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的迁怒，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恃强凌弱
又是一杯烈酒入喉。
司楼眸中爬上红丝，氤氲着滢滢碎光，眼尾上扬染着靡丽。
他醉酒，自有一股风流，妖冶惑人得不像话。
脑海中又不经意浮现出归溟那个狗逼的五官。
朝黎“嗖”地站起。
‘阿弥陀佛杀人犯法要冷静莫生气不计较……’
她隐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又循环默念华国二十四字清心诀，才强压下提刀砍人的冲动。
“小叔父小叔父……”
司柠第二次在朝黎眼中看到杀意，疯狂地去摇司楼，十九亦暗暗握紧剑柄……
气氛剑拔弩张。
周围人纷纷噤声，离朝黎她们这一桌近的，更是悄悄远离。
“各位客官抱歉，今日掌柜有要事，小店暂停生意，大家的酒菜钱都算在掌柜账上，大家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啊……对不住了各位爷”
“唉凭什么呀？吃得好好的!”
“走吧走吧，他们主家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
“白捡一顿也是赚了。”
“……”
人群一阵哄闹后，大家都快速撤去，除了朝黎她们。
“司柠，你叔父醉了。”
朝黎平静下来，冲还在友情赶人的店小二道：
“伙计，结账。”
她不顾小二拒绝，付完两桌菜钱，又额外给了小二几两银子：
“麻烦送司公子回去，或者通知司府的人过来接人，多谢!”
朝黎拉起白玉京的手：
“阿京，我们走。”
“朝姑娘！”司楼红着眼，固执地开口：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独独对我这般冷漠？”
说得好像朝黎是什么渣男负心汉。
“司公子!您在这搭台唱戏呢？
我姐姐曾为你司家做过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不求您知恩图报，但请您别做为难。”
白玉京再也忍不下去了。
朝黎没想到这小孩平时看着乖乖的，讽刺人的时候言语却能这般犀利。
那边司楼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言语中的委屈愈发浓烈：
“朝姑娘，除了这张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朝黎此时心里乱得很，她抓紧白玉京的手，快步走向门口。
“朝黎!
你说啊!
你逃避什么？!”
朝黎没有回头。
“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
“小叔父!”
“公子，公子!”
“不公平”
深夜，月华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铺上一层清辉。
床上打坐的人眉目紧蹙，最后干脆睁开眼，
眼眸幽深，郁气浓烈。
朝黎无法专心修炼。
司楼的出现，生生将她原本假装愈合的伤口撕开，再往上面洒孜然盐巴辣椒粉。
自重新修炼开始，朝黎便没有睡过一次觉，除了想抓紧时间提升修为外，还有部分原因就是，只要她一闭眼，百年间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光，她不想面对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
但不管朝黎愿不愿意承认，归溟已然成为了她的心魔。
修仙界弱肉强食，她因为能力不足被归溟欺辱。
但自己对司楼的迁怒，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恃强凌弱呢？
更何况，现在仅仅是面对五分相似的司楼，她便如此失态，等直面真正的归溟时，必定是破绽百出。
届时邪魔定然不会给她成长的机会。
朝黎长呼一口气，来到梳妆镜前，催动“千名”。
镜中平凡的五官逐渐改变，最后成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她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盯着镜面，一点点试着克服心中的厌恶和恐惧。
直面心魔，先从这张脸开始。
次日，朝黎将自己关在房中。
当橙黄的夕阳铺满大地时，她才推开房门，意外发现白玉京已经站在门口。
不知等了多久。
“饿了，走，去吃饭。”
朝黎摸了摸白玉京发顶，与他并排下楼。
方行到楼梯口处，又对上一双饱含歉意的眸子。
司楼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嘴唇阖动，憋出一句话：
“在下想同朝姑娘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他今日只带了那位名叫“十九”的侍卫，也没有坐轮椅，行走间微跛着脚。
今日客栈好像没有什么生意，一楼除了他们俩，一个客人都没有。
司楼邀朝黎两人进了一楼一处雅间。
经过一天一夜的反省，朝黎原本也打算同对方表达歉意，她明天就要离开，既然司楼来了，便一块说了。
雅间内已经摆满了上好的果盘点心和茶水，朝黎看了一圈，发现没有酒后，暗暗松了口气。
“司公子”
“朝姑娘”
甫一落座，两人出乎意料地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好吧，又撞上了。
“朝姑娘先说。”司楼给朝黎和白玉京各倒了杯茶。
“多谢。”朝黎没有推辞，接过茶后，态度诚恳：
“我之前见过一个恶人，容貌与司公子有几分相像，故而那日见到司公子时，才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即便后来知晓你们并非同一人，也有所迁怒。
司公子昨日说得不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医术高明、悬壶济世，却因为我的问题，无端遭受这般冷眼。
这件事，是我不对。
今日我以茶代酒，向司公子赔个不是。”
言罢，她将热茶一饮而尽。
“原是如此，多谢朝姑娘解惑。
然在下更该对姑娘道歉，朝姑娘当初救在下及家母侄儿性命，在下却酒后撒泼，叫朝姑娘难堪。
实在抱歉。”
说完他也饮下一杯茶水。
两人将话说开，朝黎灵台划过一丝清明。
她释然一笑：“能认识司公子一家，朝黎亦不虚此行。”
这片相似的树叶，提醒她直面心中恐惧。
他们交谈的功夫，白玉京已经默默剥了一碟碧根果，推到朝黎面前。
朝黎很自然地接过，然后又分出一半到他自己的碗碟上：
“阿京也吃。”
司楼看到他们温馨相处的一幕，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听说朝姑娘第一次来京都，不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