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顾昭是被食物的香气叫醒的。
揉着睡僵了的腰从沙发上爬起来，顾昭循着香味推开了厨房的门。
小而窄的厨房内，裴驰正压着声发语音，另一只手拿着个勺子在锅里搅着。
“哥几个还没起呢？”
“晚上酒吧去不去倒是给个准信啊？”
“那谁谁竟然还拉黑我，我咋的他了？”
“睡醒了就给个回话。”
“你干嘛呢？”身后传来的声音把专心致志给别人找茬的裴驰吓了一跳。
“煮粥呢，看不见？”裴驰吐了口气，无语道，“走路能不能有个声？”
顾昭没理他，只讶然道：“你在做饭？”
顾昭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以至于又重复了一遍，“你竟然在做饭？”
裴驰“呵”了一声。
顾昭迅速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厨房竟然没烧，只台面上一片杂乱。
裴驰翻了个白眼，推开顾昭：“闪开。”
顾昭让到一旁，见裴驰拿了两个碗出来盛了两碗粥。
味道闻着挺香，但顾昭并不想吃，大少爷做饭谁敢吃？
但裴驰做了，好吃不好吃他也得给这个面子。
顾昭忐忑不安地坐到了餐桌前。
“你什么表情？”裴驰瞪着顾昭。
顾昭搓了搓脸站起身：“我去洗把脸出来后给你换个表情。”
裴驰：“……”以前没发现这人嘴这么贫。
顾昭洗漱完出来，看到桌上除了粥还多了两个菜一个汤，不由挑了一下眉，并适时表现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关了你这虚伪的表情。”裴驰没好气道。
顾昭马上面无表情。
裴驰直接无语了。
既然无法躲避，那就直面风雨，顾昭坐下后先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粥，这个是最安全的了。
第一口粥入口，顾昭就睁大了眼睛：“这真是你做的？”
香菇鸡肉粥，香味浓郁口感鲜美。
裴驰慢悠悠的喝着粥：“不是我难不成是你？你昨天煮的粥什么味你心里没点儿数？”
顾昭又尝了一口，没忍住又问：“你会做饭？”
裴驰这次懒得搭理他。
顾昭皱眉：“你为什么会做饭？”这实在太令人惊讶了，大少爷竟然会做饭？
“吃你的吧。”裴驰这饭做的其实口味也就算还行，但比顾昭做的好吃。
裴驰小时候是跟裴家爷爷住在一起的，后来裴家爷爷去世后，裴驰便一个人生活在裴家大宅子里，那时候他才十岁。
父母一年到头也就回来看他个三五次，为了让父母能够经常回来，裴驰没少故意闯祸。
发烧感冒打架斗殴，考试考零分，该做的都做了，除了得到一句“不懂事儿”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等大一些，裴驰看到电视上说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便开始折腾着学起了做饭。
那段时间他像着了魔一样，每天折腾出一桌饭，但没有一次能等得到人。
再后来这份心思就歇了，厨房也不进了，但当初为了饭做的好吃他没少研究菜谱，虽然多年不做，但理论还在，随便折腾一下也比顾昭厨艺好。
顾昭昨天那粥还带着股子腥味。
顾昭本来没什么食欲，但这粥味道太鲜美，喝完后自己又去厨房盛了一碗。
裴驰“啧”了一声，以前那种做了饭没人吃的凄凉感竟然在这一刻奇迹的消弭了很多。
“待会儿我跟你去酒吧吧。”裴驰说。
“有人晚上要去点酒？”顾昭笑道。
“……”裴驰嗤笑，“都是些穷鬼，去个屁，我是去看着你。”
“看着我？”顾昭诧异地放下筷子，“我怎么了？”
“马文鹏这种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我怕他找你麻烦，就你这弱鸡样子，怕不是要被他拆吃入腹。”
“……”
弱鸡昭点头：“行吧，那你跟着吧。”
裴驰一连跟了顾昭几天，陈桦和马文鹏不知道是怕了裴驰还是怎么的，这几天一直没再出现过。
裴驰倒是没在酒吧里当卖酒小弟，他对自己的情况还是了解的，除了忽悠下不来面子的那群富二代，他这个性子当不了低声下气的推销员。
但他也没闲着，趁这几天功夫把周边夜市逛了个便。
“我打算晚上去旁边夜市卖画。”裴驰对顾昭说。
“什么？”顾昭推给他一杯果汁，“卖画？”
“嗯。”裴驰趴在台面上跟忙碌的顾昭说话，“夜市有摆摊画画的，一幅画二三十呢，一晚上怎么着也能画个十张八张的，那种卡通漫画就更快了，我十分钟，不，用不了十分钟就能整一幅。”
“而且摆个摊子用不了多少钱，就买个画架买些颜料纸笔就可以了。”顾昭给了他红酒的提成四千块，他现在终于不是身无分文了。
顾昭深深看了裴驰一眼，他实在没想到大少爷竟然会想要去夜市上摆摊。
诚然他在陈桦马文鹏面前嬉笑怒骂看着像没事儿人一样，但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那些浮于表面的笑都是他为了自保而凸起的尖刺而已，他并非真的对那些嘲笑讥讽毫不在意。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放得下自尊去摆摊卖画，这太让人意外了。
“你车明天借我开一下，我去买颜料，对了，你还得帮我打听一下这摆摊是随便摆还是需要交钱……”
裴驰正说着，却发现顾昭竟然转身走了。
“嘿……能不能有点儿礼貌。”裴驰忙对顾昭的助手小安招招手，“快，给我来杯酒。”他跟了顾昭这么多天，顾昭愣是一滴酒没让他沾。
“……别了吧。”小安有些为难，“顾哥说不能给你酒。”
“我一口就喝完了，他看不着。”裴驰觉得这小孩儿真死心眼，“我又不是不给钱。”
小安犹豫着犹豫着犹豫着……顾昭就回来了。
裴驰：“……”就很无语。
顾昭手里抱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往裴驰面前一放。
“什么东西？”裴驰纳闷，低头看过去，盒子上都写着呢，“……笔记本电脑？数位屏？”
裴驰：“谁的？”
顾昭没看他，只淡淡道：“你的。”
“我的？”裴驰皱眉。
裴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顾昭给他买的，他应该是听到了那天他和乔林之间的对话。
裴驰胸口有些闷，端起果汁喝了半杯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喉咙才道：“你钱多烧的慌？给我买这个干嘛？”
