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李满园春似锦，芝兰绕砌座凝香
从昨天下午工作敲定后，姜思怡就在脑海里想象好了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型，化什么妆。
但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会以一个如此狼狈的形象去上班。
原因就是，停水了。
昨晚被梅丹的晕倒一吓，她就只是简单地洗漱下就睡了，打算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洗澡。
可是等她醒了之后，发现水龙头里的水竟是一滴都不剩了。
一滴都没有。
便利店的外卖费要5块，而且还得半个小时才送到。房间里还只剩半瓶矿泉水，是拿来洗漱呢，还是拿来喝呢？
姜思怡瞄到饭厅餐桌上还有一碗汤，已经凉透了。
应该没有人喝吧……
管他的！干了！
形象最重要！
洗漱最重要！
姜思怡用半瓶水完成了洗脸和刷牙，然后换了衣服出门去找理发店洗头发，可是现在才七点，哪里有理发店开了嘛……
正在她觉得头痛不已的时候，她的肚子也不安分地闹了起来。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
有的人民教师，穿着优雅的职业套装，在第一天的上班路上，也难以避免顶着油头、到处找理发店和公共厕所的命运。
好不容易跟着导航找到了厕所后，活生生在公厕的隔间里掉下了眼泪。
她不是为了这倒霉的运气而哭泣，而是——
这tm也太熏人了！
连公共厕所都停水，所以说是这附近都停水了吗？
算了，头发油就油吧，幸而头发扎紧点还可以。不过还得去便利店买个粘头发的魔术贴，既可以把刘海粘上去，还可以挡住油头最明显的部位。
但愿学校没有超过一米七的老师，这样就没人可以一眼看到她头顶。
因为学校是包早饭的，姜思怡正想去实验中学门口，给龙飞飞说一声自己以后都没办法光顾他生意了，没想到在实验小学门口就看到了摆摊的龙飞飞。
“龙老板，你怎么搬到这边来了？”
“我之前不是摆在人家店门口嘛，但是那个店已经转让出去了，人家要开店，我也不能挡人家，听几个小朋友说这里也可以摆，我就过来啦！”
“哦哦哦，龙老板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龙脉，肯定要发大财！”
“借你吉言哟！”龙飞飞一边忙着别人的面，一边继续说着，“今天你也上班第一天，来碗面条不？送你两个鸡蛋！祝你教的学生都考一百分！”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说一声，我们学校包早饭午饭，以后我可能都不能照顾你的早餐摊子了，但是等我经济宽裕点了，可以来照顾你的麻辣烫！”
“好嘞！等你哦！”
“对了，龙哥，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停水了没？”
“没有啊，我五点出门的，家里停水了吗？”
“嗯，停水了。”
姜思怡无奈摊摊手，“今天你晚上可能卖不成麻辣烫啦！”
“哦哦，没事，今天晚上我卖别的。”
“卖啥啊？”
“卖花啊，你忘了？今天可是双十一啊！”
“光棍节卖花？卖得出去？”
“肯定的啊，我去河对面的大学城那边卖，去年双十一的生意比情人节还好呢！”
姜思怡想起好像确实是，一般七夕的时候大学生们都在过暑假，自己也连着三年的双十一都收到了濮喻送的花。
濮喻……算了，别想了。
“龙哥，你先忙吧！我先进去吃早饭了。”
“好的，祝工作顺利哦！”
顺利？
哼！一点都不顺利。
一个班四五十个学生，每个都像地鼠一样，好不容易摁下来一个，另一个又跳起来。
区区二年级，竟然要和隔壁班的打群架，每次带头的都是一个叫“田甜”的小女生。
可说他们堂堂二年级吧，同学之间又可以为一张彩色纸哭起来。
上了两节课，姜思怡就头痛欲裂了。
幸运的是，这些课不是姜思怡在上，她只是先当一个姓柯的女老师的助教，也兼任当二年级八班的副班主任。
柯辰是高龄孕妇，预产期是明年一月底，姜思怡就先帮她打杂，带课间操、守午休、分发午餐，后面等到柯老师正式请产假之后，姜思怡对工作也上手了，才会正式上二年级八班的语文课。
姜思怡对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感恩的，因为她完全没想到小学这么可怕。
平时的小学生调皮捣蛋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学校停水了。
停水的小学厕所不是厕所，而是人间炼狱！
全校八十多个班，四千多个学生，再加好几百的教职工，即使是西湖，它也要不了多久就被拉满了啊。
姜思怡一直忍着没敢去厕所，连中午饭都不敢吃，水都不敢喝一口，可是肚子又痛了起来。
自己的肠胃一向不坏，但那也可能是因为很少吃生冷食物。
姜思怡翻来想去，唯一可能的就是今天早上的那碗凉掉的汤。
啊……好痛……秋冬就不该吃凉掉的东西。
要不然去厕所用嘴呼吸吧？
不行，辣喉咙，想起来就要吐了要吐了要吐了……
姜思怡就这么趴在柯老师办公桌的一个角边，坐在凳子上的身体蜷成了个虾米。
“小姜？你不舒服吗？”
“啊，柯老师……没事儿……”姜思怡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柯老师关切的脸。
“看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发烧或者低血糖啊？”柯老师赶快摸摸姜思怡的额头。
“没事，就是……憋的……”
