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苍天为证，恩义断绝
空桑的声音淡淡的，任阮轻语美眸含泪亦不为所动，“是你挟恩图报在先，若是不愿，便当我没说过，冰莲也不会给你。”
“大胆！”顾衍之却忽然放出威压，空桑防备不及，口中吐出一口血，手脚发软，跪到地上，却听上位者冷声道，“弟子阋墙，徒惹人非，你可把我清隐峰的名声放在心上！”
初见时，他以为空桑木石人心，又知进退，却万万没想到她一修仙之人，竟忘不了凡尘俗事，放不下曾经低微的出身，以至于生出执念，非要跟阮轻语断绝关系不可。
空桑勉力跪正，重重叩首，“若师尊在乎清隐峰清名，弟子愿自逐出门。九幽玄冰莲一事，弟子不会让步。”
倏然空桑又抬起头来，“若是师尊强取，弟子亦无力阻拦。”
“你——”
“师尊！”阮轻语急忙跪下，怕到手的冰莲飞走，忙补充道，“师尊，我与师妹相处多年，难免产生误会，她怨我，我认了。”
“若师妹当真想要一个决断……弟子愿意。”阮轻语一边说一边掩面而泣。
顾衍之蹙眉看向阮轻语，最终松口道，“若要立誓，那便立。此事了结之后，空桑罚去后山思过崖，一年不得出。”
“多谢师尊成全。”空桑又叩首。
她行于世，讲究恩义两断，无牵无挂，心无挂碍。
阮家当年收留之恩，给了她一口饭，她心存感激，为奴为婢不足还报，那此次便算是做个了断吧。
立此誓言，苍天为证，恩义断绝。
清隐峰山巅雷云阵阵，立誓者的影像投放到青云宗各个山头大殿之前，不仅是苍天为证，就连所有认识空桑和阮轻语的人都成了见证。
远在江州的阮家父母自然也看到了这影像，当即心头一跳，心中惴惴不安，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阮轻语看好空桑，却没想到却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清隐峰顶端，雷云散去。
空桑从储物袋中取出十一片花瓣尽数交给阮轻语，她知道她淬炼灵根用不了那么多，但她已经不在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早点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也不错。
“多谢阿桑！”阮轻语面上带笑，欢欢喜喜地接过九幽玄冰莲。
“师姐，前尘了断，以后叫我师妹就好。”空桑微微行礼，面上云淡风轻。
【宿主，你何必……】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空桑心中轻笑，不再搭理阮轻语，转而前去跟顾衍之行礼告退，而后径直去了内门弟子居所，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就直接去后山思过崖。
顾衍之的威压至今让她回忆起来都觉得心悸，为了给杨淮安疗伤，她已经透支灵力，身虚体弱，今早又来这么一出，空桑只觉得自己疼得随时都可能晕过去，哪怕嘴里含着丹药，也依旧不怎么顶用。
踏入弟子居所，杨淮安在他院中练剑，见空桑栉风沐雪而来，不敢出院相见，眼看着空桑即将离去，又忍不住上前，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
空桑忍住浑身剧痛，驻足看他，微微拱手道，“杨道友无需多言，此番你我恩断义绝，以后各不相干。”
“你……”
杨淮安还想说什么，空桑却没给他机会，径直奔着自己的院落而去，进入房中，关门，直直栽倒在地上昏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浑身僵硬又冰冷，仿佛气血都被外面的冰寒给冻住，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空桑啃了几口灵果。
“叩叩叩——”
“戒律堂弟子，带你去思过崖。”
空桑将自己常用来打坐的蒲团收拾好，推门而出，跟着清隐峰戒律堂弟子步行向思过崖。
思过崖上。
断壁残垣，不着寸草，且有结界与外界相隔，非炼虚期修士不能打开。
顾衍之负手立于浩荡天地之间，阮轻语裹着披风，见了空桑忙迎上去，“阿桑，师妹，你跟师尊服个软，就，不用进去了……”
杨淮安躲在阮轻语身后，见空桑眸光扫过来，露出脑袋结结巴巴道，“我，我找我爹求情，但……你去求求仙尊……”
空桑不发一言，怕自己一开口会呕出血来，收回目光，向顾衍之拱手揖礼，脚步虚浮又坚定，兀自迎着风雪走进结界中，头也没回。
正好，她喜欢清净，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正好，她早带够了秘籍医书，足够她在这里消磨一年的光阴。
顾衍之只见到少女身影纤细又单薄，踽踽独行于天地之间，傲霜欺雪，脚步半分也不曾停顿，他抬手间结界出现，思过崖彻底与外界断隔开来。
思过崖不愧是思过崖，空桑微微扯起嘴角，真的是寸草不生，只剩漫天大雪和风声呜呜。
她一路向里面走，周遭岩石峭壁，天地一片白，撑着力气攀援过好几个险峰山岭，九曲八弯，才终于寻了一处山洞，将蒲团放到地上，浑身发软，便靠着山洞的墙壁小寐一会儿，任由外边寒风烈烈，风声呼啸。
—
落木峰。
众弟子见了那天道誓言的投出的影像皆议论纷纷，猜测空桑究竟是哪里来的九幽玄冰莲，一时唏嘘叹惋，有说空桑不顾情谊的，也有说阮轻语狮子大开口的。
两日之后。
闻人长老携病愈的友人回峰，便听到了关于空桑的风言风语。
召来弟子白宇询问，才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当即直骂顾衍之拎不清，任由两个弟子胡来，闹着要去清隐峰替空桑撑腰。
且不说什么天大的养育之恩要用十一片九幽玄冰莲花瓣来还报，光是那弟子不和的名声传出来就足够人嘲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能猜到空桑这些天在清隐峰经历了什么，甚至还被罚进了后山思过崖，那寸草不生的凄苦之地。
想到这些，闻人献便马不停蹄地拉上病愈的友人公孙昼去给空桑撑腰。
毕竟，真论起来，空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清隐峰？我可不去！不去，不去。”友人公孙昼一听闻人献要带他去清隐峰，连连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