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光路
“这不可能，我们不是已经避开所有的裂缝了吗！”陆斯恩震惊道，揽过洛林一条手臂，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去和大部队汇合。
“是这样没错，但是，咳咳！”嘴一张更多的血流出来，洛林捂嘴咳嗽两声，强行挨下喉头的腥甜，“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这道裂缝并不是出现在雾里的呢？以至于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无法察觉到它，或者说，被我们忽略了。”
“你的意思是……”
“太大了。”
“什么？”陆斯恩疑惑一瞬，接着猛然意识到，“你是说？！”
“太大了，它想要吞噬的并不只是我们，还有这整座卢恩山，我们根本就没办法绕开它。”
他抬头看着天空，虬结的树枝遮挡下只露出一小片灰白，天际尽头葱茏巨树耸入云端。
“也就是说我们在缝隙里越走越深……”陆斯恩喃喃着，捏起的拳头上青筋浮现，“可恶，究竟是什么时候……”
如果裂缝还在扩大，那雷哲他们是不是也……
“你还记得当我们第一次走回原点的时候巫师对你说了什么吗？”洛林终于不再继续吐血，他擦擦嘴角，离开陆斯恩的支撑。
陆斯恩扶着他靠在树上，皱眉回忆：“他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当然省去了末尾那一长串仇恨值拉满的“渣滓们……”等等垃圾话，这让瓦格在接下来的二十三次迷路里都对他吹胡子瞪眼。
还时刻不忘拉着自己和他划清阵营。
“我猜他那时可能并不是想有意挑事，而是要提醒我们——”
“到头了！”陆斯恩瞬间接话道，他满脸错愕，一拳锤在手心，“竟然是这样……我怎么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早就看出来了！”
“是的，卢恩山脉和外面不太一样，这里的空间尽管混乱但却是封闭的，连接不到异位面和星空乱流。我们在这片树林里转了起码一天，进来的时间恐怕只会更早。”
“而在巫师开口时我们应该就已经到了这里的边境，再往前走根本没路了。”洛林喘口气接着说，“阿琉的坐标是对的，我们一直在重复去往森林尽头的这段路程，这是一个扭曲的循环。”
“那现在往回退……”
“晚了，陆斯恩，我们走得太深了，循环已经闭合，抹掉了我们进入节点，换句话说……”
“——我们迷失了！”
陆斯恩沉默片刻，习惯性地想要在颈间抓住什么东西摩挲思考，等到手指抓了个空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问：
“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洛林摊手，给陆斯恩展示自己手心干涸的血迹，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我真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过普罗玻。”他还有心情开个玩笑，“那只蠢鸟其实在某些时候还挺可爱的。”
末了不忘加上一句：“前提是闭上它那张臭嘴。”
陆斯恩会心一笑，不能更赞同，他手肘抵着树干，轻咬自己指尖，最后道：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希望这次伟大的光明依然能给予我眷顾吧。”
洛林眉头一松，看上去欲言又止，嘀嘀咕咕小声道：“没准会有别的人更愿意眷顾你呢……”
“你说什么？”陆斯恩没听清。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普罗玻究竟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每到这种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洛林开始睁眼说瞎话，陆斯恩一眼看穿，懒得和他计较。“希望它是真的躲起来了吧，这样才好，免得……”又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
“对了，洛林，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影子，那瓦格遇到的魔狼呢？那也是影子吗？我们是不是在那时候就已经被吞进了裂缝？”
“或者可能更早一点，我一直觉得我们进山的时候，不，也许从金雀号降落的时候开始，这里就太安静了，也是因为这道裂缝吗？”
洛林一顿，像是陷入了沉思。“……抱歉，我不知道。”
陆斯恩久久看着他，最后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样吗，我知道了。”
“但是洛林，如果你真的感觉到了什么，请一定要——”
“小心！”
当此之时变故陡生，洛林大喊提醒，但还是晚了，陆斯恩只觉耳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仅来得及护住头部要害就被猛地撞飞。
