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仇未了，又添新恨
一场悲痛而慷慨的悼念在巫峡棺山底进行完毕。
那捕快在听完咳嗽不停的都尉大人一番私语之后，对大家宣道：“案情已明，都尉大人希望本次事件的直接当事人罗龙帆和李月圆家人、张雪娥家人往白帝城驿馆完善文书，签字画押，上陈存档，益州度支张大人年事已高，在哀痛之中，先行回渝州驿馆歇息，待平复些时日，可至州尉衙门办理。
那都尉衙役等一众人相继散去，留下的几人私下商议，鱼化龙和罗龙帆去那白帝城完善文书，李白先行随军护送张叔父回渝州休养，然后再返回白帝城，汇合鱼化龙和罗龙帆，再一起到青龙寨看护月圆至伤愈回益州，吴道玄需先行回寨照顾调理月娥。
各自即刻启程。
罗龙帆强忍住包扎的断臂伤痛，硬要和鱼化龙同去，两人便行至那白帝城之中。
白帝城，闻名自汉时自立为王的公孙述，原有祭奠昭烈皇帝刘玄德之地，后设驿站，为西进东出的陆路驿所，城不大，多为附近船家歇脚和药材山货囤积之户，那馆驿被左右一个下冲的山坡抱在凹里，背后是一面光黢黢的崖壁，崖壁上的渗水不停滴入到后面的一个三丈见宽的水塘里，那水塘往左绕驿站半圈被掏出一道沟，穿过左边那抱过来的下冲山坡土堆下的洞，往那白帝峰右边下涧弯入了夔门，出门靠右向城中集散市井，靠左前过了大路则是缓缓起势的白帝峰，那缓势像一匹马伸着脖子高昂着头探向那夔门口的江里，两侧是悬崖峭壁深涧入底，峰顶一宽敞高耸的八卦亭，面江一副白帝城的匾额。
鱼化龙和罗龙帆进得驿馆，见没几个人一般，便进了驿丞安排的底楼两间挨着的房间。
“不是来完善文书吗？人呢？”鱼化龙自是有些着急地问着那驿馆小丞。
“晚些，晚些，你那同伴也伤得不轻，先歇息一下吧，妥当了我自来唤你二人。”那驿丞如是答道。
莫不是自己着急了，眼见天要黑，那都尉和一众衙差劳奔整日，定要有应酬酒宴之类，鱼化龙兀自思量道。
罗龙帆自是强忍疼痛，去得室内将息臂伤，虽说常疼痛难忍，但他自是能受，烦心的便是那官司相关事宜，想着早了早好。
那驿丞很快分别给两位送去一些食物和饮水，并着两大盆烫脚的热水，二人食过洗完，竟自是睡着了过去。
“呲呲呲呲。”那罗龙帆胳臂疼的厉害，恍恍惚惚的被什么味道和声音给清醒了，头痛的要死，就像压着石头一般。
“不好，被下了蒙汗药！”罗龙帆一个起身，踉跄两步，赶快打开门，外面火光四起，满院的柴草将院里堵得死死的，楼上已经燃了起来。
他硬扒开堵在门口的柴草，到得那鱼化龙门前，一脚踹开那房门，见鱼化龙睡得死死的。
“小兄弟，快起来，快。”几下重重的摇晃，鱼化龙朦胧地睁眼。
“哎呀，头好痛，啊！”
“快，咱们今天怕是得死在这里。”
“什么？”鱼化龙欲起身，竟自又摔倒了回去，便是再强撑着站起来。
那柴火燃烧的浓烟已经漫贯屋内了。
二人直奔正门，捂住嘴，手脚并用，想将那院内燃的、没燃的一切阿杂什物击开一条路来，确是被那浓烟呛的眼泪直流。
“不对，快退回去。”罗龙帆一把抓住还在朝外冲的鱼化龙退回屋中，“啪”地关上门，刚一关上，便听的“嗖嗖嗖嗖嗖，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像饿蝙蝠见血一般击打着那屋墙。
嗖嗖嗖嗖，一层接着一层箭矢透过火光射向那驿馆，箭簇挤满了墙，往底层窗内嗖嗖射入。
只见那驿馆正外大路上面，对着驿馆站了二十来名素服黑衣弓箭手。
那黑衣人不停搭弓激射，硬是要把马蜂窝射成泥浆的势头。
火一边烧，箭不停射。
