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车上裴驰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伸出指尖去触碰眼角，被顾昭攥住了手腕：“别碰了，再碰破了。”
“唉，我可太细皮嫩肉了。”裴驰瓮声瓮气道。
顾昭捏了捏手下的肌肤：“确实。”
“确实你大爷。”裴驰甩开他的手，瞪着他，“你不是不来接我吗？“
顾昭叹了口气：“你……真的是……”让人特别想上手抽他啊。
裴驰往座椅上一靠，吸了吸鼻子：“这破车硌的我难受，等我有钱了，给你换辆新的。”
顾昭看了他一眼，裴驰又补了一句：“必须二十万以上的。”
顾昭没再追问裴驰为什么哭，裴驰也没说，到了日料店后顾昭让裴驰先下了车然后自己去停车。
裴驰已经好几个月没来过了，服务员似乎换了一批，没有熟面孔，也都不认识他。
顾昭订的是他以前最喜欢坐的靠墙的位置，裴驰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刚坐下，顾昭也正好进来，把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放到了他面前。
“什么？”裴驰抽出湿毛巾擦了擦手后拿起小瓶子看了看，“宝宝霜？”
“嗯，擦一下脸。”顾昭在他对面坐下。
裴驰啧了一声，随手将宝宝霜一扔：“挺大一老爷们，擦宝宝霜，埋汰谁呢。”
“挺大一老爷们，你还喷香水抹发蜡呢。”顾昭拿过宝宝霜拧开用手指挖了一大块，另一只手捏住裴驰的下巴，直接抹了上去。
裴驰倒是没挣扎，任由顾昭在他脸上不停的打着圈搓揉，到了眼角时，顾昭的手劲便轻了很多，很仔细的把有些红肿的地方都抹上了乳液。
好半天后，裴驰不耐烦了：“完事儿了吗？”
“抹……太多了。”顾昭笑了一声，收回手，“你，你再搓一下……”
裴驰自己上手一抹，脸上黏糊糊的，不由瞪了他一眼。
顾昭往手背上搓了搓才把自己手上的给抹匀了。
虽然裴驰表现的很正常，但顾昭还是看出了裴驰情绪是很低落的，具体表现在他最爱吃的有寄生虫的三文鱼只吃了三片就没再动。
“唉。”裴驰叹口气，趴在桌上瞪着顾昭，“我发现自从我变穷了以后，喜好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昭看他一眼：“那你想吃什么？”
裴驰觉得自己现在不太尊重顾昭，顾昭请他吃饭，还是这么贵的地方，自己竟然没胃口，也太伤人了。
裴驰突然道：“我下周要过生日了。”
“嗯。”顾昭点头，“我知道。”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同样一句话两人同时说出口，说完后，两人互相瞪着，裴驰看到顾昭眼里似乎是闪过了一抹关爱傻逼的眼神，不过太快了，他也可能看错了。
顾昭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裴驰，是你过生日。”
“我特么知道我过生日。”裴驰坐直身体，依旧瞪着他，“法律规定过生日的人不能送礼物吗？”
“能。”顾昭点头，“那我先提前谢谢你。”
裴驰觉得这顿饭吃不下去了，于是拎起外套往外走，还不忘对顾昭说：“打包，别浪费。”
从日料店出来，两人一起去了小夜曲，顾昭还得上班，裴驰干脆没去夜市，在酒吧角落里的小沙发上窝着。
这里是整个酒吧最隐秘的地方，两面都是墙，而从这里看过去，也能很直观的看到吧台，看到顾昭拿着调酒器耍花活。
裴驰今天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氧气，而爷爷就是那口氧气。
在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他渴望着裴家夫妇的亲情，但渴望从来没有得到回应，从裴家离开后，去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家，他们对他很好很好，好到裴驰以为上天眷顾，终于给了他渴望已久的亲情，但后来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有所图的，他们想要的不是他这个儿子，而是钱。
裴驰用全部家当买了个教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你的好是无缘无故的，都特么是有所图，有所图！！！
但今天爷爷告诉他，不是的，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曾经真的疼爱过他。
可惜那时候的他太小，还不懂，等他开始懂的时候，一切早已经消失散尽，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间流走了。
裴驰胳膊横在眼睛上，又想哭了怎么办。
脸上还有宝宝霜的味道，很轻很淡，也很让人心安。
裴驰想到了顾昭。
顾昭对他有所图吗？
他现在一无所有，顾昭没什么能图的。
裴驰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没什么可图的。
挺好的。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啊。
熟悉的声音，裴驰睁开眼，陈桦笑容可掬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裴驰一阵反胃：“你到底想干嘛？”
“这不是陪你来喝酒了嘛。”陈桦在他身边坐下，“今天喝什么酒，驰哥说了算。”
裴驰眯眼瞧了他好半天，突然问道：“你天天来这开酒，回去你爸给你报销吧。”
“……什么？”陈桦转头看着他。
裴驰坐起身，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陈桦，别兜圈子了，是为了我手里那块地吧。”
“啊？”陈桦诧异了几秒后，一脸疑惑道，“什么地？”
“呵。”裴驰冷笑一声，“没什么地，没有地，只有咱俩，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不得了的好朋友啊，要不要敬个礼，握握手？”
陈桦好半天没说话，裴驰指了指他：“不说就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裴驰说完站起来打算去洗手间，陈桦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你跟我出来。”