紧接着一只硕大狼头从树林中冲出来追上高空，巨嘴一张将他吃进腹里，狼头脖子以下的半身连接着树干，是由无数枝叶缠绕组成的蟒蛇之躯。
“陆斯恩！”洛林惊怒道，瞬间召出法杖，连发风刃切断巨狼和树干连接着的尾部。
狼头无声怒吼，失去支撑的巨大身体轰然落地，扬起一片雪尘，洛林紧握法杖严阵以待。
最先从细雪里伸出来的是一只月白狼爪。
然后“噗嗤”一声，剑尖上挑割开了它的喉咙。陆斯恩从巨狼的尸体上翻身站起来，毫发无伤。
“别担心，我没事。”
他一甩剑身，留意到剑上竟然没有鲜血，正要归剑入鞘的手霎时停住，双手握剑背对洛林缓慢后退，退回到他身边，哑声道：
“嘿，老兄……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说的影子……”
林间弥漫的浓雾一个呼吸间已吞没一切朝他们逼近，越来越多的动物从树中分离出来，栖在树上盯着他们蠢蠢欲动。陆斯恩几乎快以为白风暴带来的魔兽全都出现在这儿了。
密密麻麻如出巢的群蚁。
“是我对影子的理解和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不是影子……”洛林脸色一阵扭曲，望着远方天际狠狠咬牙。
我再问最后一次，加卡洛普。
一定要这样吗！
所有的魔兽突然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划一如接收指令的机械，然而只停顿了不超过001秒，更多的树木加速变作魔兽的躯体，几根树枝纠做一股唰的朝两人面门刺来。
“情况有变，来不及解释了……”
“快走！”陆斯恩厉声喝道，拖着洛林发足狂奔，四面雾气里树影摇曳，枝干狂舞，朝两人靠拢，呈现合围之势。
他一脚踹飞身侧追来的花斑豹，被藏在雪下的树蛇偷袭捆住小腿，身形一歪，随即迅速反应旋身一剑斩断蛇腰七寸。
缠在腿上的半截蛇变回树枝，又眨眼化作黑泥融解。
“太多了！陆斯恩，我们不能一直和它们耗在这儿！”洛林法杖一挥竖起元素冰墙，暂时争取到喘息时间。
不到两秒便被铺天盖地的藤蔓搅碎，重新交织成紧追的魔兽群。
可恶！眼前一花，他及时用法杖撑住身体，一摸鼻间摸到满手热血。“其他人呢？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不会太远！”陆斯恩高声道，在数只豺狼的围攻下无暇他顾，瞅准时机一剑将狼爪插在地上，剑刃横劈切下魔狼四肢。他握剑的手背一片赤红，皮下的毛细血管在横冲直撞的力量下撕裂又极速再生。
“我让拉瑞丝带着他们往前走，如果超过十分钟我们没有追上去，他们就会回来找我们！”
“什么？！”洛林横甩法杖敲退一只魔兽：“你说什么？回答我陆斯恩！”
陆斯恩解决掉困住他的狼群：“我说！——”
四周的雾气突然再次涌动，风一吹霎时将两人淹没。陆斯恩直觉不妙，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洛林的影子，连追赶他们的魔兽也不见了。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尽浓雾，一派安宁。
“洛林？”他剑尖点地，平复着过载的心跳。
“不是吧……”
陆斯恩被雾气包裹着试探往前，雾里的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最低，伸直手臂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的五根手指头。
这是哪儿？
我不是应该还在森林吗？为什么现在连一棵树也找不到了？
真奇怪，魔兽也消失了。
这是新的裂缝？还是……算了。
不知道洛林那边怎么样了……
他在雾里走走停停，最后确定了这里什么也没有，收剑查看自己小臂上的抓伤。
刚刚袭击他们的那群魔兽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被狼头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他的精神仿佛顺着树干穿透进了地下，感觉到无数颤抖的灵魂。
那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吗？
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住，结上一层薄薄血痂，陆斯恩不知怎的竟觉得里面有股奇异的瘙痒，他取出匕首重新划开，看见自己皮下的肌肉居然在像蠕虫一样扭动。
嘶！陆斯恩手起刀落将被污染的地方连皮带肉一起切下，金色火焰瞬间燃起烧得干干净净。
光明在上，卢恩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咬牙清理伤口，将温和的火焰贴在小臂上缓慢治疗，突然精神一恍惚。
“陆斯恩！”
小孩的声音。
谁？谁在叫我？
他按着伤口站起来。
“这边，这边，陆斯恩！”这次是个女孩。
他茫然回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甩甩脑袋，你在哪儿？
下意识呢喃出声：“你在哪儿？”
那声音于是大了几分，孩子们的嬉笑混合着分辨不清的大人的呵斥语，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飘散在四处白雾里，时而极远时而极近。