“搭好。”两名黑衣人抬过来一架狼毒箭弩，架在肩上蹲下，一名身着灰色袍子的约莫四十的人拖出三支三米多长的狼毒箭对着那开始垮塌的驿馆中间“嗖嗖嗖”射了进去，一边射还一边说：青龙，青龙，我叫你变成土龙。
那人本一副儒雅的模样，但伴随刚才那抽搐的嘴脸和狠劲，十分阴辣险毒。
眼看得那驿馆成为了灰烬，三只狼毒箭交叉插在地面灰尘中。
“青龙，罗青龙，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在灰里还好吗？”那人一边看着那些还在余燃的火堆，一边往里走去，脑袋脖子往前伸着左右探看喊叫，腰前屈，还时而哭时而笑。
“啪。”那堂内崖下水塘中一个石头破水而出，直冲着那往里走的疯子脑门上奔去，眼看将要击中时，他头稍稍一偏，那石头从他躬身的耳边呼过，确实不巧击穿了后面路上搭狼毒箭的一名黑衣人的眉心，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呜呼哀哉了。
那疯子没再往里走，而是站在那里发火：还没死，嗯·····啊·····，还没死！一边吼叫一边跺脚。
两个巨大的破水声，带着两个黑影从塘里跃上了地。
“朱雀，果然是你。”
原来那罗龙帆在千钧一发之际，拉着那鱼化龙踹破后窗，扑入了那水塘之中。
那疯子见罗青龙与鱼化龙二人跃了上来，一下子便退回到路边，颤抖着脖子说：大哥，你还好吗？
“多谢挂怀，马马虎虎吧！”
“哟哟哟，还马马虎虎，就马马虎虎都把胳膊肘子给玩没了，疼吗？”
“好卑鄙，有什么仇怨，明着来，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鱼化龙朝那疯子吼道。
“你只不过是我叫来陪葬的，我是怕我大哥走的孤独，让你去给他提鞋，不然就你这种货色我才懒得看呢，哼！”那疯子阴阳怪气地对鱼化龙说道。
鱼化龙是急性子，想向前去打斗，却被罗青龙一把拉住：兄弟，不要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朱雀，你我的恩怨，自是你我解决，不该连累旁人。”青龙往前一步。
朱雀大笑了几声说道：是该我们解决，可是我打不过你呀，有什么办法，自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个叫罗龙帆的在巫峡，我好兴奋，我打扮了一番才敢来见你，我坐在那里看着我的大哥那万丈的豪气干云，我羡慕死了，大哥！我佩服你，特别是为了素昧平生的人自钺臂膀的时候，那气魄，还真是令我尊敬的大哥，我当时心痛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这个蠢货，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阴险小人·······。”鱼化龙气急了，原来他那时看着青龙自钺其臂。
“我不想杀你，因为我杀不了你，但是你自己把手臂砍了，就是叫我来杀了你，那我怎么能不从命呢？咳咳咳咳。”朱雀说完，还故意咳了几声嗽。
“哈哈哈哈，你居然做了这渝州都尉，真是老天无眼呐，你若是无官无职，我自可放你，可你既居父母官位，那我便是饶不得你。”
“你饶我，你饶我？你！就凭断了一条腿的你！哈哈哈哈。”那朱雀一边笑一边从身边的黑衣人腰旁随意抽出了一把剑扔去青龙的身边，“拿着吧，免得兄弟们说我欺负你，青龙。”
“且慢，我且问你几个问题再算账不迟。”
朱雀看了看断臂的青龙，再看看身旁的二十来名死士，胸有成竹地道：说。