“你朋友不是说可以用这个画画赚钱吗？用这个就不用去摆摊了。”顾昭以前在裴驰家里见过这种数位屏，但当时他以为这是个平板，听了乔林的话才知道原来裴驰竟然会画画。
他自己不懂这些，于是托人找了个懂行的，帮忙买了性价比较高的电脑和数位屏，今天刚送过来。
“你……”裴驰觉得手里这俩盒子有些烫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间，顾昭被经理喊走了，小安凑过来对他说：“裴哥，我顾哥对你可真好，我那天都听见了，他跟经理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薪水给你买的。”
“预支？”裴驰愣了一下。
“嗯。”小安点头，眼中带着羡慕，“我那天听他去找经理说预支工资，还让经理帮他买电脑呢，你这两样两万多呢。”
两万多？
裴驰听完后就只有一个感觉，预支工资买电脑，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裴驰一口气把果汁喝完，然后起身去找顾昭，他得问问能不能给退了，俩穷逼用两万多的电脑，这不是脑子抽了是什么？
顾昭跟经理谈完事情刚出门就被人给堵了。
看着面前的短发女孩，顾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顾昭。”女孩上前两步拦在了他身前，“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别再来找我。”顾昭绕过她继续走。
女孩眉头紧皱，喊了一声：“你还要逃避下去吗？”
顾昭步子一顿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然后转身冷冷看着她，缓缓开口：“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希望所有人所有事儿都离我远远儿的，都别往我跟前凑，包括你。”
“那你现在过的好吗？”女孩语气有些急，“你这个样子甘心吗？”
“甘心，我可太甘心了，只要你们这群人都离我远点，我就是上大街上要饭我都开心。”
顾昭语气很平静，可以说是毫无情绪，女孩深深吸了口气：“顾昭，我看错你了，你就是个怂包，是个懦夫。”
“嗯。”顾昭用指尖点点脸，“我恨不得把怂包懦夫贴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个怂包，是个懦夫，请把他当狗屎一样扔在一旁任由他臭着烂着，别再跟狗屎较劲了，行吗？”
“你……”女孩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落在顾昭身后。
顾昭转身，就看到了裴驰，裴驰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裴驰在拐角处沙发上坐下，很快，顾昭便走了过来，炫彩的灯光下，两人对视一眼，裴驰说道：“我没偷听，正好走过来，什么都没听见。”裴驰这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他确实是刚走过来，但也并非什么都没听到，顾昭那句臭着烂着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的。
顾昭神情淡淡地在他身边坐下，倒是没在意裴驰听到多少。
裴驰撑着下巴，挑了一下眉：“女朋友？”那短发女孩他认识，那天刚刚警告过他。
顾昭看他一眼，不等说话，裴驰又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陈桦闹事儿那天，很多人都听到了马文鹏说的话，所以酒吧里的服务员都以为裴驰和顾昭是一对，顾昭也没解释，加上这两天裴驰天天跟着顾昭过来，更像是坐实了这个说法。
而且女孩还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很仇视。
“别瞎想。”顾昭靠在沙发上，捏了捏额头，“我跟她不熟。”
“哦。”裴驰点点头。
顾昭应该没有说谎的必要，可能这女孩只是单方面爱慕他。
“对了，那电脑和数位屏退了吧。”裴驰转移话题。
“为什么？我型号买错了？”顾昭眉头拧了起来，“可以换的。”
“不是……你不懂这些，确实在网上画画能赚钱，但……”裴驰思索着怎么解释，“画手需要有名气，不是说我随便画一下就能赚到钱，但名气是需要时间积累经营的，你明白吗？”
顾昭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明白，那你就慢慢来呗，又不着急。”
裴驰：“……”谁不急？他急死了好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裴驰突然叹了口气：“顾昭，你是不是还想着还我那二十万呢？”
顾昭瞥他一眼，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反问：“裴驰，你是不是没有过朋友？”
裴驰一噎：“我有没有朋友跟你有关系吗？”
顾昭弹了弹烟灰：“朋友这玩意儿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能伸手拉一把，你觉得我是想还你二十万也行，把我当朋友也可以，我都无所谓，但买了的东西退不了，我嫌丢人。”
裴驰：“……”他一大少爷都这么不要脸了，这货竟然在这跟他说退货丢人？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乖巧听话的顾昭吗？
裴驰无语半天，膝盖碰了碰顾昭的腿：“来根烟。”
顾昭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扔给他，裴驰曲指弹弹烟盒，低头叼走被弹出的那支烟，然后顺手将整盒烟塞进了他自己的裤兜里。
“来，朋友，借个火。”裴驰叼着烟凑近顾昭，顾昭没动，任由裴驰靠近。
酒吧幽暗的角落里，烟与烟相接的地方明明灭灭。
顾昭的视线落在裴驰微眯着眼睛的侧脸上。
咬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裴驰起身靠回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这生活真特么操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