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是英雄（25）
顾柠站在城头凝视外城，突然身后响起一阵细细的啜泣。
她回头就看见一个面黄枯瘦的女子抱着一个猫儿一样的孩子。
“过来。”
顾柠让出位置，走近才发现哭的是大人不是孩子。
孩子虽然倚靠在母亲怀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满是倔强。
看见血腥的一幕，母亲立刻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却又腾不出手捂住他的耳朵。
“若是怕了，就抱着他回冷宫去。”
女人惊诧地抬头看着站在最高处的瘦削男子。
她深呼吸两口，还是温柔地问儿子，“悯之害怕吗？”
孩子坚定地摇摇头，“娘，孩儿什么都不怕！”
女人一声呜咽，亲自抱着儿子站上城头。
入目，便是百姓相互撕咬，血流成河。
孩子定定地看着恐怖的一幕，脸上始终没有波澜，眼睛却不由自主流下眼泪。
悯之，大隋六皇子谢悯之。
下半夜，城外的动静小了不少，远处带着晨露的血卫踏着朝阳回来。
顾柠听完血卫的汇报，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云澜书院怎么可能没人！
她转身看着鳞次栉比的宫殿房屋，“客人，不请自来了。”
886随着1001看的方向搜查，竟然是唐长宁！前朝长公主带着人救谢宜之来了！
“我表示不理解，唐长宁为什么要帮谢宜之？就算谢宜之做皇帝，不还是谢家的天下吗？”
“谁知道呢？”顾柠盯着宫殿，眼神冷冽。
886:“……”1001真不知道？
谢宜之私心太重，根本不适合做君王。
虽然正中唐长宁毁掉江山基业下怀，但一个谢宜之，有必要她亲自动用积年的力量，亲临皇城？
她就不怕唐远之和谢玄之联手先把她杀了？
眼下的困惑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因为唐远之受伤了……
谢玄之一声悲鸣，冲天的火光中，他一袭玄袍一头扎进病变者，抢出来的是唐远之破碎的身体。
顾柠重心不稳，直接跪下去，金盏忙上前搀扶，她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下来。
或许是愿主的，又或许是自己的。
如今内忧外患，城内能用的人不多，除开为城外提供火把武器的800血卫，她身边只有百来人可用。
只能派一半的人暗中关注灵堂动向，小半护送六皇子，小半保护她。
所有人苦熬十二时辰，天终于亮了。
城外一片焦黑，分不清是人骨还是木料，总之都静下来了。
卯时，城门大开。
城内一应医馆、救治场所、吃食铺子早已准备就绪。
“柠儿！”
顾柠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抱着腾空而起，她一晚上神经紧绷，陡然失重，她一阵心悸。
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急促，身子颤抖，谢玄之轻轻安抚，“柠儿别怕，是我，唐远之要死了……”
话毕，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
谢玄之隐下眼里一片失落。
她被放在四处还弥散着滚滚浓烟的山坡，不远处的一团焦黑除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她几乎认不出他是个人。
他朝她支起手，顾柠木然地走过去跪在他身边，伸手刹那他竟然用匕首划破她的手掌。
而后用他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握住，顾柠只感觉浑身血肉瞬间翻腾，剧烈的疼痛几度让她翻白眼儿。
“对不住了，顾三……三姑娘……”
他被抓烂了半张脸，此刻看着她笑起来，隐隐可见牙床。
顾柠疼得昏死过去，只觉得浑身有千万只虫钻破血肉挤出来。
……
“你醒了？”
顾柠睁眼，她躺在谢玄之的怀里，四下昏暗，但她也看见了竖立的铁条。
“我睡了多久？”
“三天。”
“他死了？”
“嗯，可惜唐长宁的人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把他埋了。”
寅时，唐远之就被撕咬了一回，被他捡起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非要撑着一口气继续平息病变者。
一个人，哪有那么多血可以流呢……
顾柠动了动，想抓住他的手臂坐起来，没想到却抓了一只空荡荡的袖子。
“你的手？”
明明平定感染者回来都是好好的。
“柠儿别担心，一只手我也可以抱着柠儿飞。”
顾柠看着憔悴不堪的少年，别开了眼睛。
金盏端着一碗水蹲在一旁，红着眼睛看着她。
“小丫头哭什么？我没事。”
何止没事，身体里要命的虫一条都没了，她抬起手看着那条狰狞的疤痕，它没有自动愈合。
“你这个小东西可不得了，天天瞪我，要不是我这只手力气大，还抢不赢她呢！”
谢玄之打趣金盏，金盏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外面什么情况？”
两个人的斗气暂停，谢玄之立刻抢话，“谢宜之登基，封了唐长宁那个疯婆子为国师……”
顾柠静静地听着，谢玄之不放她，她懒得动，就这样躺在他怀里。
一双黑曜石般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牢门口豆大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