“白虎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有啊，是我和那小黄门在他的茶里下了药，我要杀他也用不着那样，只是那小黄门便要那样。”
“我每次的密折都是通过你和那小黄门上呈，每次都有回信，为什么却偏偏事涉太平谋反的密折没有音讯。”
“你错了，你每一封密折都没有上呈，你看到的折子是我和那小黄门模仿临淄王的笔迹写给你的，我们帮你写的折子都是陈奏的不关紧要的琐事，至于那太平谋反一事，你既然和他走得近，又从来没有上过密报折子，那自然就算作他一党了，你套取的那些机密当然就变成我和那小黄门的了，那白虎看出来了，居然傻傻的来问我，我也不想杀他，我没有办法。”
“你这个畜生，那小黄门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哟哟哟，你别问了，人家现在·······我不敢惹，你更惹不起。”那朱雀一边说着一边朝天上施了个抱拳礼。
“这么说你出卖兄弟，毒杀亲人就换来一个五品都尉，我呸！你这个丢人的玩意。”
“什么？五品，老子早就是三品封疆了，要不是呈奏张九龄那杂碎的贪赃，被他反咬一口，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渝州来，又怎么能遇到你，啊······张九龄，你这个贱诈的小人。”朱雀又喊又叫。
青龙自觉好笑好哭，像朱雀这种人，居然还大肆骂别人是奸诈小人，张九龄呐张九龄，改日一定提酒致谢啊。
那朱雀仿佛情绪不受控制了一般，自一边骂一边吼，全身发抖地跑到旁边一匹白马身上取出了一把金黄柄，透身绯红的剑，向青龙挥去。
大战即发。
第一剑，那朱雀直奔青龙喉咙而去，青龙用剑尖往右边轻轻一挑便化解开，朱雀见势横着往右边一拉一绕，试图割喉于青龙，青龙将那剑往上一伸，挡住朱雀的剑刃往外推开，朱雀借势向青龙一记重腿踢去，青龙只有一臂，此时便显出劣势，不得不往后退开了去。
朱雀暗自阴笑了笑。
嗖地十几声，一轮箭射向了青龙和鱼化龙两人，在视野开阔，火光反照的驿馆之地，二人迎势纷纷避开。
“果然改不了你那吃屎的习惯。”
朱雀在青龙的左侧，躬身盘旋了几步，突然一下子将那剑脱手扔向青龙的断臂，青龙转身用剑避挡，身后露出了空挡，那朱雀一个跃身，居然直奔到了那脱手的剑之前，双掌使出十层掌力，“嘭”将青龙击飞到塘后的崖壁上跌落了下来。
绝顶高手之中，知根知底的仇家过招，要嘛不出手，出手就是杀招，招招必是十层力气，并不是像那种虚无缥缈的阵势，只有跨维度的打击才会那样，势均力敌则需万加小心，不敢有任何大意，往往开场一定是稳扎稳打；大道无形，返璞归了真。
青龙只觉背脊一阵痛麻，竟是立马站不起来，接着喉头一热，一口鲜血涌至腔中，他强忍着硬将那涌出来的鲜血吞了回去。
朱雀见青龙伤在崖下，便提剑向鱼化龙走去。
“嗖”声，一颗石头朝朱雀握剑的右手击去，他兀自想把剑往上撩几分来挡，另一颗石头又往他肚脐处无声飞来，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有往右侧身后退迈开，那两颗石头径直飞向路外远处那白帝峰，直击穿两个盆口大的石头，没入其中，此时，那朱雀身后也出现了空挡，青龙依葫芦画瓢，强忍腰脊麻痛，右脚借力那坚硬的崖壁一蹬，也是使足全力，一拳打在朱雀的腰间，那朱雀受拳一下子飞出院门，跌倒在那群黑衣喽啰人群之中，还未起身，便是一口热血呛出。
都是一击致命，两人各受对方一掌一拳，已然内伤淤积。
“上”，朱雀一声令下，那二十来名喽啰各提刀往鱼化龙和半蹲在地的青龙奔去。
鱼化龙自是空手躲挡起来。
