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弛的眼眶里含着泪,他死死盯着张军和王庆兰,看着他们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感恩戴德地冲男人鞠躬道谢,绝望地闭上双眼。
张军和王庆兰走后,张弛再次被送进了电击治疗室,接着像摊垃圾似的被扔进了禁闭室。
禁闭室狭小逼仄,没有灯,只有一个脑袋大小的天窗,被铁栏杆封得死死的,被关在这里的孩子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恶臭。
“辅导员”把张弛扔进了禁闭室,临走时狠狠踢了他两脚,骂他变态同性恋。
张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晚饭时,“辅导员”从门下的小口给了他一碗糊状的菜粥。
张弛没吃,他把饭倒了,用力把塑料碗掰裂了一小块,用不算锐利的尖角划上自己的手腕。
一刻钟后来收碗的“辅导员”发现了异常,他们叫来“医生”检查张弛的伤势,那“医生”仔细观察了张弛手腕上三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后,笑道:“有本事朝脖子大动脉上戳啊张弛,你这是干嘛?画纹身呢?这点小伤死不了,包扎一下,先把今晚的禁闭关完再说。”
禁闭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张弛静静地躺在脏污的地面上,感受着手腕上的钝痛。
他通过天窗,看见了夜幕上的星点,想起了跟文韶放晚自习一起回家的情景。
然而,当“文韶”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时,太阳穴忽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张弛顿时蜷缩起身体几欲干呕。
那个可怕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还喜欢男的吗?
张弛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不喜欢了。”
还喜欢文韶吗?
“不喜欢了。”
17
宗应弛发烧住院了。
《西涧》有一段情节是张弛被矫正所其他孩子霸凌,他们把他关在男厕所里殴打,泼冷水,宗应弛穿着单薄的短袖,在深秋的天气硬生生撑了两个小时。
打了点滴以后,宗应弛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他回到了跟叶韶怀拍摄剧情的那段日子。
以前上体育课宗应弛是第一个抱着篮球冲出去的,但跟叶韶怀在一起后,他们俩就常常一起失踪,班里同学约篮球比赛,想叫他俩撑场子,结果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无人的器械室里,宗应弛把叶韶怀压在墙角用力亲吻。
叶韶怀浅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似的,宗应弛忍不住亲上他的眼睛,故意欺负他说:“干嘛这样看我,喜欢我啊?”
叶韶怀红着脸,坦诚点头:“喜欢……”
宗应弛快疯了。
然而,当他想再进一步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扭曲。
宗应弛猛地从梦里醒来,出了一身的汗。
文韶消失了,周围只有医院苍白的墙面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宗应弛终于想起来,文韶根本不存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文韶是假的,西涧是假的,初恋也是假的,但痛苦却是真的?
巨大的空虚感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吞噬着五脏六腑,宗应弛溺水一般大口呼吸。
叶韶怀。
叶韶怀。
宗应弛躺在病床上,放纵自己思念叶韶怀。
想着把他抱在怀里的手感,想着亲吻他嘴唇的触感……
他真的很想叶韶怀,想得全身都疼,如果不能见他,听一听他的声音也好。
于是宗应弛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在通讯里躺了两个月的号码,
“嘟——”
通了!
宗应弛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他又开始出汗了,掌心的汗水甚至沾湿了手机。
几秒后。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
宗应弛一句“韶哥”卡在嗓子眼。
女人听对面没有声音,又问:“喂?哪位?”
宗应弛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对面的背景音里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问:“谁啊?”
“不知道啊没有声音,一个陌生号码,打错了吧。”女人挂断了电话。
宗应弛握着手机,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第5章
18
张弛一共在矫正所里“治疗”了九个月。
某天早上“辅导员”告诉张弛他能回家的时候,他正在食堂擦桌子。他扫了“辅导员”一眼,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接着认真地擦完了每一张桌子。
来到矫正所时张弛就没带行李,进来时一个人,出来时也是一人。
张军和王庆兰正在矫正所门口焦急地等待,看见张弛的身影老远就开始挥手,张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默默走近。
“你受苦了。”张军眼眶发红,拍了拍张弛的肩膀,欣慰道,“不过治好了就行,都值得。”
王庆兰紧紧拥抱了张弛,声音哽咽得很明显:“我们宝贝瘦了。”
张弛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走吗?”
“走走走!上车,我们回家!”
上车后,王庆兰观察着张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宝贝饿不饿?我们中午去吃烤鸭吧,你不是最喜欢吃庭寿阁的烤鸭吗?我们现在就去,怎么样?”
轿车开始发动,矫正所的大门越来越远,张弛背过身,透过轿车后的玻璃盯着那扇破旧的铁门,看着它在视线里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