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院长的老师
第二天本来不是我自由活动的日子，可是吃过药之后，我就被两个护工带着走出了房间，我连药都没来得及吐出去。我被护工夹在中间，难道他们想秘密处决我？我越想越害怕，直到我看到了那扇门，我的情绪由恐惧变成了愤怒。那扇门上写着“院长办公室”。我坐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两个护工站在我身边，院长冲他们挥了挥手，两个护工这才离开了房间。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于院长这个位置来说，他的年纪真是太年轻了。“小许，你最近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院长和蔼地对我说。小许？这个称呼我好像觉得有点陌生，又莫名的熟悉。我问：“你叫谁？”
院长笑呵呵地说：“你呀，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我恍然大悟，没错，我姓许，我叫许志江。住在这里太久了，我只记得21号是我的病号，差一点连我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我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还有一个爱我的老婆。一想到我老婆我就觉得心痛，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忽然好想哭，可是我不想在这个人面兽心的院长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那一段时间我总是觉得头疼，睡眠也不好，就托关系找到了疗养院的院长，经过院长亲自诊断，给出了一个让我万劫不复的结论，那一堆专业的名词我不懂，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有精神病，于是我就被关进了雾隐医院。我猜院长一定是觊觎我的财产，他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得到我的钱。我在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可是我知道，门外一定有护工在守候着，也许院长的抽屉里就有电击棒，这个世界真是处处都存在着恶意。我微笑说：“还好。”
面对院长的眼神，我毫不是示弱地和他对视着。院长犹豫了一下说：“我听员工说，你现在觉得自己是棵树？”
说着他在杯子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我继续说：“你要不要喝点……浇点水？”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看来有人把那天我和科学家的谈话告诉了院长，不过既然他这样认为也好，我顺着他的话说：“水就不必了，我喜欢阳光，我想每天都能出去晒晒太阳。”
院长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然后抬起头对我笑着说：“好，我会考虑你的要求的。”
接下来院长又对我问了些问题，我总觉得那些问题更像是某种测试题。冗长的谈话结束了，我被护工又带回了病房里。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可以去室外自由活动了，但是药量却突然增加了，院长果然居心不良。我刚走出病房宿舍楼，眼睛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我的胳膊就被人死死地攥住，糟了，精神病杀人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我正要大叫。一只手又捂住了我的嘴。好半天我才看清，拉着我的人是宋涛。宋涛把我带到一个角落里，问：“你怎么知道那只股票会涨？”
我揉了揉胳膊说：“什么股票？”
宋涛恶狠狠地说：“你那天告诉我的股票，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瞪大了眼睛，邬先生的计划起作用了。那只股票的代码是邬先生告诉我的，平日里他只看财经栏目，难道他早就计划好了要从宋涛痴迷炒股这一点入手？邬先生的心机之重，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宋涛看我发愣，准备动手打我，我急忙抓住了宋涛的手腕。宋涛有点意外，他下意识地去摸腰上的电击棒。我按照邬先生教我的办法，对他说：“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我希望你对我客气一些。”
宋涛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想了想，对我笑着说：“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的，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只股票会涨吗？”
我哼了一声说：“冥想。”
宋涛显然并不理解，我也没多解释。宋涛问：“你还有什么消息吗？”
我故作神秘地说：“这个我要冥想之后才能告诉你。”
宋涛有些急切地说：“那你快冥想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才能进入冥想的状态。”
宋涛压低了声音说：“我给你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
我摇头说：“不行，冥想的时候一定要在外面，这样才能接收到自然的力量。”
宋涛被我说的连连点头。我指了指病房宿舍楼说：“这个楼的后面有一片空地，那里没人打扰，你帮我引开其他的护工，我在那里就能进入冥想状态，切记不要让人打扰我，你也不许偷看，如果你还想赚钱的话。”
宋涛用力地点头，他向我保证他绝不偷看。就这样在宋涛的掩护之下，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去和邬先生见面了。邬先生又告诉了我一只股票的代码。我回到了活动区，宋涛看到我之后，不露痕迹地靠近我。我小声地告诉了他代码，然后他欢天喜地地对我表示感谢。我摆了摆手，向科学家走去。科学家在对着一棵大树大发雷霆，看起来“他们”的交流并不愉快。科学家看到我之后很开心，说：“老弟，我们又见面了，还是和你聊天比较开心。”
说着他指着那棵大树说：“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木头脑袋，我把那么高深的理论都解释得这么清楚了，可他还是不懂。”
我问：“什么理论，可以和我说说吗？”
科学家来了兴致，说：“《相对论》呀，老弟你懂吗？”
