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美吗（8）
夜色越来越浓, 大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狂风开始呼啸，仿佛怪物的怒吼。随着时间的流逝，地板上的血迹越来越多, 顺着凹槽不住的往外溢去。
那台怪异的机器像一只怎么都填不饱的深渊巨口，不管流过去多少血液, 它都来者不拒。
“……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在发光？”刘均躺着的状态更容易看到地面，他突然说道。
薛堰和赵光明警戒周围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忘记观察四周，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光是地上的血, 这些人的眼睛都在发光呢。”薛堰接了一句。
发光的还不止这些，随着吸收血液越来越多, 总服务台的机器也开始发出微光。医生们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同样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
再仔细看, 整个大厅的墙壁和天花板同样也都在发光！
这些光全都是一个颜色——红。
如血一般, 带着癫狂、沉沦、不祥的红色，沾染着眼前的所有事物之上，光是用眼睛看到, 都仿佛闻到那股腥臭的地狱味。
薛堰三人神情凝重, 不用多说, 都知道要坚守神智，绝对不能被这奇怪的氛围感染。
明明整个大厅没有任何怪物有任何要攻击他们的意图，但正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 才更让人心里的危机感叮当做响！
对视之间, 三人达成默契。
一旦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有被蛊惑的迹象, 就不能在继续待在大厅里被动的等, 就算会被这么多医生袭击, 也得想个法子打破这个困境！
如果到那个时候事情没有其他转机的话。
大厅的红光越来越盛, 唯一让人欣慰一些的, 就是那个机器被红光覆盖的速度缓慢得很，以现在的速度，直到天亮它都不会沾到三分之一。
……如果时间流速是正常的话。
这是薛堰三人担忧的重要问题。
作为这个副本的“医生”，薛堰是有拥有手表的权利的，赵光明身上也带了个能看时间的对讲机。就连医院大厅和走廊上同样也挂着时钟，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见。
不管是手表还是对讲机的电子数字或者时钟上的针，都一刻不停滴滴答答走着，仿佛时间一切正常。
可这只是仿佛而已。
薛堰就算没有经历过也能够猜得到，鬼域里的时间是有一定概率被影响，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眼见不一定为实，一切都有可能是鬼迷惑人的手段。这些时间的走动，真的是在走吗？
薛堰三人都担心天色不会按时亮起来。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下去。
就在整个大厅都仿佛要被红光淹没时，一声鸡鸣突然刺破空间，洪亮的响彻云霄！
紧接着，整个大厅的医生动作就是一顿。
“都小心！”赵光明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银枪已经悄无声息的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攻击。
薛堰直接握着手术刀当武器，也防御着。
刘均还是躺着的状态，全身肌肉紧绷，要不是立刻蹦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绝对会把旁人吸引过来，他一定立刻蹦起来。
不过就算躺着也不妨碍他全身充满警惕。
就在三人全阵以待着这些医生会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扑时，天亮了。
随着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大厅，刚刚凝固的医生们瞬间又活了过来。这一次，他们从先前的疯狂状态恢复到文质彬彬，一个个眼珠也不红了，笑容也不疯了，还规规矩矩的把工具收好，放得整整齐齐。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护士们从走道出现，对大厅的惨状熟视无睹。一个个走到医生旁边，笑着接过他们递来的工具，以及脱下的浸满鲜血的白大褂。
这些被染红的东西会有人专门负责清洗。
不光是工具和衣服，护士们还要负责处理那些神智不清的病人。
护士们认领各病房病人时，医生们则互相走动着，看看别人最后的成品，偶尔点评几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他们不是经历了一夜地狱般的血洗实验，只是一个再普通平常不过的研讨会。
薛堰听到只言片语：
“……这眼睛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脖子的弧度还差了点，再割掉一截应该会更好看。”
“可惜下手重了点，没气了。”
“这手指头不错欸，我正好差一个样品，留给我怎么样？”
“欸，心脏反正是长在里面，又看不到，也就只有你这么介意，非要把这东西也整整。”
“你一个肠爱好者好意思说我？这次又给肠打了个什么结？”
“嘿嘿……”
护士们对这些言论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有跟医生关系好的，还会在旁边搭个话，夸奖一下对方这次做的什么地方很漂亮之类的。
一些没了呼吸的病人，医生护士们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开膛破肚的状态，直接用袋子一装，也不给他们缝回去，再往专门的推车上一扔，推走。
