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王塔下藏晦暗（5）
二人一同饮了一杯，刘爽继续道：“我并不是在意这些武学，只是姨娘本来武功就比我高，将来若我得到了天下，一定要把姨娘接回宫中。说实话，我心里会有些后怕，毕竟以姨娘的武功，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命，要再学了我的武功，更是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就算我得到了天下，还是难以心安。”
霍成君道：“既然说起此事，我也不妨直说。我一介女流，对天下不敢兴趣，只是觉得家父有再造大汉之功，虽然家母有亏，但也不能就此彻底磨灭家父的功劳。我只求给家父一个公平的身后名。”
刘爽抬眼看着霍成君道：“如此简单？”霍成君道：“本来就如此简单。”刘爽道：“姨娘，我虽然原理朝堂，对朝中的许多事情还不清楚，但此事在小侄看来，并无如此复杂。”霍成君道：“此言怎讲？”
刘爽道：“霍光有再造大汉之恩，莫说是当今皇上，天下普通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功高盖主，一定会被皇家清算。当今圣上在他死后才开始清算霍家，其意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十分认可霍光之功。别忘了，霍光至今都没有被剥夺任何官禄，还是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待霍家的影响在万民中渐渐消失，当霍光在朝廷中的影响越来越小，皇上会亲自给霍光正名的。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帝王手段而已。”
霍成君轻笑一声道：“借你吉言。不过霍家被灭已经十多年了，至今没有任何要给家父正明影子。我也不得不通过‘自杀’的方式，才能离开皇宫。”
刘爽道：“如果姨娘真的担心此事，那对我而言最好不过，如果皇上百年之后，我真能继承大统，第一件事就是为霍光平反正名。”
霍成君道：“你有如此诚意那是最好不过，只是你如何与你那哥哥争？毕竟你这个皇子的身份也要皇帝的认可。不然的话光冒充皇家子弟，就是死罪一条。”刘爽取出那片玉佩道：“这个就是证明。”
霍成君摇头道：“这个玉佩确实珍贵，但如果找到了高明的工匠，未必仿制不出来。”刘爽点点头道：“话虽如此，如果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来也不会刻意去模仿。”
霍成君哈哈一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朝廷中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皇帝心中承认你的身份是一回事，发布诏书承认你的身份是另一回事。你可知当今圣上为何得到了武帝最终的承认？”
刘爽道：“皇上本来就是皇族，武帝不过是因为‘巫蛊之祸’受了蒙蔽而已，只要他明白过来，自然就会恢复皇上的身份。”
霍成君摇摇头道：“非也！武帝如此精明之人，就算年老昏聩，岂是江充这帮小人能骗的了的，那是因为太子势大，皇帝不得不防。后面皇上能被免罪认做皇曾孙，是因为卫家人都死光了！”
刘爽道：“这个我是真的不明白了。我和当今太子同父同母，而且对皇上有大恩的国丈也早就因罪罢官免爵。皇上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皇上对一个孤臣太子都不放心，对我只会更不放心。”
霍成君道：“这就对了！除了高祖皇帝，你可见过皇家子弟取字的？”刘爽道：“推恩令推出已有百年，不少诸侯子弟已经沦为平民，按照寻常百姓取字了。”霍成君道：“你还不明白这个意思吗？”
刘爽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霍成君道：“许皇后临死时恳求当今皇上，把你发配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皇上给你取字，也是这个意思。”刘爽道：“这只是皇上为了保护我而已，毕竟当年想害死我的人就不少，不然的话，皇上为何会在襁褓中塞入这个玉佩？再者说，如此隐秘之事，姨娘如何得知？当时姨娘应还没有进宫，更不是皇后！”
霍成君道：“我刚刚和你说过一个人。”刘爽故意思索道：“淳于衍。”霍成君道：“没错，她是我乐雅院的院长，本来是宫中的女医，给许皇后下毒的是她，给许皇后接生的也是他。那晚倾盆大雨，她亲眼所听许皇后临终向皇上的吩咐。”
刘爽手上一紧，捏碎了就杯，杯中酒四散洒出来，面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过了许久才道：“她在哪儿？我现在去杀了她！”
霍成君好整以暇，道：“她现在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动不了她！”刘爽不起身，一掌扑向霍成君面门，怒喝道：“谁阻止我杀她，我就杀谁！”霍成君身子微微后仰，封住了刘爽这一掌道：“不错！愤怒之下的你掌力果然又涨了三分！”
刘爽似是头愤怒的狮子，赤红着双眼吼道：“快让开！”二人本来就在洞中，这一声如惊雷一般，在洞内重重叠叠的回声之下，愈发剧烈，似是要将山洞震塌了。
霍成君道：“子正，你且慢愤怒。”这话也是夹杂着深厚的内力说出，绵绵然，泊泊然，渐渐遮住了刘爽的声音，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刘爽不再答话，大步冲到门前准备夺门而出。霍成君身法入电，挡在他身前。刘爽双掌纯阳，双足纯阴，死死站在门前不退缩，双掌全力拍出。
霍成君双手一错，形成两股旋风，向两边一引一带，双掌之力跟着两股旋风向两侧飞去，卷翻了饭桌，桌上的酒肉饭菜撒了一地。正是“月影潮汐掌”，比其霍汐，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刘爽后退一步，从腰间摸出银针，右手连续轻弹，瞬间射出十余枚银针，针针面对霍成君周身要穴。
霍成君刚刚喝了需多久，双掌平托，凝结出许多小水滴，双掌一翻，掌力所到，水滴如同有质的暗器，迎着银针而来，银针撞到水滴，纷纷坠地。
