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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你情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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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未静,林间的潮湿雾气攀附着木屋,试图从深色木与浅色木的缝隙间溜进去,还在燃烧的壁炉没有给它得逞的机会,保护着一屋温暖干燥。

    “时渔说话真好听,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薇依尔一改初见时的腼腆,与时渔在壁炉边肩靠肩,手握手,相见恨晚。

    “能和在绘画上如此有造诣的薇依尔小姐打上交情,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时渔摸着薇依尔滑嫩的手,十分稀罕。

    壁炉上的长毛灰猫做了个暖洋洋的梦,它打了个懒腰预备换个姿势继续睡,但舒服过了头,猫儿没把握好身子悬在半空的占比。

    “喵!”猫掉下了壁炉,正面朝下有惊无险地落在软和绵毯上。

    薇依尔不由捧腹大笑,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才摆摆手朝时渔说:“现在已经很晚啦,快去歇息吧?”

    “好,明天见。”

    时渔一脸疑惑地看向抢在她前回复的安祁。

    “嗯嗯,去吧去吧!”金发女人高兴地朝他们挥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我们不打野战。”安祁冷冷回答。

    时渔:“?”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是能说的吗?

    “噢——”

    时渔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向薇依尔道了安,拉着安祁埋头往房内走去,。

    “我说的是事实。”安祁小声凑朝时渔说。

    “事实你个鬼,我们没有事实。”

    “可……你真的是鬼。”

    “您真幽默。”

    洗漱完毕,时渔轻轻关上门,又极快地把门锁上好。她扶着门把手,手指敲一会又停一阵的,看着端坐在床边的安祁犯了难。

    进展不应该那么快的,她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准备睡了吗?”安祁看在外面磨蹭了好久的时渔终于进来,拍了拍床。

    “睡你吗?”时渔没好气地嗔了他一句,语气暧昧,眼眸却微微泛着寒意,这两天好不容易被融化的冰潭还没来得及接住春花,凉意渐浓,就又再次凝结了寒霜。

    “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奉陪。”安祁显然忘了临睡前他和薇依尔说的话,他只是一改先前靠谱的模样,朝时渔挑了挑眉,和混迹于风月场所的风流公子哥们别无二致。

    时渔叹了口气,心下了然,抬手开始解衣服,朝床边表情晦暗不明的人走去。

    安祁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他以为清高如云曦的时渔会骂上他一顿,谁知她竟然……来真的?!

    她的脾气真的好到无论怎样都不会坏掉吗?

    安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他上前拉住时渔还在解扣子的手,与她对视却沉默不语。

    “答应成为女主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觉悟了。”时渔尽量保证自己语气还算温婉。

    “勉强自己很好玩吗?”安祁的语气不太好,他没掩饰心底的怒。

    捏着手腕的力度猛然变大,时渔吃痛地皱了眉头,但很快忍住。

    这一次比上次疼,可她没再喊痛。

    多讽刺啊,变成鬼了她还能感受得到疼痛。

    “安祁,没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只有你情我愿。”时渔想要摆出以往面对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应付劲儿,可一定是人偶的缘故,她没法控制好这副身子。

