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治病医命
兄弟三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侧里传来抽泣声,三人闻声看去,小满瘪着嘴,已经红了眼眶。
齐云野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骂完人自己还先哭了?”
小满听得此言,直接忍不住哭出声来。齐全也笑了起来,上前拉过小满,哄道:“行了行了,哭什么啊?你把我们都震住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呢!”
小满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抽噎着说:“他、他骂二爷……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
“对对对,他不是东西!”小寒凑上来给小满擦脸,“好了不哭了,你看你都把他骂跪了,你多厉害啊是不是?”
齐云野上前拍了拍小满的肩膀:“骂得好,今儿中午多吃两块肉,下次再有人骂齐全,你也这么骂回去。”
“骂您和小爷也不行啊……”
齐云野笑得眉眼都弯了:“对,骂谁都不行。小寒去带他喝口水缓一缓,他都快抽过去了。”
小寒扶着小满出了堂屋,屋内就只剩下兄弟三人了。
齐全拉过来保,揉着他的脸说:“我家来保是最乖最聪明的了!”
“我的脸啊……二哥手下留情!”
齐云野笑着看二人打闹,提着的心重重落了地。
当年心软留下了来保,这些年悉心照顾教养,终归是让这孩子走了正路,没被那个不做人的爹给污染了去。
达春的父亲如今正在内务府当值,来保所隶正白旗包衣乃上三旗包衣,正属他的管理范畴,之前达春就曾说过,若是来保的身份惹来麻烦,自可以去找他,他父亲会从中斡旋。
崇禄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秘密,几名哈哈珠子家里都知道得非常清楚,这次终于能教训一番崇禄的手下,达春和他父亲自然也不会手软。
牧克在内务府刑房待了十天才被放出来,之后被内务府兵“特别照看”,一路被押解着回了盛京。
到五月时,达春将一份契书交给了齐云野。
不知前去送人的内务府兵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崇禄签下了这份契书,保证日后不再派人进京打扰齐云野和来保。
齐云野将那契书仔细看过,而后向达春郑重道了谢。
达春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如此在意。”
“于你或许是举手之劳,但于我来说,这契书却是来保以后的安稳,你当得了这个谢。”齐云野道。
达春:“你是好人,应该有好报的。我阿玛只将你昔年遭遇挑挑拣拣说了一些,内务府那些兵卒就已经气得几乎要去动用私刑了。
而且你待人做事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能让你动用关系,那定是忍无可忍了。”
齐云野:“我确实不愿麻烦人,但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总归大家都是互相靠着的,我若一直不用关系,你们倒是知根知底不会怪我,旁人或许还会生出些别的心思呢。
这种小小不言的琐事,不没什么太大影响的,该用关系还是要用的。”
“这就对了!”
达春道,“原就该如此,这关系本就是越走动越亲近的,我有事求了你,下次你有事时我伸把手,这来往之间便熟络起来了。”
“那我便再求你一件事可好?”齐云野给达春倒了茶。
“说便是了,怎的又跟我客气上了?”
“给我找个好的泥瓦匠,我打算把家里重新收拾一番,日后齐全成了亲,总也要分出前后院才是。”
“没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定给你寻个最好的工匠!”
六月,大阿哥和三阿哥挪宫完毕。自挪了宫后,大阿哥处就连日请太医,就连王德润都时常被叫去。
伊尔根觉罗氏整个孕期都在忙着挪宫事宜,如今身子越发重,各种不适症状都发了出来。
王德润来回过话后又给齐云野诊了脉,而后便去准备两处的药膳。
胤礽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说:“大阿哥福晋也是不容易,希望这一胎能是嫡子吧。”
“还是女儿。”齐云野说。
“确定?”
“到这个月份了,有经验的大夫和稳婆都能看出男女来。若真是儿子,大阿哥才不会是现在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呢。”
齐云野弯了弯嘴角,“依我看,大阿哥若想得嫡子,怕也是要等你至少有两个儿子之后。”
胤礽神色稍敛,道:“你又要推我去撷芳殿是不是?”
齐云野摇头:“为着小阿哥那事,咱俩闹了那么长时间的别扭,我可怕了。你随心吧,我不管了。”
沉默片刻,胤礽轻轻叹息:“我知道了。我会掂量着办,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咱们在一起时不聊这个,行不行?”
