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晚上七点多，林于婧回到宜都花园。
刚进门，就听到厨房传来说话声。
她在玄关前听了一会儿，厨房只有一个清越低醇的男声，内容也全是案件相关，他应该是在打电话。
几秒之后，向耀塞着蓝牙耳机，从厨房走出来。
他穿着灰色居家服外面系了黑色围裙，身材修长比例好，宽肩细腰，竟把围裙穿出了一股潮范儿。
向耀才注意到呆愣在门前的林于婧，脚步一停，启唇道：“愣在那干什么？”
林于婧神思迅速回转，把滑板竖到了鞋柜旁，低头就看到鞋架上多了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鞋面系着两只蝴蝶结。
他特意给她买了新的拖鞋。
林于婧心里一暖，蹦蹦跳跳跑进厨房想帮忙：“警察叔叔，我也不能白住您家里，我来……”她想了想自己会干什么，接着说：“我来端盘子吧！”
她果然是个five。
向耀微蹙眉头：“叔叔？”
林于婧也是顺口喊的，没想到他居然介意这个，她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的样子：“不能叫叔叔，要叫哥哥吗？”
他握拳咳了两声：“你喊我名字吧。”
“那就……”她眉毛挑了挑，烟波含情，故意逗他：“耀儿？”
“……”
向耀不想跟她纠结称呼的问题了，思来想去还是“警察叔叔”最正常，他端过流理台上的几盘菜走了出来。
林于婧心里偷笑着，跟他走了出来。
刚端出来，糯米香甜的气味飘荡在空中，他做的糯米蒸排骨，林于婧还能闻到外层包裹的荷叶清香。
她疾步到餐桌前，吞了吞口水就要去抓餐桌上摆放的筷子。
“去洗手。”
她转头看到向耀在她身后端着一份香菇烧腐竹，空出的右手食指弯了弯，用骨节敲了敲她的脑袋。
林于婧颠颠的跑去洗手间，洗完后手都没擦，甩了两下就小跑回来，眼巴巴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给她盛小米粥。
林于婧开始口水泛滥：“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的居然会做饭。”
他这样的是哪样的？
不像做饭的，难不成像要饭的？
他回：“我十一岁就会做饭了。”
十一岁，她十一岁估计还在玩泥巴呢。
向耀将粥递给她，摘了身前的围裙。
接过后，林于婧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排骨，肉质酥嫩鲜滑，糯米软儒可口。
她眼睛一亮，抑制不住的想夸赞：“哇，你这手艺堪比五星大厨啊，要不你辞职开店吧，我一定每天都光顾。”
向耀微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唇角，在她目光投过来时又很快敛去。
林于婧马屁拍的相当熟练：“真的，下一期《舌尖上的中国》，没有你我不看。”
向耀蹙了蹙眉：“咽下去再说话。”
“哦。”
她鼓着腮帮子大快朵颐，愉悦的摇头晃脑，耳前垂下的一缕发丝也随她动作晃来晃去。
这怎么跟喝了假酒似的，他菜里也没放料酒啊。
向耀筷子都没动几下，几盘菜已经下去了一小半，看来是低估了这个小吃货。
他莫名感受到一种投喂小动物的快乐，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真的有治愈的感觉。
养一只这样的在家里好像也不错。
他觉得有点荒唐，连忙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转了个话题：“最近晚上不要出去，白天也尽量不要一个人。”
小姑娘稍抬眼眉，嘴巴和手倒是没停下。
“最近我们市很可能有人贩子活动，提醒你的朋友们都小心一点，舞大附中有一名女生失踪，至今不明。”
白天谷小蔓也说过隔壁附中有学生失踪，都21世纪了，居然还有拐卖事件发生。
等林于婧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了碗筷，打了个饱嗝。
“舞大附中漂亮小女孩还挺多，看来这个人贩子是专门挑漂亮女孩下手。”
向耀“嗯”了一声，不经意说道：“那你更得小心。”
林于婧愣了一下，脸上缓缓浮上一层淡粉，他的意思是她也很漂亮吗？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补充道：“确实，人贩子最钟意就是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孩。”
“十四五……小孩？”她气结，“我已经十八岁了，法律规定满十八岁的公民定义为成人，早就是靠谱的大人了好不好！”
少女肤若凝脂，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气鼓鼓地反驳他。
他有点好笑，忍不住就更想逗她：“大人可都是靠自己双手的劳动收获成果，既然你这么可靠，我做饭，那么……碗应该你洗吧。”
林于婧噎了一下，一时居然无法辩解。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说的这一大通，就是忽悠她洗碗的铺垫！
人在屋檐下，吃人嘴软，她洗就她洗。