    她也没法和以前一样勾住身前人的脖子,把自己当作一件工具,彻底放空。

    都怪人偶,它把她的灵魂留在躯壳内了,让她再不得钻到黑暗中躲着。

    现在,她只能一动不动地与安祁僵持,甚至没法真正直视他。

    时渔终于流出了泪,红色的眼泪。

    白天在湖边时,她主动吻他,不止止是为了完成自己给自己的任务……真好,点到为止。

    “好,你情我愿。”安祁觉得从时渔眼眶溢出来的红特别刺眼,他立刻帮她擦拭干净。

    抱起时渔,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现在的他们与白天的位置互换了。

    “我只是想看你生气的样子,我想听你骂我。”别憋在心里,在我身边,你不需要任何掩饰。

    安祁用额头轻柔地抵着时渔的额头,他闭上眼睛说出了这一句话,语气绵得就像一片鹅毛,来回着轻轻刮在时渔耳畔。

    “你情我愿的事情,就等到你喜欢的时候再做吧。”话虽温柔,却又不容拒绝。

    时渔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了,她以为没有人会拒绝笑容,他却想看她生气。

    “好。”这个“时候”不会等得太久,时渔突然间有了自信。

    原来普卡对她说的一遍遍“你情我愿”,实际上是有选择余地的,好久好久,她都差点忘了这个词的意思。

    今晚,时渔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夜好梦。

    翌日,安祁顶着个黑眼圈跑到了木屋外,他昨晚压根睡不着,脑海到处都是时渔难过的样子。

    本该高兴的……结果至少如了他意——见到时渔不同于以往的一面。可他心里根本没有畅快的念头,只有闷,要把他整个人都碾作泥的闷。

    关于时渔生前经历过什么,他多少了解一些:普卡曾在他观赏时渔表演时,和他提起过一个话题——是否想和这位亚特兰剧院的招牌“戏剧圣女”亲近一点。

    安祁觉得很恶心,普卡把活生生的人当作了一件商品,这个奸诈狡猾的商人恨不得把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商品展览到全世界的每一处。

    他原以为,普卡最过分也只是让时渔和那些他想攀附的权贵陪酒。

    可这些天来,时渔熟练的动作……安祁心中的怒气达到了阙值。他知道为什么时渔死后没有回她本该生活的地方了,跌落凡尘的天使被人间的恶魔一刀刀剜去了翅膀,洁白羽翼不再,她又怎能离得开凄苦人界呢?

    清风吹拂,安祁回过神来,才发现薇依尔家门前的木制走道围栏,已经被自己无意中拿菜刀剁坏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砍痕让人觉得这不会是无心之举。

    苦恼地摸了摸围栏,他希望这只是幻觉,但凹凸不平的手感无情将他的幻想打破。

    “安祁,你好早。”听到门外有动静,还有熟悉的叹息声,时渔这才打开房门,阳光刺得她惺忪的双眼发痒,她只好揉了又揉。

    安祁闻声回头,见到那么有生活气息的时渔,久久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下来。

    他摇摇脑袋,反驳时渔的话:“薇依尔更早,我醒来时就找不到她了。”

    昨晚没睡,安祁不觉得自己的听力很差,可是他确实没能在一个小木屋里听到同屋人走动的声音。

    不过,既然世界上有鬼,那么肯定也有其它异于常人认知的东西,不会老的薇依尔应该就属于其中一类。

    时渔成了鬼的话,也能像薇依尔一样,一直待在人世吗?

    “好吧,那她可真勤快。”时渔从小对睡眠有执着的追求,不睡好是万万不能的,睡得少更是生不如死。

    当格特莉丝女士和蔼可亲地问孩子们的梦想是什么时,莉莉丝福利院的孩子们大多数都在认真思考,只有时渔一个人立马把手举了起来。

    “噢,是我们亲爱的时渔小朋友。”格特莉丝笑眯眯地点时渔起来,很期待她的回答。

    “我要睡上没有人能打扰的觉!”

    其他孩子听到她的回答,很快便哄堂大笑。只有格特莉丝女士仍旧笑眯眯地给她鼓了鼓掌,肯定地鼓励她:“真是个远大的志向,时渔同学得为了你的梦想好好努力噢。”

    “嗯!”小小的时渔两眼放光,本因为其他孩子们的嘲笑而窘迫的心情也重新放晴。

    也是因为对格特莉丝女士的依恋,时渔并没有跟着要领养她的几对夫妻们离开福利院。

    “唉。”时渔忧愁地看向城镇方向,穿透过无数的障碍物阻挡,眼前浮现了回福利院的路。

    “怎么了?”安祁以为自己把坏情绪传染给了时渔,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看过她难过的样子了,一次就好,不想再看第二次。

