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提议
三天后，上午8点半，白丰敛坐在开幕会现场，他拿着一叠纸质稿，不时低头翻阅，在为开幕会上的发言作最后准备。
这属于白丰敛的个人习惯，即使他心中再怎样胸有成竹，没到他必须展现自己前，他会抓住最后一点时间来巩固记忆，或者查漏补缺。
【宿主，那位‘超脑’不是您以前的顶头上司吗？您真的要在计划开幕会对上司提异议吗？】
系统很担心，它倒不是觉得宿主会失败，只是担心宿主这样当众驳斥领导，会被研究团队孤立，到时候处境可就惨了。
开幕会是九点钟准时开始，地点在研究所一楼会议厅，白丰敛坐在正对着演讲台的第一排最里面，他来的早，旁边的位置都还空着。
白丰敛翻过一页纸，小声回道：“提不同意见是会议讨论环节的正常流程，上一世研究所全员支持病毒解药的研制，这个流程就被马虎过去了。”
系统还是不放心，【那个‘脑域’开发者听起来就实力恐怖，要是他不同意宿主的想法，直接驳回不同意见怎么办？】
白丰敛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他低头浅笑，眉目间一片安然。
“不管‘超脑’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在开幕会上说清楚我的想法，这样方便我向上层提交单独研究的申请。
我的研究方向和‘超脑’团队不兼容，后续也许不会在同一个研究组里了。”
原来宿主想的这么远，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团队孤立，世界维护系统觉得自己想的太窄了，它对白丰敛的崇拜更深了一层。
时间临近九点，会议室中陆续进来很多人。
这些人都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色实验服，外套略长，下摆到膝盖位置，走起路来下摆微扬。
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褐发少年走了进来，他脸小，显得幼态，手里抱着叠与长相不符的厚实蓝色文件夹，像抱着枚盾牌一样，目光凝滞，小步走到白丰敛旁边，落座。
少年面对逐渐增多的人群，眼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缩了缩肩膀。
他小心地侧头看白丰敛一眼，窗外明亮的光线落在垂目的男人脸上，那被造物主偏爱的脸庞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
“白师兄！”
少年惊喜地小声叫道，他一改怯懦害怕的模样，眼中的开心快溢出来。
白丰敛回基地后，除去见了一趟导师，其余时间都耗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准备发言稿，没怎么出门，也就没和研究所里的其他人见面。
白丰敛听到呼唤声后抬头，见是小他一届，不太熟悉的师弟路一舟，友善地回了一个笑。
“师弟你好。”
路一舟扭捏地回了一个笑，他转过脸去，抱紧手中厚厚一沓资料夹，低头笑得像好不容易得到小鱼干的猫。
开幕会很快开场，没多少时间留给在场众人寒暄。
直播摄像头打开的时候，一道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传遍全场。
“我是凌苛，也是超脑，我宣布开幕式正式开始。”
凌苛作为主讲人员，在台上滔滔不绝，与其叫他凌苛，人们更喜欢称他为超脑，正常人的脑域开发在10左右，而凌苛达到了恐怖的35，没人知道也没人能理解凌苛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白丰敛也不能。
从凌苛异能出现的时候起，他就冰冷的像个机器人。
白丰敛看向台上的超脑，他穿着一身形制特殊的蓝色实验服，漆黑的眼珠毫无光泽，好像盲人一般。
“……为了全人类的获救，我们必须集中力量研究丧尸病毒的解读药剂，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有绝对的信心和足够的把握。我们掌握的知识和科技将奉献给世间最伟大的事业：拯救全人类。
为了人类，吾辈万死不辞。”
超脑的声音虽然冰冷，但顿挫有力，他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内响起一道统一的宣誓声：
“为了人类！”
人们集体高举右手，握成拳直指上空，目光热切，口号整齐有力，连喊三声。
“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
白丰敛收回右手，他注意到旁边的路一舟由于太过激动，脸颊都红透了。
其实大家的心情都是相同的，同样激动，同样热切，为了人类的未来，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要成功，必定成功。
会议室里热烈地气氛退去，超脑紧接着宣布下一流程：会议进入讨论阶段，大家都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上一世这个环节不过一分钟就结束了，然后很快便散会。
超脑在台上扫视一圈，台下所有人的表情在他看来都是相同的，为了人类他的同伴们可以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我有个新提议。”
白丰敛突兀的话语打破了现场安静的气氛，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前排最里侧。
白丰敛站起身，他个子高，身材比例完美，气质柔和，整个研究所里连背影都好看到极致的就那么一个人，是陈唯博士最得意的弟子，谁能认不出来？
“这不是我们研究所所草吗？”后排传来一道小声惊呼。
