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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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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未时七刻,一辆黑色的双马宽辕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王司农家的大门口。门房早得了夫人吩咐,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江影搀着父亲江睿,走出了大门,翠衣忙上前打帘子,准备随行。却被敬家一个十七八岁的婢女拦下“我家少爷说了,此行只有王夫人和江先生,其他人等不必相随。”

    这话说的有点微妙,自己一个当女儿的,反而被放在父亲之前。江影暗自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在配合行事方面更加主动吧!

    江影和父亲进了马车,车内却并不宽敞。四下打量,原来这车身竟是纯钢打造,寻常的刀剑都无法刺破,门帘和窗帘都是小牛皮,也能稍稍抵御外敌攻击。

    马车行得不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央大街上,接着向东驶去。江影掀开窗帘,看到那位十七八岁的婢女一直跟着马车疾走,步伐轻快,脸不红气不喘,居然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江影下车,发现已到城东三街,这边是宰辅勋贵、皇亲国戚的聚集地,街道宽阔,远不是自己家那个胡同可比的。

    江影才看清门口牌匾上那朱红色的“敬园”二字,便有两顶肩與自侧门而出,言称老太爷在正厅等着。

    江影和父亲坐上了肩與,走侧门,那位十七八岁的婢女依旧随行。

    又绕过好一段的垂花门和连廊,才到了正厅。只见一个脸色白净的老人家,正坐在主位喝茶,敬玄垂手立在老人身后。

    待江影和父亲落坐,发现堂上椅子均是南海乌木打造,虽不十分贵重,但触手温润,最适合冬日不过。

    敬弘与江睿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天南海北的聊一些趣闻轶事,聊钓鱼下棋,也聊永州风物,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才罢。

    婢子上前换了茶水,敬弘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这才进入了正题。

    “二十七年前的约定,江先生可还记得?”敬弘一张和气的圆脸,双下巴尤其明显。

    “救命之恩,不敢忘却。”江睿其实并不想认“当年我与敬先生约定,只要我重回高位,敬家的票号,便可开在我北梁都城。但这许多年过去了,我实在无法回归,让敬先生失望了。”

    “是没有机会?还是不想?”也不见敬弘恼怒。

    “实在是没机会。”江睿低头,有些许愧意。但一暗想,当年的约定,实在是自己情势所迫,为了保命才做出应允的,算不得数。便又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敬弘面色如常,看起来对江睿的态度一点都不意外,江影心中暗道不好,敬玄费心筹划谷悦与胡天元婚事,绝对不只是想把父亲请过来,问问当年的承诺这么简单,可是她也想不通敬家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把票号开到北梁都城对他们就这么有吸引力?

    “好,好,好!”敬弘也不再争辩,只是换了一副商人嘴脸“既然江先生不愿意履约,那就还钱吧!”

    “还什么钱?”江睿一愣。

    “呵呵,自然是这么多年,我们敬家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钱。”敬弘说罢向侧边伸出了右手。

    敬玄马上给祖父递了一本账册,封面有些破旧,纸张也泛黄,边缘还有细微破损,像是被用了很久。

    江影仔细看了一下,倒不像是临时做出的冒牌货。

    “让我看看,唔,当初我们花钱打点关系,帮你顶替了凉州城江睿一家的户籍,他们一家人被流寇杀害,战乱时刻官府行事缓慢,尚未来得及消掉户籍,被我钻了空子,嗯,花掉了五千五百两。这个没有异议吧?”敬弘看着第一页,说完瞟了眼江睿。

    后者抿了抿嘴唇,没有否认。

    “再雇了十几个杀手暗中帮你拔掉沿途跟踪的眼线,北梁探子难缠的很,所以这个贵些,五万两白银。你们一家人前往永州途中的衣食住行,嗯,还得算上尊夫人疗伤用的名贵药材,那些药材可都是天价。折个价,就二十万两白银吧!这就已经二十五万五千五百两,不知江先生是否拿得出。不过您好歹是皇家子弟,这点钱,不难吧?”敬弘又翻了几页,拣出几个大项支出。

    “你们这是讹诈!”当初江影母亲昏迷不醒,女儿贴身照顾,自己只得去凉州城典当卖贴身玉佩,没想到被敬家商号见多识广的掌柜认得,立刻飞鸽传书给了在西林马场做客的敬弘。敬弘提出可以帮他们一家更换户籍,伪造过所,并建议一路南下去永州躲避。他当时无以为报,除了给出玉佩,一时头脑发热给了个口头许诺。