整个过程流畅熟练，没有人大惊小怪，仿佛这只是收拾一下聚会结束的餐桌。
薛堰也被护士搭了话。
来收拾薛堰这个区域的护士正是他之间在大厅见过的那个。薛堰有注意她的胸牌，“严娟”。
严娟看了看薛堰手底下的三名病人，主要是往那两个病怏怏的人身边去查看。动作熟练的摸了摸他们的呼吸心跳，发现竟然还有动静的时候，感到十分诧异。
“他们这次怎么这么好运，竟然活下来了？薛医生您技术越来越厉害了！”
听到这话，装成唯唯诺诺帮忙的赵光明和趟在地上的刘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护士看出什么破绽。
这两名病人能活下来当然不是因为薛堰技术好，而是薛堰根本没有对他们下手。
就算是闯副本，不把人当人看随便滥杀也下不去手啊。
薛堰沉住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勾起一抹略带得意的笑。
这个方法很有用，护士本就对薛医生这张颜值超高的脸有好感，这下竟然看到这张脸上还带着笑，哪怕明知道这个笑容不是给自己的，这一瞬间也像是被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脸颊泛红，哪还注意得到那些被掩盖的细节。
甚至看出薛医生喜欢被人赞扬，护士一边收拾病人，一边不住的对薛堰表示夸赞。
夸他的伤痕处理越来越好，丝毫看不出有动过大刀的痕迹。夸他的整容技术做得非常越来越自然，看起来就像没动过，但人又的确是变得比之前顺眼许多。夸他喜欢挑战，不像其他医生一样对丑的看不顺眼下狠手，反而专挑长得不怎么样的来锻炼技术。
等等这些。
当日光代替灯光铺满整个医院大厅时，这里已经丝毫看不出昨夜那般疯狂的景象。干净，整洁，医生和护士们其乐融融。
刘均已经被护士们带着送回了病房，赵光明是由薛堰带来的，现在跟着薛堰离开也并没有人说什么。
医生们打着哈欠散去。
薛堰和赵光明也活动着身子骨，装做悠闲的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单人办公室。
一踏进门，走在后面的赵光明立刻把门关上。
“……艹。”
刘均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暗骂一声。
确定门外没有其他人之后，三人坐在桌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溜出来时看到其他病房也有病人已经醒了。”刘均最先说话，“乍看起来除了精神不怎么好之外，没有其他负面状态。他们好像都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伤口似的。”
刘均甚至看到一个昨夜四肢都被卸下来过的病人，竟然还在笑呵呵的跟人打招呼，胳膊一举，大臂处很明显的缝合痕迹，然而本人却眼瞎了一样，丝毫没有多看它一眼。
刘均觉得恐怖极了。
他当场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生怕自己也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却被自己当作没看到一样忽视。
现在跟薛堰和赵光明两人说起这事儿，刘均心里都直发毛。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从昨天的情况来看，刘均这个病人的角色目前是最危险的，不管是薛堰的医生，还是赵光明的保安，至少都没有像病人这样一到晚上直接任人宰割。
薛堰拍拍他的肩，算做安慰。
“不过如今我们得到的消息也不少，还算不错。”
经过昨晚这么一遭，三人也都不怎么藏着揶着，你一言我一语把目前已经知道的消息都罗列出来，管它有没有用。
目前三人很容易看得出来，这个医院在“美丑”上有格外的喜好。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都对好看的东西格外喜爱，态度也有天壤之别。
甚至这个医院的医生在对美丽之物的喜爱上已经发展到极端的病态，晚上那场鲜血盛宴，就是用来他们消除丑陋之物，把长得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变得更加“美”。
“还有那个祭台。”薛堰加了一条。
虽然昨晚并没有任何医生提到这个祭祀一样的东西，但薛堰有很大把握他们是知情的。不然只是对病人动手的话，在哪儿不是动呢？病房，走廊，到处都可以动手，不至于非要到大厅集合。
薛堰在“召唤”一词后面打上一个感叹号。
医生们费这么大的劲儿搞出这么个祭台，召唤出来的东西一想就知道会是多么难对付。他们必须在这个玩意儿召唤出来之前想办法，要么跟源头上解决，不让它被召唤出来。要么就得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弱点。
不然这次副本怕是会死得很惨。
“另外，我还发现了其他玩家的痕迹。”薛堰突然说道。
赵光明看了薛堰一眼，也沉声道：“我也注意到了。”
就刘均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
“我们三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其他玩家？”
就算他全程躺在地上，也还是在观察其他人的好吧，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薛堰耸肩：“不光是我们发现了她，对方也知道我们是玩家了。”
就在今天早上护士们进来收拾残局时，那个神情震惊，脸色苍白的护士跟其他一脸淡然的护士大不相同，虽然前者很快伪装起来，但还是轻易的被分辨出来。
至于为什么这个护士会认出薛堰他们，自然是薛堰和赵光明对视一眼后一直决定主动跟对方接触。
于是，在这名护士离他们近一些的时候，赵光明装做帮忙抬了抬病人，掩人耳目的把一张字条塞进了对方的护士服口袋。
如果不出意外，对方应该快要找过来了。
薛堰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