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将军吃醋
李将军回来的时候, 夜色已深。
陆铁和那一小队侍卫在城门关闭前就已经被他派了回来送口信, 替他不能及时归来陪同景宁王用膳而先一步回府请罪, 所以此刻的李将军仅有一人单骑。为了方便起见,他更换了一套皇家暗卫的制式夜鳞服, 在进城时递上了景宁王府暗卫的铭牌。
李承恩的身形俊挺高大,比这位守城的城卫都高出不少, 与所有皇家暗卫一样,暗卫制式的劲装穿在他身上, 服帖而规整,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在黑夜里藏收起了锋刃的刺刀。守城将官在查验铭牌无误后, 以夜深不宜跑马暂扣了马匹, 倒是干脆的放人进了城。
李将军进城后便一路以李青对他说明过的暗卫行径,施展轻功踏着屋顶潜行, 在轻松避过路面巡视的卫队后, 悄然跃进王府。
“谁!”
王府各处的守卫是被他自己这几天重新调派并加强过的,巡守严密警觉无比, 几乎在黑影落入院中的瞬间便察觉到情况出声预警,同时燃起火把。李承恩怕惊醒景宁王, 便急忙拉下面罩,沉声表明身份。
“是我。”
“李将军!”
火把下映照出来那张整个王府都熟悉的英俊容颜, 一队守卫在看清之后立即单膝跪地,向李将军请罪。让王府守卫叫他将军而非王妃的称呼是李承恩自己定的,他到底心性是个男人,老是被王妃王妃的叫, 他听得膈应。
“无妨,你们做得很好,继续严加防守。”
“是!”
后院的动静不大,一直等在正院门口并忧心着李将军何时归来的陆铁听到声响就立即跑了过来,他把一件厚厚的披风罩上李承恩被夜色沁得冰凉的身体,低声开始禀报府内的情况。
“少爷,王爷现在在温池亭内,还不曾歇息。听江元说,今日下午王爷从东市赴了一个诗会回来后就面色不虞,属下带口信到王府那时已是酉时,王爷却还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内不曾传膳。等属下在书房门外禀报完毕,王爷也还是没有出来。
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吩咐让准备温池,江元倒是机灵的端了几样点心进去,但王爷也不曾食用。哦,对了,半个时辰前王爷从书房出来就去了温池,还是未让传膳。”
“王爷一直便不曾用膳?”李承恩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你去叫江元过来,我问问他夫主在东市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
诗会上准备的糕点,只能解馋并不能裹腹。景宁王面带愠色回来却连点心也不动,想必是被不知哪个人给气到了?
李将军摇了摇头,他也算是稍微见识过景宁王这跟孩子一样的脾气,一赌起气来就不肯吃饭!总不会这次又是在气他不和他一起用膳吧?
但李承恩的猜测,江元却没办法像往常那般伶牙俐齿的应答。他虽然是跟着景宁王一起去的,却和其他近侍一样一直留守在屋外不曾入内,能描述的也就是景宁王进入时和出来时的情况。
“回禀王妃,王爷进去雅室时的心情看着还是挺不错的,直到淮南王世孙刘绩带着一位凤君进去后,不稍多时,王爷就面色愠怒的出来了。”
“凤君?”李将军对这个名词挺茫然。
“是长安城各小倌楼的头牌称号,与女子的花魁称号等同。”
大齐朝流行诗会,其形式往往分两种,一种以真才实学赋诗斗曲,一种以高谈阔论附庸风雅,但都必然享以美酒、佐以美人,而这些作陪的美人一般请的也都是艳名远播技艺出众的花魁、凤君、有诗情又风流貌美的女道士等。李承恩虽然从未参加过,却也听闻过,按理说无论是哪种诗会都不该会让景宁王如此生气才对。
“王妃,其实奴婢后来有差人去打听了一下,似乎说是……,是……”江元低头小声的禀告,一边说一边不忘用余光偷偷瞄着李将军的反应。
“无需顾虑,但说不妨。”
“说是……王爷与淮南王世孙刘王孙一起看上了一位绝色凤君,但那位凤君却陪了刘王孙,故而王爷才愠怒离席。”江元说完后,立即低眉顺眼的把自己苟到陆铁的内侧,以期不会首当其冲的承受王妃的怒气。
但李将军听完后并未发怒,虽然那一瞬间从其眼眸内迸发出来的寒意,震慑得所有人都噤声垂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良久后,大家才听到王妃低沉磁性的声音含着一丝嘲讽淡淡开口:“争美逐艳,人之常情。江元,你明日便派人去安排一下,邀那位凤君到永乐坊的福元酒楼,我想亲自看看,那位凤君是如何的绝色姿容眼光独特,竟然敢这般下王爷的面子。”
“是。”
“陆铁,你让膳厨房准备些便于消食的宵夜,稍后送去温池。”
“是。”
“王妃,先前奴婢和陆铁也送过了,可是王爷说他不想吃。要不……王妃您,亲自去劝劝?”江元小小声的建议道,说完还咽了咽口水。显然,主子没吃饭,他这个伺候身侧的近臣,也一样没得吃。
李承恩看了一眼江元的动作,蹙眉看向陆铁,问道:“你们都没吃?其他人呢?”
