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anIchokeyou？
夏之旬面不改色地送走裴声，锁车时浑身冷汗。
他不加自制地俯身亲裴声时已经自觉失态，道歉后堪堪保持住表面上的淡定，一路上借车载fm里轮播的冷笑话缓解尴尬，但其实车开得不怎么平稳，中途急刹车很多次，裴声不得不拉着车顶扶手，温和提醒他注意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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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风杰去临市打比赛，要走个三天，平时夏之旬嫌他在宿舍太吵，现在他不在，夏之旬又满心愁绪无处言。
他的朋友不算少，但可以聊烦心事的只有王风杰一个。
现在，夏之旬只能咸鱼一样瘫在床上，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想不通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二十二岁的夏之旬无法再把自己变态一样的行为归咎于酒精，因为他的酒量早就在不同人举办的夜场party和夏之秋带着他出入的商业宴席里被锻炼出来，小半瓶白兰地不至于让他丧失理智，做出和流氓无异的举动。
所以他是在清醒状态下见色起意，因为他第一眼就喜欢上裴声那张脸。
只是喜欢的程度让夏之旬心慌。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个没长性的渣男，但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是个色狼。
说实在话，夏之旬在恋爱里一直有种不会摆在台面上的自负，被卷入一段关系后充分自信自己那侧的天平总比对方多几块砝码，可以轻而易举掌控局面。
所以他从不过分主动，最有热情的那几天过后就会开始若即若离。
可是现在，夏之旬每天像个窥探狂，花相当长的时间四处打听裴声的消息。
而且从看到裴声起就只想和他接吻。
这不是酒精的错，也不是裴声的错，是他的错。
是他自己被欲望冲昏头脑，忘记裴声不在他可以随意掌控的范围，他们之间也并不存在那个看不见的天平。
因为这次有所图的人是他自己，而裴声只是个无意的过路人。
睡觉前，夏之旬给裴声发过去很长一段道歉的话，顺便解释自己平时品行端正，绝无类似前科，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对他而言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还发了个卖萌的深刻反思的表情包。
虽然夏之旬话里话外都在怪罪自己，并且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裴声看到信息时却还是有种做错事的负罪感，仿佛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夏之旬的生活轨迹，赶忙秒回了一句“知道了，没关系。”
裴声下车后一直有些忐忑。
在他的推测里，夏之旬这样的人恐怕没受过“骚扰”这样的指摘。
他说完话就开始隐隐担心自己是否说重了，会惹得夏之旬不开心。
好在夏之旬有基本是非观。
得到确切的回复，夏之旬放下心来，但他还处于多巴胺分泌的冲动阶段，接着发出去一行字。
“裴声，我可以追你吗？”
裴声一早就去洗澡，吹完头发才看见那行字，白色长方体气泡孤零零躺在手机屏幕正中央。
他依旧回复那句“抱歉，我不想恋爱。”
———
夏之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为期一年的单人公寓，当时他们补习的地点，一把钥匙给了夏之旬，另一把给了裴声。
白色墙壁的公寓里靠墙摆了一张实木书桌和一张床，除了些基本电器别无他物，可以说是极简风。
裴声来的时候夏之旬已经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翻看一本阅读材料。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裴声稍微瑟缩了一下，被夏之旬捕捉到，然后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我没关系的。”裴声连忙开口。
夏之旬摊手说自己也有点冷，不知真假地吸了吸鼻子。
他今天挑挑拣拣半天，却还是穿来一身黑，仿佛衣柜里只有这么一个颜色。事实上确实也差不多，夏之旬不喜欢鲜艳的亮色，但是他觉得裴声穿就很合适。