“去哪儿？”裴驰甩开他的手，“别他妈碰我。”
“好，不碰，你跟我出来，有份大礼送你。”
大礼？
想把他骗出去打晕了带走，然后关在小黑屋里让他签买地合同？
裴驰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还是跟着陈桦走出了酒吧。
陈桦肯定不敢绑他的，法治社会呢，要绑也得瞅没人没摄像头的地方。
陈桦领着裴驰来到了酒吧后巷，到了巷子口，裴驰就不肯走了。
“有事儿说事儿，往犄角旮旯里走算什么？”他记得顾昭说过酒吧后巷这的摄像头坏了，万一陈桦在里面喊了人要揍他呢。
“我能把你怎么着啊。”陈桦瞪他一眼，往后巷里指了指，“你看那是谁？”
裴驰看过去，两个经常跟着陈桦的小跟班一左一右架着个人从巷子那头往这边走过来，走到巷子中间时三人停了下，中间被架着那个可能是被吓着了，看着两条腿都是软的。
借着后巷那个没坏的路灯，裴驰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中间那位是他好久没见了的亲哥，黄志全。
“当初就是他搞得你那么惨，这次兄弟帮你出口气。”陈桦说。
黄志全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时，突然喊了起来：“桦哥，你放过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小驰？小驰你救救我，救救我……”
陈桦摆摆手，那俩人便开始对黄志全拳打脚踢。
裴驰手伸进口袋里没摸着烟盒，干脆拿出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按着，火焰明一下灭一下，咔哒声伴着黄志全的惨叫声，还挺有节奏的。
当初裴驰要上学，公司没人打理，亲爹妈便跟他说什么“血浓于水，交给亲哥比交给任何人都放心”，那时候他猪油蒙了心，一头扎进迟来的父爱母爱当中……
黄家一年之间换了房买了几十万的车，黄志全甚至离婚再娶……
那都是从他身上吸的血啊。
黄志全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小，裴驰将打火机收进口袋里，然后拍拍陈桦的肩膀：“打的不错，但以后别打了，为这个进局子不值当。”
陈桦看着裴驰潇洒离去的身影，点了支烟，裴驰太难搞，这事儿太难办。
他爸把这事儿交给他，要是办不成，不止他，连他爸都得受影响。
陈桦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黄志全：“死了？”
“桦哥……”黄志全抖着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让我死个明白啊……”
陈桦蹲下身给他拍了拍衣服，温和道：“裴驰手里那块地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手？”
“地？什么地？”黄志全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被打的眯缝了起来，“我们家是城市户口，在乡下没地。”
陈桦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乡巴佬啊，裴驰的地值几千万甚至上亿，你知道吗？”
黄志全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吼了一声：“不可能，他就一公司早没了，不可能还有地……他的地吗？”
“还有一块地……”黄志全喃喃着，“几千万，上亿？”
陈桦看着他没说话，真蠢啊，裴驰竟然让这么蠢的货给霍霍成现在这副样子，裴驰比这货还蠢。
裴驰走到酒吧门口正好碰到出来找他的顾昭。
“陈桦带你去哪儿了？”顾昭皱眉看着他，“别跟着他瞎跑。”
“没事儿。”裴驰手伸进顾昭裤子口袋里想摸烟，“耍猴给我看呢。”
顾昭手按在裤子口袋上连带着把裴驰的手也给按住了：“戒烟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裴驰瞪他一眼：“你不也抽呢吗？”
“我也戒。”顾昭没松手。
两人正僵持着，有人要往酒吧里走，顾昭伸手搂了一下裴驰的肩膀把他往旁边带了一下，裴驰顺势从他口袋里把烟摸走了。
裴驰挑衅似的当着顾昭的面把烟点了，然后看着顾昭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一年都跑哪去了。”
“什么？”顾昭视线落在不远处停车场的位置，陈桦带着几个人开车走了。
裴驰心说，你要是早点儿出现，说不定还能跟着混点儿汤喝，现在好了，他身上一无所有，全都便宜了姓黄的那一家子。
“没事儿。”裴驰吐了个烟圈，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晚了。
顾昭收回视线，看着裴驰：“以后离陈桦远点儿。”
“知道了，我也嫌恶心呢。”裴驰说。
顾昭看着裴驰，欲言又止。
裴驰没跟他说地的事儿，可能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觉得裴驰应该不傻，但他要是不傻，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你什么眼神？”裴驰突然抬手在他眼角弹了一下，然后眯眼瞧着他，“说，你刚才想什么呢？”
顾昭不知道自己刚才流露了什么眼神出来，沉默几秒，说道：“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饿了吧？”
“啊？”顾昭不说还好，一说裴驰便觉得胃在翻滚，“饿了……”
顾昭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可以吃员工餐了，你去吃我那一份。”
“好。”裴驰点头，迈步往酒吧内走，悲从中来，“我都沦落到吃员工餐了。”
顾昭闻言，心说，是啊，你都沦落到吃员工餐了，可把你那块地看好了。
“我吃了你的员工餐你吃什么？”裴驰问。
“我现在不饿，但我挺想吃你做的炸酱面，下班回去后能给我做一碗吗？”
“靠。”裴驰无语，“我不止沦落到吃员工餐，我还沦落到给员工做炸酱面，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