“别睡了！陆斯恩，别睡了！要迟到了！”
“你们今天的工作是……”
“一个，两个，三个……”
“注意，注意！阁楼上的老巫婆……”
“嘘。”
“三个半银币！”
“给我的吗？我喜欢这条裙子！但是抱歉陆斯恩……”
“懒蛋！杂种！没人教养的废物，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不准在夫人的花田里……”
“哎呀！——”
“你又输了，我和你换，天黑之前记得回来。”
“陆斯恩！”
“小子，要我说啊，酒可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
混乱的声音在脑子里拥挤碰撞，像有一把锈蚀的剪刀正在剪碎他的大脑，每剪一次停顿一下，陆斯恩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捂着脑袋头痛欲裂。
够了，够了！
闭嘴……
吵死了！
所有的吵闹瞬间远去，有什么东西在他意识里悄然破碎了，陆斯恩心下一空，往雾里追出一步。
等等，对不起，别走……
背后突然响起小孩软糯而怯生生的：“你抓到我的鸽子了吗？”
鸽子？什么鸽子？
我什么时候说要抓……
他想要回头，耳边霎时爆开一阵嗡鸣，口申吟着“不……”远去的声音重新撕开他的大脑，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开始在他眼前融化，肺里的呼吸烫得能烧穿他的胸膛。
“哈哈！陆斯恩！”
“陆斯恩……”
“非常感谢，小陆斯恩。”
“你怎么了，陆斯恩？”
“陆斯恩？”
“瞧你那傻样，哈哈！”
“陆斯恩！”
“你明天还会来吗？会来的吧……”
所有人都像在呼喊他的名字，巨大的耳鸣声中他失神后仰，在一片片模糊的重影里看不清来路。
“陆斯恩！——”
突然眼神一凝闪电般刺向脑后。
铮！
金属相撞发出一声悦耳的清吟。
“哟。”亚尔维斯从雾里走出来，收回将要拍在他背上的手，用蝎杖抵着移开那指着他喉咙的短剑，嘶哑着嗓子道，“脾气还挺大，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是你……”陆斯恩按着太阳穴难受地甩甩脑袋，“你怎么……”
“后退！”
下一秒巫师身后响起西金的高喊，抗拒光环的白光摧枯拉朽般撕裂陆斯恩四周的浓雾，在怪物群里腾出一片空地，显现出这里真实的模样。
“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洛林终于摆脱了和他缠斗的魔兽，趁此空档迅速回到赶来的众人身边，高举法杖。
“牢笼！”
寒冰牢笼瞬间筑起将所有人保护在笼内。
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陆斯恩按着太阳穴的手缓缓放下，有些迟钝。
怎么回事？他居然就站在原地。
雾呢？那些声音呢？还有他的伤口……
小臂上的抓伤还在流血，但是没有瘙痒，也没有变异。
幻觉吗……
拉瑞丝张开手掌在他眼前一晃，担忧道：“没事吧。”
他倏的回神，“啊，不……我没事。”发现手里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应该已经被他收起来的纯白之剑。
朝拉瑞丝一笑：“我没事，你们来的正好，谢了。”
亚尔维斯看他一切正常，从围着他的人群中默默退出来。围巾似的搭在弗蕾脖子上的黑猫打了个喷嚏，朝他“喵喵”叫。
“嗯。”亚尔维斯看着笼子外光环湮灭，冷冷应一声，“不用提醒我。你好吵。”
剩余的魔兽在雾气边缘徘徊，没有再次发动进攻，突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迅速退回雾里。
“走了吗？”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背对背靠拢，大气都不敢喘。拉瑞丝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人都到齐了吧？”陆斯恩扫一眼众人，“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尝试连接神国，打开……”
整座山突然开始颤动，不可名状的恐惧一瞬间袭上心头，所有人脸色齐齐一白，雾色深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老天……”
遮天蔽日的黑影拖行着无数魔兽的肢体从雾中缓缓浮现，巨大的身躯上枝蔓如触手一样挥舞。
“陛下啊，那是……”艾洛伊捂着尖耳朵上的宝石仰起头。阿琉从脖子上取下十字挂坠缠在自己手腕，悄悄扯住拉瑞丝的衣角。
瓦格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哇欧～哇欧~大家伙。”神经质地想要抓挠自己的手臂，极力忍耐下来，指着它回头对众人说：
“嘿！伙计们，我们真的要和那家伙干架吗？”
“怎么，你看上去好像已经迫不及待了？”拉瑞丝耸耸肩，从包裹里取出一排棕色的瓶子挂在袖子里的暗扣上，啐两口唾沫在手心紧了紧匕首，眼色一沉喝道：
“管好你的臭毛病，阿尔巴格雷，看清楚了，那可做不了你的战车！”