但很巧，裴声今天也穿了黑色衬衣，绸质，扣子扣到领口第二颗。
裴声注意到夏知旬的目光，把那本将近三厘米厚的笔记放在夏知旬面前，示意他看该看的东西。
“这本笔记是我备考的时候准备的，除却听力和口语的部分，读和写两节参照近十年真题考点按照模块梳理。我考试时是两年前，前些天已经把近两年的内容补充进去了。”
夏之旬翻看笔记，明白了夏之秋如此信任裴声的原因。
整整一本几乎涵盖了所有考点。
笔记按照主题模块划分，每个小节都有从真题上选取代表性例文，并把与主题相关的词汇和短语按照难易程度标注，再翻页就是语法点和易错点。
夏之旬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他可以想象到做这些有多耗时，遑论还要排版。
“按照计划，这总共一百零一个模块，你每周需要看完六个，半年内吃透这本笔记。”
裴声又拿出一叠厚度相当的a4纸，纸上打印着他按照笔记的顺序扩展出来的单词讲义：“这些词汇需要在同时配合记忆，加粗的单词最重要，一定要掌握拼写。”
“每次来上课，我会先抽查你有没有按时完成基本任务，然后带着你练习口语和听力，再做两篇阅读。写作部分从背范文开始，最后再开始阶梯式训练。”
夏之旬有点头晕。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滑稽的恐怖片。
雷暴天的海边，狂风伴随打雷闪电，海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扭曲的单词的被海浪卷到半空，狰狞着嘴脸朝他砸来。
万幸这巨浪是由裴声造就，不然夏之旬可能会立马掉头逃跑。
第一节课，裴声从最基础的兴趣爱好部分开始训练夏之旬的口语表达。
他适当放慢语速，咬词很轻但不黏，口音偏向英式，夏之旬听着竟觉得悦耳，不像那些以前的老师那样枯燥催眠。
两个人就一个简单的话题进行了半小时的口语对话。
其实本不必这么久，但问题在于夏之旬总是想方设法地打岔，自己举一反三，用磕绊的口语把对话绕到不相干的地方。
比如偶尔自由发挥，来点诸如“canichokeyou？”之类的惊悚发言。
裴声右眼皮一跳，感觉脖子有点凉，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夏之旬语气犹疑：“难道不是，我能追你吗？”
裴声笑了，耐心道：“那你最好把choke换成chase，pursue也可以。”
裴声拿出张白纸，在纸上写一串“canichaseyou”给夏之旬看，顺便纠正他的单词记忆：“choke是窒息的意思，所以你刚刚是在问能不能掐死我。”
夏之旬尴尬咳嗽，但是马上重整旗鼓继续打岔，试图弥补刚刚的失误。
被几次三番的跑偏搞得无奈，裴声终于严肃起来问夏之旬可不可以专心一点。
“你姐姐很信任我，我不能白拿钱不干事，希望你能认真一点，毕竟语言考试对于申请相当重要。”
“好的，裴老师。”
夏之旬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举手投降，乖乖做三好学生。
走之前，裴声告诫夏之旬多背单词：“单词书也好，电子词典也行，如果是看我的讲义，直接翻到五十六页，身体动词那个模块里就有讲choke的用法。”
夏之旬觉得裴声的语气温和，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笑嘻嘻回答：“没问题，裴老师。”
——
就这样，两个人在校外公寓相安无事地上了两周的课。
其余时间，夏之旬按照裴声的要求狂背单词，在寝室戴着耳机听听力，强迫王风杰听他用英语讲英国的下雨天和炸鱼薯条，就连重修比较文学和古代文论的时候都不再玩手机，捧着一本厚笔记无声地写写画画。
王风杰没见过夏之旬如此刻苦，十分受惊，感叹夏之旬这次可能是遇见真爱了，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反常。
夏之旬不置可否。
自打他表示要追裴声起，裴声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他的任何暗示和示好视之不见，不亲近也不疏远，仿佛夏之旬话里的宾语不是他本人。
夏之旬自己卯足了劲儿，结果收不到来自裴声无论喜怒的任何回应。如同幼稚孩童在大人面前因为一颗糖哭闹，但大人早就走远了，只剩下小孩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夏之旬无奈叹息，决定给自己这种闹脾气一样的低智行为画上终止符。
他猜测裴声以为他只是想玩玩，虽然他的种种不靠谱表现也确实指向这个答案。
可是不是的。
夏之旬不考虑未来，但这个当下，他想要靠近裴声的心情绝对真实，并且无比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