    “想家了。”时渔淡淡开口,事到如今,她也可以放松地在安祁面前生活了。

    如他所说,不再勉强自己。

    家吗?安祁垂下眼睫,思绪又飘到了不知何处。没有家人,再大的房子也只是个定所,不能称之为“家”。

    “我也想。”良久,他才回了时渔的话。

    时渔耳朵一动,很快便心下了然。怪不得没听见过安祁提起亲戚……那么大的庄园别说仆人,就连亲人都没有一个。

    “……是因为庄园里的大火吗?”安祁之前说过,希麓庄园曾着了场火,光从塔上的黑迹就能看出火势之大。

    “嗯。”

    “很难过吧……我不能体会你的心情,但如果格特莉丝女士遭受了意外,那么疯子的归宿,就是我的去处。”时渔挽上了安祁的手臂,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

    “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不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安祁的话语虽然沉重,但确实听不出来多少悲伤,更多的,是释怀。

    “喂,你俩一大早的在我家门前吹风不冷吗?”薇依尔在树林小道的尽头大声喊道,她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摇摆想要吸引二人的目光。

    本来还笑嘻嘻的人儿蹦蹦跳跳走到小屋,当她看到自家围栏被嚯嚯成如此惨状时,笑容一霎在脸上凝固了。

    “我的个上帝啊,老天,你们这是在我家门口切磋武艺?”薇依尔声音颤抖,篮子里的面包差些被她晃掉。

    为她接风的时渔这才发现并倒吸了一口凉气,安祁身前围栏的模样有些狰狞,其它地方倒好好的,再结合薇依尔的反应,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十分抱歉,薇依尔姐。我本来想把你放在餐桌上的马铃薯切好,没想到在外面洗它们的时候发了会儿呆。”安祁如实交代,他拍了拍千疮百孔的围栏,信誓旦旦道:“你放心,三天之内我会还你一个崭新的围栏。”

    “不用啦,我一会儿就修好了,你们来这边,是有事情要做的吧?”薇依尔没有多在意这事儿,大气一挥手,将话题转移回二人身上。

    “嗯,但我觉得应该已经找到了。”时渔默默举手说道。

    “嗯?那么快吗!”这找人的速度可不得了,都可以媲美军队找犯人的速度了。

    时渔与安祁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知道了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薇依尔招呼他们坐在餐桌旁,又一一从篮子里拿出早餐来,每人两块面包和一杯牛奶,还有煎蛋和香肠。

    她美滋滋地准备开动,却发现同一桌子上的其余人都没要吃的心思。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客人没吃,她也没法一个人开吃。

    “薇依尔,你认识芙洛夏·爱登吉尔吗?一个大概十岁的小女孩。”时渔以问题替代了回答。

    “芙洛夏?当然记得!可她早就死在了十一岁那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时渔放松地呼了口气,向薇依尔点点头。

    “我想,能一直永葆青春的你应该不是正常人,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请别当作玩笑,好吗?”

    薇依尔忐忑不安的视线在二人间打转,不知多久过去了,她才咽了咽嗓子,点头同意。

    “既然你知道我是亚特兰剧院的演员,那么如果这几天只要和别人聊过天,你就有很大的几率知晓我已经出事死亡的消息。”时渔对自己的知名度与讨论度十分自信,这股自信并非凭空而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没彻底死亡,鬼魂竟然附身在了安祁做的人偶上。所以,作为鬼,我能见到同类……”时渔故意把“见到同类”四字咬得很重,她死死盯着薇依尔,期待她有所反应。

    薇依尔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慌张神色,并没因为时渔的话而变换表情。

    难道薇依尔看不见跟随她的那个男鬼?那她为何从见到他们就开始紧张?

    时渔心底的谜团没有被揭开,反而更加浓厚。

    “我在希麓庄园的一个池塘里见到了芙洛夏·爱登吉尔,她央求我来见一见你。”

    薇依尔在听到这些后大惊失色,她只是十分为难地抓紧手上的叉子,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能相信你们吗?”认命地叹了口气,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决定不再对二人隐瞒。

    “你可以相信我,就代表你可以相信时渔。”安祁温和安慰道。

    “嗯。”薇依尔叉起香肠咬了一大口给自己加油打气。

    咀嚼完毕,她放下叉子,两手相握于胸前,坐姿端正。

    “你们想的很对,我并非人类,而是为世人所恐惧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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