她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小姑娘收拾碗筷的动作很不熟练，明显从小没干过家务活。
林于婧边收拾边说：“其实，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人贩子。”
向耀：“？”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耳朵还被炸伤了，导致很长时间的耳聋，只是我不记得了，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听到“炸伤”二字，身体明显一僵，有点不可思议的抬眸凝视她。
林于婧没注意他的异常，她正按照记忆中家里阿姨打扫卫生的步骤，回想是该先擦桌子还是先洗碗。
“你那时候多大？”向耀问。
“十一岁，如果我没被救回来，可能就被卖到山旮旯里了，当然，一个聋了的小孩说不定都没人会买，被打断腿强迫乞讨都有可能。”
她说的可怜，向耀心倏地一紧，有什么在他脑中抽丝剥茧逐渐具象化，他强迫自己镇定：“你家是在北城吗？”
她点头：“嗯，不过出院后没多久我爸妈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来到了安湖。”
向耀嘴唇轻启，想要开口，最后没有说话，有些颤抖的闭上了。
原来她真的就是七年前，那个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奶呼呼喊他“哥哥”的小丫头。
原来是搬家了，所以他才一直找不到。
她长大了，也变漂亮了，所以他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她说耳朵被炸伤过，会不会是他的原因。
因为他开的那一枪。
耳边好似有爆炸声轰然震动，林于婧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淹没在一片惊雷般的爆炸中。
他虚握了拳头，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少女的脸逐渐与记忆中那个女孩重合，七年过去了，她脸上稚气褪去，成长为阳光朝气的少女。
就像当时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幸好她忘记了。
她本该就是这样明艳的少女。
记忆的裂缝被撕开一个口子后，回忆就如同潮水般涌出。
记忆中的黑暗如同帷幕铺天盖地覆盖而来。
铁链相撞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有人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浸在冷水里，虎口上鲜艳的黑色玫瑰文身若隐若现。
在他即将窒息的瞬间放开他，那个男人在他耳边笑：“听话了吗？”
“乖，我教你怎么开枪。”
“你杀了她，我就放你走，昨天的那只小猫你不是杀的很带劲吗？”
“其实，你很开心对吗？”
“你承认吧，你心里明明很愉悦，何必这么辛苦的伪装，对自己真诚一点不好吗？”
男人魅惑的声音如同毒舌缠绕，熟悉的窒息感再一次封住他的肺部，全身血液凝固。
他明明都成了警察，他心中光明坦荡，问心无愧。
可是，即使过去很多年，他依然对那个男人有着本能的恐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团肉色的光影在他视网膜晃动几下，他心念一动，猛地伸手抓住了那片光。
霎时间，四周黑暗褪去，他失焦的瞳孔也缓缓聚集。
待他回神，然后就看到自己死死的攥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她的手又瘦又小，被他整个握住，漏出的一节手腕在冷光灯下泛着白玉的光泽。
向耀面色微怔，触电一般松手。
他手劲很大，白皙的皮肤被他攥的微微泛红，上面还留了手指的印记。
林于婧眼神飘了飘，耳尖的嫣红很快蔓延到双颊。
他按了两下眉心，对她说：“抱歉。”
林于婧抿着唇，小声回：“没事，我刚刚说的那个好不好……”
“好！”向耀不假思索回答。
“……”
好什么？她问的是，海棉球洗碗好用还是钢丝球好用。
他怎么突然心不在焉的。
莫名地，她也很想使个坏，她歪了歪脑袋狡黠一笑：“你真的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向耀微微抬眸。
“我刚刚说的是你来刷碗好不好？”
“…？”
她轻眨乌黑的眼眸：“然后你说好。”
她可没有趁人之危，所以说别人说话的时候就要认真听啊！
“……”
向耀看着她，四目相对，眼眸渐深，林于婧逐渐开始心虚，她打了个哈哈：“那个，我开玩笑的，你做饭我刷碗，分工合情合理。”
向耀没说话，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三下五除二把碗与盘子叠到一起，一股脑搬去了水池。
林于婧呆愣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他居然真的乖乖去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