“他有提议？什么提议，难道能比得过超脑？”
“他之前挺厉害的，项目研究速度和结果都是组里的第一，每次年度表彰，他也是第一个领奖的。可是超脑出现以后，好像就没听说他有什么成就了。”
“他不是被直接选入‘人类最后希望计划’的吗，超脑算是他的临头人吧，相当于顶头上司。他在开幕会上这样说，和上司商量过吗？超脑不是一项只把组员当助手吗？怎么会同意助手有自己的想法？”
……
异能者五感灵敏，后排的小声嘀咕全被白丰敛听在耳里，他脸色不变，从容地走向演讲台，超脑已经为他让开了位置，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淡，光是看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
白丰敛稿子放在座位上，没有带上来，他演讲喜欢脱稿，这样能看清台下人的反应，方便他调整语速，让大家容易理解他说的话。
“目前阶段，丧尸是人类面临的最大威胁，我的建议是清除所有丧尸，让活着的人不用害怕离开基地后，会被丧尸袭击，人类也不用为了物资去满是丧尸的城市中搏命……”
白丰敛的话还没说完，底下的人们表情就不对了。
这里面有部分人和白丰敛受的教育是一样的，在他们眼中，丧尸也是人，只是被病毒感染了，还是能救回来的，而且这些丧尸遭受的是无妄之灾，他们应该想的是怎样帮助遭难的丧尸同胞，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说清除掉所有丧尸。
还有部分人是超脑的手下，也算是超脑的狂热信徒，白丰敛的这个提议明摆着要和超脑对着干，直接触及了这群人的底线。
人们看白丰敛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系统被台下狼窥虎伺的眼神吓到，缩在系统空间里瑟瑟发抖。
它想起以前也怂恿过一些主角和反派对着干，当时面对的局面也和今天一样，那些支持者们差一点就扑过来将主角撕碎。
在群情激愤的人中间，褐色头发的少年目光却截然不同，他眼中的白丰敛好似在发光一般，那平静流畅的阐述，那气定神闲的态度，让路一舟心跳加速。
他搂紧了怀中一叠资料，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超脑是他们这群人中智力最高的，甚至有些人把超脑奉之为神，超脑的想法就是最优解，这个结论没人怀疑。
但身为科研工作者，没有自己的独特想法是不可能的。
能坐进这间会议室的，都是研究所里的佼佼者，可大家习惯了听从超脑安排，不会把自己‘不成熟’的意见想法公之于众。
路一舟今天带了资料过来，里面写满了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胆子小，这种情况下缩进人群中，比站在台上陈述自己的想法让路一舟更有安全感。
他本意是和在座其他人一样，来会议室听超脑安排，回去后继续麻木地工作。
手中这叠资料也会成为废纸，扔进垃圾桶。
但是，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他温和善良的师兄，闪闪发光的白丰敛，光是这一点就给了路一舟无穷的勇气。
白师兄，那个会在他丢脸跟不上研究组进度时，留下来陪他工作到深夜的白师兄，那么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也要和白师兄一样勇敢，至少努力过，他不后悔。
“……如果能研究出一种比丧尸病毒传染性更强的毒素，且这种毒素只对丧尸有效果，那么我的想法便能实现。为了人类，我不会停止研究的步伐。”
白丰敛的演讲到此结束，台下人没给出任何回应，有些人甚至表情愤怒，冷眼斜视白丰敛。
超脑接过话筒，他只说了一句话。“有想法是好的，是不是好想法需要经过时间验证。”
超脑一开口，台下的气氛便活络起来，大家又是鼓掌又是赞叹，超脑竟然不打击白丰敛的自信心，太宽容了。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阶段……”
超脑话音未落，第一排又传出一道声音，话语结巴，嗓音磕绊。
“等……等一下，我也有个……个提议。“
白丰敛已经回到台下，他正走过开口说话的路一舟面前，看路一舟紧张到发抖的姿态，鼓励性地朝他一笑。
路一舟抱着蓝色资料夹，他心跳到快要耳鸣，但和白丰敛擦肩的一瞬，接受到来自师兄的鼓励，紧张不已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他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抱紧资料夹，小步走到台上。
路一舟不敢看台下的目光，他翻看资料夹的蓝色封面就一通读，一直到口干舌燥，才把零零散散的实验数据和实验大致方向说清楚。
路一舟的意思是，在人类面临的巨大困境面前，提升自己能力是首要的，更是重中之重，现在异能者逐渐增多，但是异能的应用与升级方式都只靠异能者独自摸索，这显然不能快速提升战斗力，应该集思广益将异能的各种效用开发出来，同时研究如何增多异能者觉醒概率。
路一舟的想法和超脑，以及白丰敛的都不冲突，而且，他提出了一个相当好的建议。
他刚将自己的话阐述清楚，台下人都为他鼓掌，就连超脑都朝他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路一舟难掩兴奋，抿唇跑回台下。
白丰敛倒是没想到，这辈子他做出和上一世不同的事情后，竟然会带来这样的惊喜，有研究员提出要科学系统地研究异能。
这个提议对未来人类发展很有益处，白丰敛多看了旁边的路一舟一眼，留心了一下这个看似胆小但又很勇敢的人。
等路一舟的研究有进展，他会让贺杨试试，争取在天灾来临前，让贺杨的异能上一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