话音未落成群的魔兽从四面八方倾巢而出，千钧一发之际洛林大喊：“陆斯恩，快！锚点！”
陆斯恩身形一闪退至众人身后，一剑扎进地下，单膝跪地。
“守住我！”
闭眼的瞬间冰牢轰然炸碎，瓦格迎头顶上兽潮。
他的灵魂在一片混乱里脱离自己的身体，上升上升，一直上升，穿透无形的隔膜飘入宇宙深空。
亿万万年永恒的孤寂的星河在无止境的等待里刮着迷狂的风，那是真正的地狱，群星的哭泣几乎勒死他脆弱的灵魂。悲伤、痛苦、仇恨、嫉妒、愤怒……
他被撕成碎片，顺着时间的洪流逆流而上，转身时又被自己撞倒。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快啊！陆斯恩！”
时间与空间的尽头亮起唯一一束光。
有了！
瓦格一不留神被飞来的触手抽进地里砸出一个大坑。
雾里宏伟的阴影这时终于完全露了出来，无数动物的头颅铺满它广大的皮肤，像被海浪冲刷着的海草一样随同一韵律整齐摇晃，嘴巴一开一合。
每挪动一寸它就震颤一次，不知属于什么的残肢从它身上震掉下去，落地后摔成肉酱，又重新聚成一团谦卑地爬向它，不知悔改。
那模样就如同朝圣……
这由树和魔兽组成的躯体实在太过庞大了，当它从万丈高空开始向脚下渺小如蚂蚁的几人软烂倾倒，张开它黑洞一样的喉咙深处时，竟然已经没人再尝试反抗了。
快啊，陆斯恩……
骑士双眼紧闭。
来不及了！
头顶无尽的阴影裹挟着黑暗遮蔽了一切。
亚尔维斯蓦然回头看他一眼，叹息着，指尖轻抬划出一道黑痕。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一刹。
有疯狂的精神污染从黑痕蔓延的地方如丝如缕悄无声息向外渗透。
下一秒冲天的光柱拔地而起，停滞的时间再次流动。
陆斯恩睁眼大喝：“都过来！”一拉亚尔维斯袖子。
拉瑞丝闪电般欺身而上护住阿琉和弗蕾。
“走！”
光路闭合的瞬间头顶怪物如巨浪压下，拍碎这里连带它自己的一切。
砰！——
瓦格在乱石上撞碎层层护盾，滚过浅滩，最后终于刹停在最底下已经干涸的河床。
“哦～这可真刺激……”他摇头晃脑撑起上半身，顿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又埋回去低头狂吐，惹得不远处拉瑞丝发出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感觉怎么样，伙计们？还活着吗？”
放开怀里搂着的弗蕾，半精灵的脸上蒙着一层羞涩的红晕，乖巧地说：“谢谢。”
“活的很好，不劳您费心。”洛林有气无力道，趴在地上不想起来，晃着只手等人拉他，“劳驾，哪位，帮我看看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嗯……看上去好像还是在卢恩山附近。”阿琉在石头上站高一点四处远望，由远到近除了树还是树，除了雪还是雪，找不到其他，“老实说，我其实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突然听见身下响起一个有些耳生的声音：“冰原。”
他垂下头，艾洛伊盯着重重叠叠掩映着的树枝，伸手指给他看。
“我看见了，在那儿。”
“是冰原。”
四下里静默一阵，接着爆发出响亮的欢呼，洛林拍拍屁股自己爬起来，瓦格冲过去拦腰抱住他转了个圈往天上一抛，想要和他碰拳——完全无视头顶洛林被迫举高高的“哦，不，求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发现陆斯恩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发呆，走过去。
“嘿，兄弟，怎么了？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陆斯恩没反应。
“搞什么鬼……”他迷惑地挠头，绕到陆斯恩正前方，看他手里攥着一截撕烂的衣袖，眼神茫然而无助。
雷劈一般叫起来：
“噢，不不不不，神啊！救命！别这样别这样……”像个被踩坏了尾巴的猫一样转成陀螺，哄着，“乖，宝贝儿乖，叔叔给你糖吃，别哭……”
与此同时，
森林尽头，
亚尔维斯在满地扭动的尸体碎块里面不改色往前走，细长的触手从他经过的地方迅速生长，还没碰到他的衣摆就以更快的速度枯萎了。
衰败之瞳终于从深渊的缝隙里挤了出来，悬浮在他掌心，拿瞳孔对着尸山血海中重组了一半的怪物。
真是丑陋啊。
亡灵厌恶地想，不想再继续靠近了。看看，看看，那就是你将来的模样。
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它呢？
他嗤笑一声，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摊开双手朝怪物发出愉快的下午茶邀请。
“碍事的人都解决了，现在要来和我玩玩吗？”
“朋友？”
巨兽无声的嘶吼从它身上所有摇晃着头颅嘴里同时响起，亚尔维斯托着手里猩红的眼球，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他嘴唇开合，声音被铺天盖地的树枝淹没。
“四照——”
阳炎！
无尽火狱翻卷烧穿大地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