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祠堂
祁墨听着叶清辞与张良的交谈，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几番想说话，都被她用眼神给堵回来。
留下几个牙印的窝窝头被放在碗里，叶清辞往包里摸出一张毛爷爷递过去，“叨扰了，这是早饭钱。”
张良看着那张纸币，踌躇接下，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你们吃完就赶紧离开吧。”
“那我们走了。”
从张良家出来，叶清辞并没有往村口走，而是继续往里深入。
祁墨凝重的看着家家关门闭户的房屋，这正午的烈日都无法驱散身上的寒意。
“这些人…”
“嘘！”
叶清辞伸出食指，随后示意他看。
道路尽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大门两侧立着威风的石狮子。
上面挂着一个牌匾。
张家祠堂。
这样一个贫穷的村子，祠堂居然这般气派。
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没有动物叫声，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走吧，去看看。”
叶清辞抬起脚步，烟绿色的裙子在空中留下一个漂亮的弧度。
祁墨叹了口气，一开始只是好奇，现在他也想查清楚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古朴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紧闭，叶清辞抓住门环打算敲门，刚一握住，大门竟然就从里面被打开。
透过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能看见里面黑洞洞的。
叶清辞抬手一推。
“吱呀”一声重响，木门缓缓打开。
祠堂的场景落入两人眼底。
密密麻麻的灵位摆满供桌，前面供台上放着几颗已经干扁的水果。
烛台微弱的火光不足以照亮整个祠堂，那些隐藏在阴影处的东西还看不分明。
叶清辞先一步迈过门槛。
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全是无数个张姓人的灵位。
粗略扫过一眼，她瞥了眼旁边垂落在地的巨大围幔，缓缓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夹起。
一个黑色的棺材映入眼帘。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叶清辞手掌慢慢伸出。
叶清辞眯眼看着纹丝未动的棺材板，挑高眉头，眼里闪过讶异，要知道，她可是使了五分力。
就算是铁打的，也应该被推开才对。
“叶清辞，你来看！”
听到祁墨的叫声，她深深瞧了眼 ，然后走出去。
“你看。”
顺着祁墨伸出的手指看去，第三排中间一个灵位上赫然写着张良的名字！
细细看去，这些灵位居然是按照年龄排序。
“你们为什么还没离开！”
在二人认真观察灵位的时候，旁边突然乍响起一个年老的声音。
正是张君安。
叶清辞忽的回头，眼神落在打开一半的棺材板上。
“老人家，你刚才是睡在里面吗？”
拐杖重重敲击石板地，张君安气的胡子都在抖动，“你们给我走！”
“老人家，我能问问村子是怎么回事吗？”叶清辞伸手指着一个灵位说：“这上面的张良，是刚才你叫的那位吗？”
握着拐杖的张君安重重喘息声，看着上面的灵位，年迈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老人家，我真的来看望人的，张家村这个地址，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叶清辞诚恳回答，“我本以为这里只是有些不一样，没想到…”
根本完全与世隔绝。
张君安冷哼一声，拄着拐杖走了几步，“我不明白你们到这来的目的，可让你来这的人，那一定是没安好心。”
叶清辞注视着老人放下拐杖，拿起一旁的抹布，将供台擦的干干净净。
“他们都是地缚灵是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在张君安耳朵边炸开，他震惊的看过去，“你居然知道？”
1935年，华夏大地深陷战火。
彼时的张家村因为地处偏远，一时间并未受到波折。
家家户户不说过的多富裕，至少也能填饱肚子。
在这个战火连天的年代，能保住性命就不错，哪还能顾得上其他。
村民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如果没有那一天…
或许时至今日，张家村依旧会存在。
那是1935年夏季的一天。
照常出门劳作的村民发现一伙出现在村口的人。
对方那土黄的作战服让他们很快意识到不对。
出门的人匆匆返回家里，草草收拾一番打算离开张家村。
可吃了败仗的侵略者正是怒火中天的时候，如何能放任他们离开。
又累又饿的他们，看到逃跑的村民，不由分说就直接射杀！
说到这里，张君安早已老泪纵横，“那群天杀的，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
“后来呢？”
后来…
整个张家村的人都被杀光，满地的鲜血，泥土都被染成红色！
那群人就这么在村民们的尸首之上，将所有能吃能喝的拿走，扬长而去！
这样的惨剧，连老天也看不下去，落下倾盆大雨，冲刷掉满地的血污，为这些惨死的人默哀。
张君安满心欢喜从道观回家。
他从小就喜欢这些，干脆投身道教，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回一趟张家村。
走到一半的他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在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不见身影。
榕树下谈天说地的老人不见踪影。
鼻尖总是蕴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
年幼的张君安越来越不安，脚下逐渐飞奔起来。
大路上躺满了人，一动不动，瘦小的张君安身子瑟瑟发抖，沉重的脚步像是灌满了铅。
这些人，他都认识。
以前会含笑跟他打招呼。
可如今…
他们躺在地上，身子发臭腐烂！
张君安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看，企图找到活着的人。
可是直到走至村尾…
没有…一个活人也没有。
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邻居…
张君安无声跪地哭泣。
也不知跪了多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找出一把铁揪。
他们已经死了，不能就这样，至少…至少也要埋起来。
张君安也不知自己挖了多久，村子前的空地被他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他瘦弱的身子慢慢的…把村民们的尸体一具一具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