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娘的心思
烟雾还未完全散去，元昭已经是急不可耐的拉着樊庆去对面的墙壁上找着弹点。
然而尴尬的是，元昭愣是找了半天，才在一处两米高的地方找到已经被砸出一个小洞的着弹点。
这种准度和威力在元昭眼里简直可以用垃圾来形容。元昭心中不禁感叹一声，看来自己对三眼铳的准头还是太过乐观了。只是在樊庆面前丢了丑，这脸上着实不怎么好看。
想想也是，连十七到十九世纪初，使用燧发前装滑膛枪的排队枪毙时代，子弹都没多大准头，更不用说像三眼铳这种早期火门枪。
说到底，三眼铳还是只能在近距离采用密集射击的方式使用。
“这三眼铳声势惊人，只是这准头……”
樊庆本来心中还有些期待，但是见这拉胯的射击结果着实有些让人失望，见元昭的同样是一脸失望之色，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比弓箭差远了对吧？”
元昭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看向樊庆笑了笑。
“世子不必忧心，些许小挫实乃平常事，当以平常心待之。”
“无妨，樊长史只看到了火铳之弊，我却看到了火铳的好处！”
“哦？”樊庆意外的看了世子一眼，见世子的脸色不是作伪，于是好奇起来。
“请世子明示，微臣洗耳恭听。”
“樊长史，请问一个好的弓手需要多少年才能养成？一张弓多少年才能做出来？”
“嗯……一个弓手大致要两到三年方可养成，一张弓嘛，起码要两年，”樊庆捋着胡须，随即正襟危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眼下铁林堡的城防一直都是樊庆最为担心的事情，乐安那边的“反贼”一定会想方设法清剿这里，届时要是来个上千大军，只要对方不顾死伤的蚁附攻城，到时候纵然有火药加持，缺乏远程输出的铁林堡也必定会陷入绝境。
且不说人手够不够，训练弓手是否还来得及。但是一把弓的制作就颇为不易。需得先在冬天剖析弓干，然后在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将各种材料组合起来，等到次年寒冬，再把弓臂置于弓匣之内定型，最后到了严冬极寒之时，还要修表塑形。
整个时间线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制作弓箭的每部分材料，都要在一年中长势最好的时候收集，然后按照气候冷暖的变化完成相应步骤。
眼下肖长弓正在想办法四处招募山中的汉人猎户来弥补弓手不足的问题，但是铁林堡造反的事情已经在方圆百里内传开了，普通百姓虽然愚昧无知，但是要他们跟乐安郡的官军最对那可是很难得，其中的困难也可想而知。
“哦？微臣愚钝，实在看不出这……额，火铳，与弓箭相比到底有何长处？”
元昭竖起一根手指头道：“火铳威力不输弓箭，却无需花两三年来训练弓手，即使老弱妇孺也可操持击杀敌人，此为一。”
樊庆点点头，这一点他其实也看出来了。元昭则是继续说道：
“火铳制造时间比弓箭短，最难制作的铳管，需以咱们新式采用的平炉法练出的钢铁锻造成精铁板，卷成瓦样，包上铁棒锻打焊接成管状，如此循环三次则成一铳管。一个熟练工匠两三天便可产一支。若是流水线作业，把一个铳拆分成数道工序，最后统一组装则更快。”
“流水线作业……”
樊庆口中喃喃，随着元昭的介绍，对火铳愈是深入了解，樊庆就越是震惊。
他没有想到，原来这火铳还有这样的好处。仅凭这两点长处，使用火铳的好处和地位就已经完全凸显出来。
尤其是火铳在三十到五十步的破甲能力，即使是一个老弱也能干掉穿着盔甲的敌人。这样的火铳简直就是专门为守城而量身定做的啊！
理论上，一个拿着火铳的妇孺就能杀掉一个穿着铠甲的兵丁，这场景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
“至于这准头差的毛病，完全可以用密集齐射来解决，倘若将火铳手分成数排，则可持续射击，使得敌军无法突破。若是在野外御敌，则将火铳手编入辎重车营，配合长枪兵，以盾牌和车辆来阻碍敌军，火铳手则居于车后射击！”
元昭越说，樊庆眼睛就是越亮，在他的眼前，一支攻防兼备的强大火器化作战部队已经浮现在他的眼前了。
于是樊庆也忘记劝元昭莫要出行的事情，不等元昭要求，樊庆就主动要求为器械司加派人手。
“世子，这火铳要多造，微臣这就往器械司多分配人手……”
得到樊庆默认和再三叮嘱后，元昭终于说服樊庆这个倔老头点头了。
樊庆急匆匆的离去，一旁一直听两人谈话的春赛更是高兴。“世子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说动樊长史乐呵呵送人来，奴家找了樊长史好多次，连个壮妇都要不着。”
“可是接下来会很累啊，你吃的消吗？”
元昭看着这个年轻的寡妇，笑着问道。
“不怕累，只要能守住这城堡，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也值了。”春赛连忙摆手道：“奴家男人是被官兵使唤死的，说好的抚恤也是一个铜板也无，奴家早就恨透了这个吃人的官府，樊长史说现在这个郡守是反贼，奴家只盼望有一日能亲手杀了他，为我家夫君报仇！”
春赛眼圈微红，想到她那可怜的夫君，想到她这些年把小蚕豆拉扯大的不容易，她的鼻头就忍不住一酸。
叹了口气，元昭只得温言相劝。报仇？还是先想着怎么自保别被人家先干掉吧。元昭心中这样想着，眼神却充满了坚定。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回到住处，元昭开始收拾行装。
云娘突然跑进来，二话不说就从后面紧紧抱住元昭不肯松手。原来她从李崇义那里得知，明天元昭就要带人深入荡砀山，去解救他曾经的部下。
“阿昭，带上我！”
元昭转过身，将云娘轻轻揽入怀里，看见云娘眼中的希冀之色，元昭还能不知道这小妮子在想什么。
“想回石门垌看看？”
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就远远的看看，看看阿哥和大家都好不好？山里我熟，可以带路。”
元昭想了想，大山里危机四伏，语言也不通，确实需要云娘这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带路帮忙，于是便点头答应。
云娘立马欢快的抱着元昭猛亲个不停，只是亲着亲着，云娘忽然发现元昭的眼神有些不对头。眼睛骨碌碌一转，云娘一个扭身就要跑。
