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扔下去
周慈音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瞧瞧，醒了，这长相，看着就是个狐媚的，能让乐安公主对你言听计从不说，就是驸马也敢肖想，还敢做出当街勾引的事，果然让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人望尘莫及啊！”
这话尖酸刻薄，言语中充满了讽刺，周慈音不由得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眼前的人生着一双丹凤眼，柳叶吊梢眉，头发挽了一个高高的髻，上面并无任何装饰，看起来雍容华贵，只是白皙的肤色沾了灰尘，身上的衣服也是多有破烂缺口，看着倒像是落魄的大家小姐。
在她的身后还站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奴婢，手上拿着一个盆，想必方才泼水的人正是她。此时主子说话她便隐于身后，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周慈音抹去脸上的水珠子，问眼前的女人，“你是谁？”她都不认识眼前的人，她为何要针对她。
她记得她和忍冬要回公主府时突然晕倒，再醒来就是在这里。
“是你抓我来的？”
女子冷笑一声，眼眶发红，神色似有癫狂，“我是谁？呵，真好笑，你和乐安害了我，害了我全家，如今倒要来问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我曾经是皇上的许婕妤，托你们的福，才让我沦落到这般田地。”
周慈音一惊，“你是许婕妤？”
可是她记得当日许婕妤只是被降为采女，应该是有自己的宫室才对，如何会在这里？如果她没猜错，这里便是冷宫。
她环视四周，她们三人正处于院中央，周遭的院落房屋破败不堪，一边还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不知做什么用的粗苯木材，其中杂草丛生，一看便知年久荒废无人打理。
“不用看了，这里就是冷宫。”
当时皇帝在乐安的添油加醋下一怒之下将自己降为采女，这本没什么，只是她还身为婕妤时惯爱欺凌地位低下的妃子，地位骤然反复，从前那些被她欺负的人如今换过来欺负她，很快她就被人陷害入了冷宫。
一个被皇后厌恶，被皇帝抛诸脑后的女人，自然没有人会在意。
那些人也就更加放心的欺辱她。
“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你猜我会不会放过你？”
若不是周慈音和她的小妹起了冲突，惹得公主回护，皇上根本就不会生气，更不会迁怒于她还有许家，这才发落了她，让她在宫中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还有她的嫔妃梦，都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
周慈音警惕的看着她，按理说许婕妤已经被禁锢了自由，许家人也发回原籍，许氏并没有能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更别说有那个本事找人把她从宫外掳至冷宫。
除非有人帮她。
“你想做什么？你有今天是因为你自己在宫里嚣张跋扈，你妹妹言语之间也对皇后不敬，与人无尤……”
许婕妤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住嘴住嘴住嘴，你这个贱人。”
周慈音被她打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这个疯女人！
许婕妤原本神色不对，可这会儿又恢复了几分正常，她抬手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小翠，去那边给我拿根木头来，挑个大个儿的。”
她身后的丫鬟闻言立刻在院子里拿了根木头过来递给她。
许婕妤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毫无预兆的打在周慈音的腿上。
周慈音疼的脸色惨白，她死命咬住唇不让自己□□出声。
许婕妤冷笑一声，“还挺能忍的。”
接着又挥动木头一下一下砸在周慈音腿上，只是冷宫里的木头放的时间久了，木质松脆易散，不大功夫就断成了两截。
许婕妤终于出够了气，她扔掉断了的木头，一边的嘴角上扬，像是裂开了个口子，“去，小翠，把她扔到外面的枯井里去，我要看着她寂静清冷的死去。”
她恶劣一笑，“这院子里也有井，不过是供冷宫里面的人吃水的水井，哪里能让你脏了地方呢，外面的枯井可就不一样了，这宫里但凡有哪个太监宫女被打杀了的，最后都魂归枯井了，你就下去和他们作伴吧！很快，你就会和他们一样，死了也没人知道，无人收尸，最后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
周慈音从头到尾都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许婕妤只当她是疼晕过去了，她吩咐小翠，“拉她过去。”
小翠得了吩咐，丝毫也无怜香惜玉之心，双手穿插到周慈音腋下，就这么拖着她往枯井旁走，
冷宫的院子距离枯井不远，却也不近，小翠瘦小的身板拖着一个和她体重差不多的人，很快就气喘吁吁。
她把周慈音放在地上，歇息了片刻，就要把她往下扔。
可就在下一秒，原本她以为昏死过去的周慈音猛然睁开眼，一个反手就把她推了下去。
还不等周慈音松口气，就听背后阴恻恻的女声传来，“我就猜到你不会乖乖就范，果然……”
话音未落，不等她反应，使足了力气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周慈音跌落途中还在暗自腹诽，任你智计百出也无用，这世上还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
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到了下面，没有如她所料摔成烂泥，反而摔到了一个人身上，正是那被她推下来的小翠成了垫背的。可先她一步下来的小翠就没那么好运了，先是从上面下来摔晕过去了，又被她这么一压，当场就吐了血，生死不知。
周慈音艰难的动着身体想坐起来，一瞬间就感受到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方才许婕妤用木棍打她时还不觉得，毕竟那木头不经用，除了第一下，后面敲在身上哪怕许婕妤用了十分的力气也没那么疼，可是现在不同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腿直接断了。
她不敢再动，深怕骨头错位。
周慈音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枯井底下真如许婕妤那个疯女人所说，是埋葬宫里人的地方，距离她不远处便能看到几具尸体，其中一具还穿着宫女的衣服，尸体大约被人扔下来不久，刚刚开始发臭，其他几具尸体都腐烂的差不多了，生出一股恶臭，混着雨后黏腻湿润的土腥味，枯叶味，再加上井底空间幽闭不通风，形成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气味。
这里光线昏暗，加上今日外面天气阴沉，让本就少的光源近乎于无，周慈音只能隐约看到那宫女身上似乎满是伤痕。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视线上移放到墙壁上，四周的墙上长满了青苔，光滑无比，就算是她腿脚正常都上不去，更别提现在摔断了腿，她心中不由得苦笑，今晚若是出不去怕是要做噩梦了。
许婕妤推了周慈音入井后就离开了，丝毫没有想要查看自己婢女是死是活的意愿，对她来说，小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宫女，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意。
可她却不知道，在她走后，身后高大的树木后面蹑手蹑脚的走出来一个人。
小太监名叫春儿，是负责给冷宫里的妃子送饭的，今儿本想偷个懒这才躲到了这里，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宫里妃子打死下人本是常事，他也不欲多管闲事，免得糊里糊涂被牵连丢了性命，所以一直躲在树后面没敢出来，有东西遮挡，加上许婕妤的心思都在周慈音身上，一时间还真没发现他。
只是他方才远远地看着被推下去的女子不像是寻常宫女，那打扮更像是哪家的贵女。
这会儿确定许婕妤离开了，他才敢出来一探究竟。
井口边不显眼的地方遗落了一方帕子。
春儿捡起来仔细查看。帕子上面绣着一丛竹，图案寻常，男子女子皆可用，这不打紧，要紧的是这帕子是杏黄色的，这帕子的主人呼之欲出。
春儿心中火热。杏黄，那可是只有太子和太子妃能使用的颜色，眼下太子未成亲，这帕子很明显是太子的。
他断定方才被推下去的人和东宫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冷宫的太监没前途，混到死也就是这样儿了，可若是他把刚才所发生的事禀报了太子，说不得就一步登天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又在犹豫，万一是井底的人惹了太子厌烦，这才借刀杀人处置了呢？
要不要赌一把？
赢了，从此飞黄腾达，输了，也不过就是一死。
他攥紧了帕子，狠了狠心，堵了！