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震撼
“幼菱，我们虽是女子，但这并不是限制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理由。”
王素笑了，想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助顾幼菱更好的理解，她轻声道：“这样吧，你若是有心，就去城西转一圈，你去了，便知一二。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罚抄的书明日交给我便好。”
相谈甚久，日头完全落山了，顾幼菱收拾一下抱着书本离开。
来接人的春红在门口等的原地踏步，看着顾幼菱全须全尾的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路踉踉跄跄的，赶紧迎上去扶了一把，苦着脸道：“姑娘，你这是…又被先生罚了？”
看来，顾幼菱被先生罚已经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偏偏她自己忘记了这茬。
“失策，早知道就在膝盖上绑个软垫了。”顾幼菱嘟囔了一句，扶着春红的胳膊上了轿子，撑着下巴坐在里头，想起女先生的话，轻道：“从城西绕回府吧。”
春红眸子闪过一丝疑色，垂着下巴，回道：“好的，姑娘。”
城西。
可以用两个字形容，一个破，另一个穷。
街道狭窄，一下雨，就泥土飞溅。
鳞次栉比的茅草屋，错落有致的排列着，身着布衣的孩童穿梭其中，面容污秽，但眸光清澈，笑声连连。
轿子不快不慢的移动着，又有家仆丫鬟在，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儿，蜷缩在破屋檐下的乞丐，一窝蜂冲了上去，他们衣不蔽体，藏污纳垢，指甲乌黑，朝轿子伸出手，嘴里呻吟着：“好心人，施舍点银子吧，快饿死了…”
有的父母甚至拉扯着孩子一块儿乞讨，把孩子往前一推，被春红眼尖的拦下了，她无奈道：“大家再这么挤下去，冲撞到我家姑娘，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人听了，眼神惶恐，畏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那一幕幕，都一清二楚的落在顾幼菱的眼里。
她放下帘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眸子半垂着，顿了顿，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从未想过，这偌大的京城原来不是只有繁华盛景，这些晦暗之地，也有人拼命的想活下去。
顾幼菱生来就是世家女，坐享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哪怕最落魄的时候，脚底也不曾染尘。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自己未知的另一个世界，此景此人，不可谓不深刻，直直的冲击眼球，震撼人心。
轿子好不容易冲破围堵走远了，出了城西，颠簸的轿子也平稳了许多。
顾幼菱掀开帘子，递给春红几锭银子，悉声吩咐道：“去买些吃的，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吧。”
“是。”春红若有所思的瞧了自家姑娘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又低下头，只字未提。
兰芝院。
顾幼菱没有胃口，随便用了点儿青菜瘦肉粥，面色不虞的进了书房。
小厨房里，丫鬟们围在一个大桌子，捧着黑色的大瓷碗，盛了满满的粥，就着腌制的咸菜，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碧螺刚给那只雪色的狐狸喂完东西，她拿着碗，瞅了眼粥桶，已经见了底。
这时，有人提来了水壶，将滚烫的热水倒进去，把粥桶晃了晃，浓稠的粥瞬间被冲淡的寡淡稀碎。
碧螺的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收了碗，出去了。
被一有心人看到，不满的嘀咕了一句：“瞧她那嫌弃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有吃的，就不错了。”
“行了，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嘴。”有人劝了句。
话音刚落，就没人再说闲话，只埋头干饭。
狐狸养在了暖阁隔壁，它不怕冷，屋里一烧炭，就想往外跑。性子很野，除了顾幼菱，谁碰一下就呲牙咧嘴的，已经咬伤了好几个丫鬟。
吓得没人敢靠近它，给它喂食这个苦差事，就扔给了碧螺这个大冤种。
偏房不大，床榻桌椅，应有尽有，布置的雅致，是供外客使用的。
此刻，狐狸吃饱了卧在小榻上，闭着眼睛，舒服又惬意。
碧螺开门走了进去，瞥了眼桌子上剩下的食物，谷物里掺杂着蛋花，表面浮着一层油沫，香味扑鼻，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轻蔑一笑，“一个畜牲，竟也配住这么好的屋子，吃这么好的食物。”
狐狸听到声音，只抖动了下耳朵，完全没有察觉到伸过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正要落在它纤细的脖子上，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须臾间，又收了回去。
碧螺眸底泛起的冷光也不见了，她轻笑了下，蹲在那儿，仔细打量着那只雪狐，嘴角浮起一丝狠决：“小畜生，留着你还有用，先暂且饶你一命。”
她起身坐在小榻上，端起盘子，用手抓着残食往嘴里塞，机械的咀嚼着，然后咽下，整个过程，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书房。
顾幼菱用毛笔蘸墨，在砚台上沥去多余墨汁，又抬手落在纸上，继续抄书。
进来一人，她没抬头看，只问了句：“事情可都办妥了？”
“回姑娘，那些乞丐拿了吃的，人就散了。”春红犹豫片刻，走上前：“奴婢有些话，憋了许久，还是想跟姑娘说说。”
“有话就说，干嘛吞吞吐吐的。”顾幼菱停了笔，准备专心的倾听。
“姑娘，您心肠好，救得了他们一回，可是却救不了他们一辈子。那些乞丐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大可找个活计谋生，偏偏没个自尊出来乞食，一顿有了着落，便想着还有下一回，如此下去，没个尽头。”春红如实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这也是她不喜乞丐的原由。
顾幼菱听了，只道：“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可仔细瞧了瞧他们。他们个个面如菜色，手指皲裂，脚底起了厚厚的茧子，应是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走了好久的路才流落到京城的。流民户籍不详，哪个雇主敢用，怕是只能乞讨混口饭吃。”
不过，让顾幼菱有些动容的是，在这种艰难的困境下，那些人也依然把儿女带在身边，没有随意发卖了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