却被一只手给死死抓住，眼看四下没人，早就被撩拨的欲火焚身的元昭立马一个将云娘横抱起来，冲进了卧房……
月色如沟，美人入怀，云娘静静偎依在元昭的怀里，脸上全是幸福的模样。
与云娘相依在院中的胡床上，看着旁边的的苗圃里是刚刚发芽的土豆和辣椒幼苗，元昭心里觉得这已经是他人生最向往的生活了。元昭还是没能忍住，将云娘这颗将熟未熟的果子终于吃到了嘴里。
在暗骂自己定力不够的同时，元昭的心里却别提有多爽了。
云娘的纤纤细手在土豆苗和辣椒苗上来回轻抚，从元昭口中她知道了这些小苗都是什么。土豆是一种口感很好的高产粮食，二辣椒则是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调味品。
但不管元昭怎么说，云娘总归是没有尝过的，心中的好奇也不减反增，更加期盼。
这些小苗长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小精灵，在月色下显得煞是可爱。每一株小苗都被元昭呵护的很好，光是看元昭每天精心呵护就知道，这些苗对元昭有多重要。
“阿昭，这些小苗长出来的果子真的都很好吃吗？”
“那是当然，不光好吃还高产呢，只要那么一小块放在土里就能发芽，等熟了就是金黄金黄的，在地下就能长出一大堆来。煮着，烤着，煎着都行，沾上辣酱或者拿来炖肉，只要来一口，这辈子都不会忘得。”
“那这辣椒……”
“哈哈，有了这辣椒，荡砀山里的人都会很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元昭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微笑来，辣椒可不仅是调味品，一旦用上了，那就是必需品。
西南地理气候决定了，这里的人天生就是喜欢吃辣排汗去湿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辣椒在西南可能要比土豆还要重要许多。
人生百味，辣椒将为这里的的人补上味觉体验的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想到自己这么一走，将肩上的重担都压在了樊庆和肖长弓两人的身上，元昭就有些愧疚。
但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眼下铁林堡的局面其实不容乐观。乐安郡那边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可能就是派大军来围攻，以铁林堡那点儿人根本不足以坚持多久，倘若真到那个时候，若能突然天降奇兵，那么一定能再次取得最后的胜利！
况且那些死里逃生，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们必须得救。不光是元昭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铁林堡也同样急需这些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军人。这些职业军人可都是宝贝，能救一个是一个。
按照铁林堡如今这个规模和防护程度，凭借着高达五米的两层城墙以及火器两大法宝，乐安那边没个两三千人，短时间都只能望城兴叹。
唯一值得忧虑的就是堡内守卫兵力有些少，算上新近投靠的，如今壮年满打满算才不过一百零三。
有将近一大半的人是什么都不会，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猎户很少。
其实招募兵丁的工作自打元昭带领村民们早饭之后已经开始，在盐巴、粮食和土地的诱惑下，先后有数十户人家来到铁林堡落了户。
除了人，他们几乎一无所有，而愿意收留他们，并开出丰厚条件的只有铁林堡。男人参与守城，发盐巴和粮食，女人进入各司参加生产劳动，也发放盐巴和粮食，就连参与打扫卫生、捡拾粪便、充当哨兵等轻便任务的老人和小孩儿也有盐巴和粮食！
真要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这些老弱妇孺也是同样要参与守城的。
心中盘算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元昭的眉头是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皱。这一切，云娘都看在眼里。但她除了躺在元昭怀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一夜无话，当朝阳初临大地的时候，元昭一行悄悄出发了。为了避免被周围可能出现的探子知道，元昭等人还特地乔装打扮一番，然后分批次在城外的路上集合。
这次出行，对随行人员和配制，樊庆和肖长弓都是费尽了心思。这是包括云娘、王五、李崇义再在内的十二人小队。另外，湘君姨娘还将一个叫文秀的少年送到了元昭面前最为向导，这小家伙一看就是个机灵鬼，眼睛一转就是十几个心眼儿，还有一手上树的绝活。
在装备上，这些人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每人五个竹筒炸弹，两杆长枪，两杆镗耙，两杆三眼铳，两幅藤牌，两幅木盾，两张弓，十二柄腰刀，十二套竹甲。
这个配置，其实就是一个鸳鸯阵小队，这种通过相互密切配合，时刻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最是适合与没有什么队形的小股敌军遭遇时使用。
乔装打扮成小夫妻模样的元昭和云娘俩人回头看了身后的城堡一眼，城楼上，樊庆、肖长弓、柳娘、湘君姨娘和小楚都在目送元昭一行。
看到大家的眼中全是不舍，朝着城墙用力挥手的李崇义忽然爽朗一笑，“哈哈，城里面的人可都指望咱们回来救呢，大家伙可别给成立的亲人丢脸啊。”。
城头上，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肖长弓叹了口气。
“哎，让世子亲涉险境，实乃吾等之无能啊。”
“世子……保重！”
樊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元昭的方向缓缓施了一礼。
阳光缓缓笼罩在城楼上，将城楼照射得一片金黄。从箭楼上俯瞰整个城堡，规模已经扩大了一圈的铁林堡仍在继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