

    齐云野敲了一下小明子的帽子,“这会儿有些精神了,你去把剪刀拿来。”

    小明子眨了眨眼,摇头:“这边没有剪刀。”

    “那就去找一把。”

    “奴才不去。”

    “为什么?”齐云野不解。

    “主子说了,凡是您在的地方,剪刀、银针等所有尖刺物品,都不能出现。您要用剪刀得等主子回来,让怹看着您用。”

    齐云野张了张嘴,无奈道:“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他还怕我自戕不成?”

    “反正这些年主子一直都没说可以,那就是不可以。”小明子道。

    “你个榆木脑袋!”齐云野叹了一声,“罢了,那你去帮我拿本书来看,这总可以吧?”

    “奴才这就去!”

    傍晚时分,胤礽回到东宫,得知齐云野一直在歇息,便屏退一众随从,自己进了耳房。

    齐云野仍坐在榻上,一手拄头,一手拿着书。

    胤礽悄声上前,从他手中拿过那“摇摇欲坠”的书卷,轻轻放到桌上,而后小心地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如此睡了大半个时辰,齐云野才悠悠转醒,意识到此时是何动作,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怎么回来也不叫醒我?”

    “太医说了让你多休息,此时无事,就让你多睡会儿。”

    “现在睡多了,晚上怕是要睡不安稳,到时又吓着你怎么办?”

    “无妨。我不怕。”

    齐云野窝在胤礽怀里,懒懒说道:“还说不怕?今儿早上你那脸色可当真难看。”

    “你能醒,我就不怕。”胤礽手中稍用了力,“早上给你的东西,你可看了?”

    “还说呢!你什么时候下的那个破命令?我想要剪刀,小明子怎么都不肯给我!不然我早就把自己的头发放进去了。”

    胤礽愣了愣,片刻之后才道:“那年德住去后,你一直自责,甚至说要偿命,我怕极了,才下了这命令。

    不过……我不打算撤了这命令,就该让他们看着你!让你好好地陪着我,不许胡思乱想。”

    “都随你。”

    齐云野回道,“那现在你回来了,能不能把剪刀给我了?”

    “我帮你剪。”胤礽说着便起身,让人拿了剪刀来,之后替齐云野散了头发,割了他发尾的一绺。

    齐云野接过头发,从荷包中取出头发,又解了红绳和荷包上的绦子,将两股头发与绦子编在一起,用红绳系牢。

    胤礽把齐云野抱在自己怀中,就着他的手,合握住那一股编好的头发。

    “在想什么?”他问。

    齐云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手指抚摸过那股头发,道:“若是早些年结发就好了,如今我这头发干枯,与你的放在一处,都不相称了。”

    “胡话。”胤礽在齐云野耳鬓落下一吻,“云儿,此时就是最好的。”

    “保成,我想多陪你几年。”

    “你一定可以的。你要好好吃药,听太医的话,我们一定可以一直在一起。别乱想,好吗?”

    “嗯。”齐云野侧过头,与胤礽接了个极纯情的吻,“我不乱想,那你也要听我的话。”

    “好。”

    四月初一,康熙奉皇太后至畅春园,诸皇子随行。

    初八,后宫王氏诞下一子,为十八阿哥。

    二十日,巡视永定河。命皇太子胤礽、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十三子胤祥随驾,自畅春园启行。

    五月初,圣驾返回畅春园,于畅春园中又歇过几日后,因着要行祭地之礼,康熙先行回宫。

    回宫当日,康熙便命乳母将王氏所生十八阿哥带至乾清宫,其后不久,乾清宫传出消息,十八阿哥得名胤祄。

    五月底,上巡幸塞外。

    命皇太子胤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禑和皇十六子胤禄随驾,自畅春园启行。

    胤礽原是想让齐云野留京,但齐云野却坚持要跟随同行。

    在经过王德润和贺孟頫再三确认无误之后,胤礽才终于松了口,但还是命人多备下了许多用物,生怕路途上出现意外。

    六月出发,九月返回,三个月的路程之中,齐云野竟一次都没有病,这让胤礽欣喜不已。

    十月,内务府上奏,称皇太子及皇子郡王、贝勒之阿哥皆无拟定正式名讳,请康熙赐名。康熙允准,命内大臣及大学士拟字送来待选。

    十一月初五,上以大阅,幸南苑。诸皇子陪同。

    初九,大阅于南苑西红门内。列八旗为三阵,设两翼殿后军。

    上躬擐甲胄,遍阅军容。御黄幄,军中鸣螺击鼓,诸队并进,金鸣众止,如是者九。

    第十次、枪炮齐发。

    既毕,收军归阵,队伍整肃,旌帜夺目。

    来朝之喀尔喀扎萨克图汗、王、贝勒等皆相顾惊慑奏曰:“天朝之兵,整齐精锐如是,诚互古未有也。”