我根本一窍不通，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说：“懂！”
科学家开始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他脑子里的理论。我听得哈欠连连，差一点站着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科学家应该也说累了，他这才问：“老弟，我说的这些你都理解了吗？”
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擦了擦眼泪，鼓掌说：“太精彩了，如果爱因斯坦听了都会惭愧的。”
科学家兴奋地说：“没错没错。我要把这些说给爱因斯坦听！”
我说：“爱因斯坦已经死了，他不在这个世界了。”
科学家一脸沮丧地说：“那太可惜了。”
我继续暗示他说：“对了，上一次你不是说过，你能到冥界去吗？你可以去另一个世界找到爱因斯坦呀。”
科学家兴奋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对啊，我去另一个世界找他去！”
但很快科学家的热情就黯淡了下去，他懊恼地说：“我……我忘记了去冥界的路了。这可怎么办？”
我小声说：“你死一次不就得了？”
科学家焕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老弟，你能帮帮忙杀死我一次吗？”
我急忙摆手说：“这可不行，我杀死你你就回不来了，你要自己杀死自己才行。”
科学家一脸痴狂地说：“对，对，我自己杀死自己，杀死自己……”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也不知道邬先生的计划是不是可行。第二天一大早，自由活动被取消了。住在9号病房的科学家在夜里用床单上吊自杀了。我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了，然后就是深深的自责，虽然我是按照邬先生的交待引导暗示科学家自杀，但是我的手上已经沾上了他的血。我透过门上的窗口向外看，院长也过来了，他对一个护工大喊：“去看看那个人在不在病房里！”
护工急忙向楼下跑去，我知道院长一定是想确认邬先生是不是还在病房里。由于科学家的死，整个雾隐医院突然变得有些混乱。毕竟患者自杀的情况以及好多年都没发生了。今天给我送药的竟然不是那个胖护士，而是宋涛。宋涛关上门，神秘兮兮地说：“大师，那只股票又涨了，您真神了！这次真的是谢谢您了。”
说着他把药盘递给了我，除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片，还有一只香喷喷的鸡腿。这让我欣喜若狂，雾隐医院里的伙食都以清淡为主。这让视肉如命的我倍感折磨。我当着宋涛的面，把药片扔进了马桶里冲了下去，然后心安理得地吃着鸡腿。宋涛对我的行为毫不在意，他谄媚地说：“大师，请问今天还有那只股票会涨？”
我含糊地说：“今天不行，我要冥想之后才能告诉你，等我什么时候能到室外再说吧。”
宋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科学家的死很快就被所有人淡忘了，我继续每天在宋涛的掩护下去找邬先生，然后把当天的邬先生告诉我的信息再告诉宋涛。一个月下来，宋涛竟然换了一辆新款的轿车来上班。突然有一天邬先生对我说：“宋涛的那条线可以收网了。”
当天我找到宋涛对他说：“刚才我得到了指示，有一只股票最近会疯涨，你把其他的股票全部抛出去，只买这一只股票，最近最好大量套现，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总之这只股票会让你一夜暴富。”
宋涛激动地差点给我跪下。第二天宋涛对我说，银行没有那么快放款，他把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给了高利贷，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钱。我说：“你可以请两天假，这几天专心在家炒股。”
宋涛听话地向医院请了一周的假。邬先生告诉我，最近找机会就要去院长的办公室待着。以免宋涛发现股票大跌之后，会找我报复。院长为了保持他平易近人的形象，对我请求全都应允，每天我放弃了自由活动的时间，转而去了院长的办公室里，和他天南海北地聊天，院长一直在他的本子上记着什么。直到有一天一个小护士走进办公室对院长说：“不好啦院长，宋涛他要跳楼！”
院长惊讶地问：“什么？快带我去！”
我也跟着院长来到了活动区的空地上，宋涛一脸颓然地站在病房宿舍楼的天台上。院长大喊：“小宋，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不要冲动。”
宋涛对院长的话置若罔闻。他在人群里看到了我，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他喊道：“你这个混蛋，害惨我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院长不知道他是在对谁喊，正要再劝他，可宋涛却已经跳了下来。底下的人全都散开，我也急忙向后退，可还是有一滴血溅到了我的衣服上。宋涛就这样死了，事后我才知道，他把全部的资产都买进了一只股票，结果那只股票让他陪得血本无归，亲戚朋友和高利贷每天都上门逼债，他除了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又有一条生命在邬先生的引导下陨落，而我也成了帮凶。看着衣服上的那滴血，我忽然觉得我逃跑的计划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顺利。那一夜阿花嘶喊到了天亮才渐渐睡去，因为宋涛的死亡儿人心惶惶的护工们也没有心思去制止阿花的鬼叫了。现在我最需要有人来帮我梳理一下心结，自由活动的时候，我申请去了院长的办公室，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没办法我只好又去找邬先生。邬先生看到我之后对我轻轻摇了摇头。紧接着邬先生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院长缓缓地走了进来，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生怕院长会发现我在这里。院长的样子很疲惫，看起来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这也难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在雾隐医院已经发生了两起自杀事件，这一定让院长觉得如履薄冰。邬先生微微闭着眼睛，对院长视而不见。过了好久院长才幽幽地开口，却让我大吃一惊。院长说：“老师，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