“行,都听你的。”齐云野落下一子,“太子殿下,我赢了。”
胤礽将目光放回到棋盘上,他投了棋,道:“以前让你赢你都故意输,现在倒好,全然不打算哄我了!”
“又没旁人看着,我还不能赢了?”
“自然是能的。说吧,这次要什么彩头?”
“这次……”齐云野抬了手,勾住胤礽的下颌,“许你多做一次,如何?”
“讨厌!”胤礽拍下了他的手,接着起身挪到齐云野身边,偎在他怀中,“我不舍得你辛苦,你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些,我可不想为着这一时的开心再弄伤了你,云儿,如今你能这样同我说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当真?”齐云野问。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欺瞒过你?”
“那……这件事呢?”齐云野从旁边堆着的条褥下抽出一幅画卷,“这件事为什么要瞒我?”
“你别看!”胤礽作势要夺画。
“早晚要见的。东宫属官不见太子妃?可没这个道理。”
“你——”
齐云野拽过胤礽,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可你这么藏着,反倒会让我觉得你是要移情别恋了。”
“我没有!”
“所以,这事没什么瞒瞒的。瓜尔佳氏蕙质兰心,日后会是你的贤内助——”
“什么瓜尔佳氏?这是马尔汉的第四女兆佳氏。”
“……”齐云野愣了愣,说,“或许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皇上给你指了石文炳的女儿。”
“石文炳吗?”胤礽偏头思考片刻,才道,“对,石文炳家的女儿也在备选之列,但汗阿玛似乎更属意马尔汉的女儿。”
“且再等等吧,太子妃人选确实需要慎重。上次送来的三个都因各种原因刷下去了,我看如今这情形,不到最后正式传旨,怕是还会有变数。”
“我才不急呢。”胤礽趁势将画像收走,“你也别整日盯着这画像,东宫属官也不一定就要跟太子妃见面,你是我的人,这事我说了算,听到没?”
齐云野顺势在胤礽耳廓落下一吻,低声道:“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七月底,伊尔根觉罗氏产下大阿哥的第四女,因着孕期劳累,且胎儿过大,这一胎险些要了她的命。
宫中太医齐齐上阵,才勉强将伊尔根觉罗氏拉了回来,但她的身子也受了极重的损伤,须得慢慢调养才行。
齐云野去值房找王德润时,正见他为着大阿哥福晋的身子愁眉不展,齐云野见状劝道:“无非都是个人选择,你们尽力就好,何苦发愁?”
“大阿哥福晋如今身子亏虚,却仍在想着子嗣之事,终究是难以长久。”王德润叹道。
“我说了,无非是个人选择。你与她和大阿哥摊开来将话说清楚,若她知道自己身体如何却还要子嗣,那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医者治病不医命,而这命,大多数都是自己选的。”
“怎的现在反倒是你来劝我了吗?”王德润搁了医书,示意齐云野伸手出来。
“方才你徒弟都给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齐云野虽是如此说,却还是递了手过去。
王德润诊脉后不由得叹道:“你近来身子好了不少,果真是年轻吗?竟这般事半功倍?还是说你又寻了什么名医调养?”
“你不就是名医吗?”齐云野玩笑道。
王德润看了他,问:“你把心中的事情放开了?”
“放下很难,只是不再去想了,得过且过吧。”齐云野说,”身体是我自己的,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为着他们,我也得坚持下去不是?“
“若有一日,你能说为着自己坚持下去,那你这病也就真的能好了。”
“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齐云野心算了一下,问王德润道,“王太医,依您看,我若是照现在这状态,能再活三十年吗?”
“想听实话?”
“自然是实话。我既这么问了,便是早就有所准备。”
王德润长出了一口气,道:“三十年太长,我不敢保证,但若无病无灾,二十年无虞。
当然我不是说你寿命只有二十年,只是到时身体会变差而已。
再过二十年你也四十多了,便是平素身康体健的人,过了四十便也难免会有体力不支的情况。
你平日里多在意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知道了。”齐云野神色平静,“那我就争取三十年无病无灾,你看如何?”
“我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能做得到。”
“我尽力。”
齐云野淡淡笑了一下,“既然你让我多在意,那便再替我看看腿吧,若是到了四十岁就瘫在床上起不来,那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又胡说!”王德润嗔怪一句,接着道,“用些外敷的药吧,总吃药对身体也不好,膝盖若是不舒服了,便敷些膏药,定期再做做艾灸,能缓解不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