    “哦,差点忘了,你们到了永州之后,我还养了十几个江湖人士在你身边方圆三十里之内层层布防。他们除了盯梢,除掉北梁偶尔的探子,处理官府盘问,还要帮你应付一些杂项。这些年下来,养人的费用更贵了,总得,三十万两吧!”敬弘又翻了几页册子。

    “漫天要价,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些数字远远超出江睿的预期,他当初逃难,身上本没有什么物件,这些年只做个教书先生,温饱有余,富贵不足,又没受过什么胁迫。而且,官府方面有慕家大哥照拂,这多年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当然,也确实凑不出那么多银子。

    “有啊,自然是有,就算璃国没有,北梁也会有的。只要我们把你交给北梁皇帝,你猜,他们能给我多少钱?”敬弘的眼里带着一丝狠厉“我可打听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父子俩,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你的下落呢!”

    “你们眼里就只有钱吗?”江睿有些气急败坏。他当初身在皇家,衣食住行一向有人打理,从来不知道钱财是什么重要的物件。后来到了永州,除了开头几年靠书塾同僚帮忙,后面自有女婿王中彦张罗。

    “当然,我们做商人的,认钱就够了。”敬弘只是低头喝了一杯茶,神色未变。“难道你真的以为,散出去的钱,都是为了做善事?我们敬家又不是有求必应的神仙真人。”

    “你说的这些安排,除了户籍路引和疗伤药材,其他我一个都没见到,我不认这个账!”原来王公贵胄被逼急了,也有耍赖皮的一天。

    “那就让你见见。”敬弘抬手,在椅背上敲了两下。下一刻,有几人鱼贯而进。

    江睿看着来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四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平平,男人五短身材、肤黑结实,女人干瘦小巧、有些佝偻。赫然正是他当初在逃难路上遇到的林放和芸娘,林放自称做过大户人家的护院,有些拳脚功夫,女人是镇上的绣娘,有着一手好活计,俩人正准备去永州投亲,刚好顺道。彼时江影母亲身负重伤,都是芸娘帮忙照料。每次官差查问路引,也是他们俩出面应付。后来他们在永州没有投到亲戚,开了家绣品店谋生,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上个月江睿还去光顾过的。

    后面跟着的老头,江睿也认得,是永州雪岭镇上的医师,帮江影母亲看过伤,谷悦小时候常生病,多亏了他。

    再后面那人他也认得,长着一把山羊胡子,是跟他一起在书塾教书的谢子期。江影母亲的丧事,江影和王中彦的婚事,都是他帮忙操持的。

    还有青林茶肆的樊婆婆,她的茶水难喝,又不会说好话,整天凶巴巴的,生意惨淡,这么多年勉强维持着。江睿原本还觉得樊婆婆年老糊涂,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是为了赚那几钱碎银子。

    甚至再后面的几个,他也有些眼熟。有小乡绅,也有卖菜的。

    可现在这些人,都恭恭敬敬地向敬弘行礼,齐声喊“主人”。

    “还有几个人没来,有三人已经被北梁探子杀掉了,还有两个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故去了”敬弘顿了顿“就是江先生您之前的管家,孙思立。还有书塾之前的一位教书先生,郭迁。”

    江睿的世界突然间受到了冲击。这些人几乎覆盖了他生活里的每一面,不管是萍水相逢,还是街坊邻里,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真是可笑,原来自己以为安宁平稳的生活,都是因为这些人站在了暗处,挡住了风雨,是因为敬家用大笔金银铺路,编织了一个善意的梦境。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戳破?”敬家二十七年都没有主动找过,江睿初期还把诺言记在心上,后来就侥幸地想,当初不过随手为之,他们早就忘记了这回事。

    “这你得问他呀!”敬弘看向孙子,温言笑道。

    “敬家子孙,成年之时便可独立领一门营生,在我二十岁弱冠礼上,领了北梁的生意。”敬玄回道,并没有丝毫骄傲,仿佛这就是稀松平常的家事。

    敬弘侧头,满意地看了眼心爱的孙子“孩子主意大,以后北梁这块,都由他接手,你们需要什么协助,也只管找他就好。我今天露面见你们父女,不过是给这孩子撑撑腰罢了。”

    江影看着眼前祖孙两个,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那中彦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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