刘爽虎吼一声双手食指点出，一个攻向霍成君眉心，一个攻向其下颌，霍成君摇摇头，身子一矮轻松躲开。
刘爽接连不断地攻向霍成君，霍成君或躲闪或格挡，极少反击，如此过了五十余招，刘爽心中的愤怒“渐平”，终于停下手来，瘫倒在地，道：“《身通经》我已经展示过了。”
霍成君道：“狡猾的小鬼，你刚刚愤怒之下胡乱使出，这其中的运气要诀都未必是对的，就想如此应付我，可不容易。”
刘爽没好气地道：“你之前要救淳于衍，我可以理解，虽然我恨之入骨，但他对你霍家有功。你们保了她十几年，天大的功劳也可以偿还了，如今为何不让我杀了她！”
霍成君道：“你一来就要杀一个对我中心耿耿的下属，让我如何服众？再者说，你并没有答应我们的合作。”
刘爽沉吟片刻道：“算我太冲动了，不过要合作我有一个条件。”霍成君道：“对我来说杀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交给你杀也是很容易的。不过需要你我先立个誓言。”
刘爽道：“不必，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这都不重要。你允许我杀她固然好，你不允许我杀她我自己想办法。我只想听听你的计划。”
霍成君道：“也好！”说着走近刘爽，靠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你可知其实做皇帝并不是他人看上去那么自由。”刘爽道：“毕竟是天下的重担，有百姓安居的压力，群臣意见的裹挟，域外强敌的威胁。”
霍成君道：“没错！所以当今皇上如果觉得太子还不错，他根本不会认你。只有觉得太子不好，才有可能认你。”刘爽道：“武帝之后，大家对商议太子之事都战战兢兢，群臣对其他事情据理力争还可以理解，对太子之位……唉……”
霍成君道：“所以并不是让群臣劝谏你当太子，而是要让群臣劝谏必须认你。本朝素来重视人伦之道，讲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要做一个对父母孝敬的儿子，对兄长恭顺的好弟弟。先有了名分，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刘爽点头道：“姨娘说的有道理。如果皇上认了我，我又当如何做？”霍成君道：“皇上外愚内智，你是一个民间长大的皇子，所以要保留民间的一些习惯，去各个长辈处主动请安拜访。如果皇上派了师傅来，便恭恭敬敬地学习，闭门谢客，收敛自己的锋芒，以示自己学有所成。”
刘爽明白这所谓的学有所成，不过是懂收敛，不结党，不营私，道：“原来如此！”
霍成君道：“再往后的事情，现在就不好说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事而论。皇上正当壮年，当慢慢建立功勋，积累威望。”
刘爽道：“姨娘说的极是。我可否求姨娘一件事情？”霍成君道：“我派个叫虞郁语的丫头随你去，机灵乖巧。”刘爽想起师文华之言，故意道：“鱼鱼鱼？这是什么？”霍成君道：“虞郁语，自称是当年霸王项羽和虞姬的后人，为了躲避高祖皇帝赶尽杀绝，随母姓。”
刘爽摇头道：“不可！霸王虞姬虽然是一百多年前之人，若是平时倒也无事，如果是我带着她，万一皇上查问起来，只要有一丝露馅，都会有严重后果。”
霍成君道：“你这般谨慎，也有道理。那个丫头如何？”刘爽道：“哪个丫头？”霍成君道：“一直伺候你的那个丫头。”刘爽道：“十分乖巧。”霍成君道：“她可不一般，她叫上官期，是上官桀的孙女。”
刘爽吃了一惊，道：“是被霍光……”霍成君道：“没错！传闻中被家父害死的上官桀。不过这本来就是当今皇上的意思，因为上官桀和家父走得近了，要除掉家父的‘党羽’而已。”
刘爽不置可否，道：“到了京城，我应该先见谁？直接去见皇上？很容易被打成冒充皇族，若不去见皇上，以后皇上知道了，定个欺君之罪也是死罪。”
霍成君道：“你擅长改装，要换个身份进京，先找到王逸。皇帝当年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们之间必有一些默契，王逸一定能见到皇帝。”刘爽点点头，从王逸先行一步开始，他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但圣意难测，他先去探路，之后自己再进京面圣。结果自己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入京，反而是来到了天王阁。
刘爽起身，道：“姨娘，我累了一整日，先去休息了。”霍成君也爬起来，道：“来人，送公子休息。”没多久，那个侍女就走进来，对眼前的情形视而不见道：“公子请。”刘爽对霍成君道：“公子再会。”
刘爽从小院中退出，跟着侍女出来，继续沿着溪水往深处走，刘爽道：“你叫上官期？”侍女道：“正是！公子。”刘爽道：“你的祖父是上官桀？”上官期点点头。刘爽道：“这么说来你和霍家是深仇大恨了？”上官期没有回答，只是道：“公子请往这边来。”
刘爽没有再问，沿着溪水一直走到最深处是一个和霍成君差不多的院子，门外有六个侍女在等他。上官期先推门进去收拾床铺，刘爽跟着走进去，却见这是个极大的石屋，进来就是一个会客厅，会客厅的左侧是卧室，右侧是平日练功修行之所。刘爽讲身上所有东西都取下，一一检查过了，然后放入怀中一一收好。
这是，上官期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正要和刘爽告罪离开。刘爽手指如电，封住了她的穴道，将她平平放在床上，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只留下贴身之物，给自己换上。他刚刚故意摆弄自己的东西，一面在偷偷化妆，一面观察上官期的动作。
她换好了衣裳，对着镜子又仔细端详一番，没有问题后，这才用上官期的声音道：“婢子不打扰刘公子休息了。”然后换成自己的衣裳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侍女们齐声道：“是！”等刘爽走出来，跟随在她身后离开。
走了没多远，刘爽神色一变道：“你们可看好了他，别和以前一样。”侍女微微施礼，便是听到了，怕刘爽功力深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