“小兄弟，接住。”青龙一把将自己掉在地上的剑抛向鱼化龙，那鱼化龙闻声跃起，接过那剑与那些喽啰们厮杀了起来。
这边冲向青龙的几名喽啰见近身就狠狠地砍了下去，却是一看那地上哪里还有人，便是左右身后一看，还是没人，又抬头一望！那一望不要紧，一只巨大的手掌冲其中一名喽啰的面部而来，青龙一把抓住那喽啰的大脸，微微用劲一个逆时针，那人便站着，下巴朝天、头顶朝地蔫搭在脖颈上倒了下去，一命呜呼！借势同样，转眼间四名喽啰头颈被扭断而死。
这哪里是断臂之人，这分明是地狱阎王！
其余喽啰再不敢上前，兀自全部朝那鱼化龙而去，人多拥挤也是一个劣势，那鱼化龙横冲直闯便刺伤了几名喽啰。
这边朱雀在那路上再次搭上那狼毒箭朝青龙瞄准，那青龙也是兀自没动，观察着动向避躲，那狼毒箭可不能小瞧，一般用于战场上取敌军统帅将领而设，速度快，杀伤力大，被它射中一般都是带洞穿射，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当场一命呜呼；缺胳膊少腿的情况很少，一般都是当场一命呜呼。
只见那朱雀阴笑着架好那狼毒箭，满弓瞄准那青龙左右跟随，正待他要放手之时，突然一个大转，朝向被众人围攻的鱼化龙放了手。
嗖地一声，只见那狼毒箭“噗噗”两声穿过两名喽啰的胸膛，突然在人群里冒尖直穿鱼化龙胸膛而入，又从后背血淋淋地穿出，重重地插在远处水塘边的泥地里。
“小兄弟，小心！”青龙一声狂吼，如狮震呼啸。
可哪里来得及了，声音落的同时那狼毒箭也已从鱼化龙后背穿出。
鱼化龙一边转头看向青龙大哥一边躲闪抵挡，心里还在纳闷，怎么了，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不痛不痒，就是无力摊软下去，那一摊软，几名喽啰的大刀同时插进了他的身体里。
“怎么？怎么？青龙大哥。”那鱼化龙满口溢着鲜血，一手摸着被狼毒箭射穿的胸口，一边问道。
刀抽出，鱼化龙匍匐倒地。
“呀！”青龙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啸，身影已至那群喽啰之中，抓起鱼化龙那柄剑，运足内力，伴随着又一声狂吼，直震得众喽啰耳膜发痛，面目扭曲，“啪啪啪啪啪啪”七八声，七八颗人头从半空中落地，只见那众喽啰刀全被剑气砍断，头颅当即被削，那砍中鱼化龙的喽啰，一个没少，还多带了几颗脑袋。
“兄弟。”青龙将那鱼化龙身体单手裹入腋下，飞奔至那水塘边，不停推着：兄弟，兄弟，小兄弟，啊·······。
那鱼化龙再无动静，自是血渗不停。
”啊········“青龙仰天大啸起来，震得那山坡上的树木飘叶折枝一般。
自己磊落一世，却遭奸人暗算、兄弟背叛落得个流配千里；本想着在那巫峡中清度余生，却不料两名清白、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因他受劫，一死一伤，为此，自己断臂赎罪搭上了老友吴道子的一根手指；又本想快快了却前事，不再记个人得失，从此避居山林，却不料那恶鬼阴魂不散；而今，那重伤昏迷的女子未醒，她还未婚的丈夫却也是惨死自己面前。
青龙双目怒瞪，既然老天总是对好人、苦人下狠手，那我就去你妈的老天。
青龙当自己已经死了，他将那穿透鱼化龙的狼毒箭一下从地上拔出，反手握箭柄，半伏腋下，那明晃晃的五角开刃箭尖紧擦着身后的地上，在他的拖动下明晃晃地冒着火花。
青龙拖着那狼毒箭，眼睛红红、死死地盯着朱雀，缓缓、稳稳地朝朱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