“回少爷,府内守卫和下人们的膳食都归王管家安排,都已经按规矩轮班吃过了,就是我和江元……”
“那你们俩先去膳厨房吃饭,吃完了再过来伺候。”
“是,少爷!”陆铁都要哭了,果然还是自家少爷好啊!
“奴婢谢过王妃!只是那王爷那……”江元惴惴不安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我去看看。”李承恩想了想后,点头应道。
“那可太好了,若是王妃去劝,王爷一定就……”
“那可未必。”李承恩冷冷嗤了一声道,“说不得还得派个美人去劝才行。”
陆铁和江元闻言私下对望一眼,立即就觉察出了这句话中蕴含着的酸味,立马脚底抹油告退开溜。直到离得远一点后,陆铁才开始对江元低声碎碎念,斥责他把话说得那么暧昧。
什么叫景宁王是为了那位凤君才愤然离席?不过是传言而已,没亲眼看到的东西哪里能信口开河?没见李将军这就当真了!万一王爷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李将军这醋不就白喝了吗?
江元也有些后怕,却又有些不服气的回嘴道:他这也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回禀给王妃嘛,若是知而不报,岂不要罪加一等?!
这两人的争吵李承恩并未听到,或许听到他现在也无心去留意。那一股先前硬压下去的火气一直在胸腔内徘徊,让他迈步走向正院的脚步极度沉闷,一如他此刻压抑的心情。
枉费他一度为赶不及陪伴景宁王用膳而心内歉疚,枉费他一路忐忑安抚自己回来后该如何抛却羞耻应许承欢,不成想,回来听到的,竟是景宁王为了一位风尘欢客而与人争风吃醋的消息,甚至还赌气不肯用膳?!
李承恩是男人,他自然知道这世间多数男子都有那逐花浪蝶的秉性,甜言蜜语,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者比比皆是。律法又应允其三妻四妾,虽然情深义重者人人敬重称羡,却并没有多数男人真的能做到对发妻从一而终。
但是他却可以!李承恩一向信奉深情一世白首同心,所以他也必定会要求与他互许盟誓,约定真心的伴侣必须做到从一而终!否则的话……
这一番阳奉阴违,可谓诛心!
李承恩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抿着的嘴唇冷硬成了一条直线。
去往温池亭有两条路,若从后院沿石卵铺就绿竹成荫的小路走,就会遇到层层守卫与一对等候传唤伺候的侍女。但若是从正房寝卧锦床后的一条封闭曲廊过去,沿途的内外窗都关闭的话,便不会有任何人能得以瞧见。
这番设计,想也是为了便于景宁王在温池与寝卧之间自由来回。
李承恩在进入正房寝卧后就脱下了身上沾染上风尘寒露的夜鳞服,他也懒得再更换罩衫衣裤,直接披了一件寝衣便从室内封闭曲廊往温池走。习武之人的步伐一向就轻,在他故意运气之后,几近悄无声息。
层层纱帘放落的屏风处,景宁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些什么,正双臂后展的攀在池壁上,仰靠着泡在温池内一动也不动。
李承恩轻轻撩起一片绡纱,视野正好面对景宁王李岚的斜侧面。他发现对方并未睡着,那双漂亮的凤眸是睁着的,只是眸瞳略显空洞。景宁王就那般定定地望着温池亭的顶部,神情混合着莫名的哀与愁,又糅合了几分沮丧、讥讽、嘲弄,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李承恩没有看到那双眼底留在原身记忆里的冷漠和算计,反而却看到了一种看透世事的苦涩无奈,以及不知何故的茫然。
这可并不符合景宁王的脾性。至少,若是景宁王真的在与刘绩的争美之斗中落了下风,就绝对不该是这个反应。只怕是景宁王今日的愤而离席另有隐情?
而且那刘绩,即使是淮南王的世孙,又怎可能在行为处事上越得景宁王太过?便是淮南王都得给景宁王几分薄面,何以能让景宁王这般颓丧?难道对方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让景宁王一败涂地,并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可他从没听说淮南王的世孙是如此的一位惊世奇才啊?
所以说,景宁王这次到底是在诗会上受了什么委屈?
心思不自觉往景宁王偏去,在几许猜测之后,李将军胸口处徘徊的那股气倒是平复了下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心情的平静,李承恩才突然发现,他先前那因听闻景宁王看上凤君而莫名燃起的怒意,似乎就是……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更新有点缓慢,剧情有点长,频率差不多是每月四~五章,追更的小仙女如果等不及,可以养肥了再宰。不过,偶尔路过的话可以请留个脚印吗?至少让我知道还是有人在看的就行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