    阅毕,上擐甲骑射,又命树侯,亲射二次、皆中。又命十五善射及硬弓侍卫等射。

    大阅结束,上回行宫。

    因着天气已冷,小明子不敢让齐云野靠水太近,便伺候着他在花园亭中稍坐。

    亭子地势略高,齐云野目力尚可,见远处来了人,便借口手炉凉了,让小明子回宫去换,将他打发走。

    而后不久,四阿哥入了亭中,他拦住要起身的齐云野,道:“你坐着吧,在太子哥哥面前你都不跪,不必在我这儿立规矩。”

    “四爷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

    “当真的,不必拘礼,你好好坐着便是。”

    四阿哥也坐到了亭中,“我让张起麟带了些藏药来,原就是想趁着这时候给你带来的,如今我不在宫中,往来走动也不如以前方便了。”

    “四爷能想着奴才,那是奴才的福分。”

    “越发客气了。”四阿哥笑了一下,“你既把小明子打发离开,想来是知道我有话要说,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是。四爷有事请吩咐,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四阿哥说:“不是什么要麻烦你的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年遐龄弹劾李锦一案,背后有大哥的手笔。”

    七月时,年遐龄上奏参黄梅县知县李锦亏空地丁银三千余两,请皇上下令革职究追,康熙允准。

    消息传回黄梅县后,当地百姓竟自发上街阻拦,关闭城门,强留李锦不让他离任。此事后来交予总督郭琇严审速奏。

    至八月时,郭琇查明,黄梅县所谓亏空,乃是民欠,而非贪污。

    李锦其人平日清廉爱民,为政有方,深得民心,所以知其卸任之后,百姓才会上街阻拦。

    李锦实乃被冤,应官复原职。

    康熙得知后批复,李锦居官虽优,但官员去留之权,不可令百姓干预,更不可长聚众肆行之风,不许留李锦于黄梅县,命其入京至直隶附近补用。

    总督郭琇庸懦无能,平时不能约束军民;年遐龄虚报奏假,未能明察;二人皆降一级留任。

    “直郡王吗?”齐云野道,“四爷如此坦诚相告,竟不怕奴才会以为您是在挑拨?”

    “挑拨太子哥哥和大哥的关系?”

    四阿哥轻笑一声,“他们二人的关系可还用我来挑拨?大哥向来与我们不睦,早就是撕破了脸,如今不过是更加放肆倾轧罢了。”

    “四爷究竟是何意?您还是直说吧。”

    “年遐龄当年是求到了我的跟前,但走的却是太子哥哥的门路,如今他被大哥那一党的人陷害,你该提醒太子哥哥的。”

    “太子殿下如今早已不用奴才提醒了。”齐云野轻轻摇头,“朝政之事怹很少同我说,奴才平常也不会问。”

    四阿哥惊讶不已:“你……你这般聪慧明智,太子哥哥竟然不让你帮着出谋划策?!”

    齐云野却仍旧淡然:“自三十六年之后,奴才就不再管了。”

    “你甘心吗?”四阿哥仍是难以置信。

    “没什么不甘心的。奴才明白太子的好意,也不愿与怹多争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且奴才的身体不好,想的多了就容易累,若是再病了,还要让太子替我操心。

    怹不想奴才帮他分忧,奴才也不想再让怹分神难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瑚图里,你……你怎会如此想?”

    “四爷,这件事从来不在于奴才怎么想,而在于太子殿下怎么想。

    怹不愿意让奴才过多插手政务,奴才也只能听从,不是吗?

    您和怹都是主子,主子说的话,我们做奴才的听着就是了。”

    “可你……你不止是……”

    四阿哥欲言又止,一时没能想出合适的措辞来。

    齐云野道:“四爷,有些事情,您心中清楚就好,不必对外说的。

    奴才自幼跟随太子,二十多年以来,太子是什么性情,奴才是再清楚不过的。

    如今您分府出宫,开始接触朝政,想来也渐渐感觉到培植自己的势力是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您会惜才,会放下身段去结交。

    可是太子不必如您一样,有的是人想投到东宫麾下,所以太子不会觉得所谓人才有多难得。”

    “太子哥哥难道看不出你的才干?!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怹看得出,但怹不想用。”齐云野语气淡淡,“而且奴才也不想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四阿哥倏然起身,“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早把你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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