姜思怡实在是没办法把那些不太文雅的字直接说出口，说到这个程度就已经觉得羞愤难当了，赶快把头低下。
“哦哦，那个厕所你不喜欢是不是？”
姜思怡趴着点点头。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上厕所。”
柯老师虽然是个看起来很瘦的孕妇，但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左右，力气更是大得吓人，一下子就把姜思怡从桌子上拽了起来。
这世间的善良莫过于翘班带你去上厕所，而更善良的是挺着大肚子还翘班开跑车带你过江去私人别墅里上厕所。
菩萨也莫过于此了吧。
而姜思怡今天就遇着了。
柯老师把二年级八班丢给了数学老师，开着她的白色两座跑车，载着姜思怡，穿隧洞，跨长江，越大桥，半个小时就到了河对面的一所别墅的停车库。
“运气不错，完全没堵车。”
柯老师从驾驶室慢慢起身，“平时得走一个多小时呢。”
姜思怡也赶快解了安全带下车来扶她。
“柯老师，你平时上班都开这么久的吗？”
“不是，我在学校附近有房子，只是那一片今天全部停水了，我儿子今天早上起来把家里的存水都用完了。”
柯老师在电梯口刷了下指纹，电梯门一会就打开了。
“这是我妈住的。”
“哦哦。”
一路上，姜思怡早已沉浸在柯老师“说走就走”的豪迈中久久无法自拔，见到如此豪华的别墅群，更是目瞪口呆。
姜思怡也没亲眼见过独栋别墅，只是在电视里和大学那个漂亮室友的口中听闻过，但亲眼见到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世间参差如许。
姜思怡很少用马桶，租的房子也是老式马桶，这种高级的马桶更是闻所未闻。
她忍着臭味，蹲在马桶边研究了半天冲水键在哪儿，结果不小心按了“什么清洁”键，伸出的小花洒喷了她一脸。
姜思怡狼狈地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才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一楼的客厅。
阳光从一整面玻璃墙照进客厅，六米的水晶大吊灯从天花板垂下，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最大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个被灰色绒布遮住的巨型相框，暖棕色的真皮沙发上只坐着柯老师。
柯老师正在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话，旁边还站了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阿姨。
柯老师看到姜思怡出来后，就缓缓起身，然后对姜思怡说：“小姜，我们走吧。”
姜思怡赶快过去扶柯老师，然后和老人打招呼：“打扰了阿姨，我们先走了！”
但老人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放空。
就在两人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姜思怡听老人似乎喃喃了一句“星星……”
姜思怡稍微抬起头，用眼角瞄到柯老师的鼻子有一点点红。
回去的路上，姜思怡满脑子疑问，但是也不好意思打听柯老师隐私，直到柯老师先开口。
“你现在还想上厕所不？饿了没？”
“啊？”
姜思怡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和肠子都已经腾空了，饥饿感顿时上头。
“有点。柯老师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饭。”
“嗯，我中午也没吃。”
姜思怡一路上都在盘算要怎么报答这位真·菩萨带她过江，而自己手里确实也没多少钱，她能请得起的，柯老师不一定看得起。
可柯老师却把车停在校门口的一个面包店门口，然后打开了驾驶室车门上的盖板，在钱包里抽了一百块给她，“去买点蛋糕，不要太干的。”
不给菩萨上供就算了，怎么能收菩萨的钱呢？
姜思怡赶忙摆摆手，说道：“柯老师，不用不用，今天这么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而且你还怀着宝宝，光吃蛋糕怎么可以呢？”
“没事，虽然我孕晚期了，但是有时候孕吐还是很严重，而且那个厕所今天都没打扫，又滑又脏，我也要上厕所，吴校也生怕我摔坏了。
“本来吴校说我今天不用来了的，但是我昨天看你上课，还挺喜欢你的，所以说来带带你……”
大慈大悲的菩萨！
我姜思怡何德何能？
姜思怡感动得都要哭了，“那菩……那柯老师，我们更应该去吃点好的了。”
“不了，午休快结束了，我还要回去上第一节课，臭崽崽们期中考试考得稀烂。
“而且我不在学校的时候，我用脚拇指都猜得到那些臭崽崽千翻（调皮）成啥子样子……而且我吃咸的要喝水，喝水了又要上厕所。吃蛋糕可以少喝水。”
“好的菩萨！哦不，好的柯老师。”
姜思怡激动地打开了车门。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一阵“砰”的撞击声。
姜思怡缓缓地关上白色的车门。
似乎，人行道上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而消防栓上凸起的螺母上，好像，挂了一点白色的漆。
在双十一，穷鬼姜思怡什么都没买，而此刻，她真想剁了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